易靈騎著青牛，走向下一層。
    在上一層，她的五感被陣法影響，到了這一層，她對法力的感應開始減弱。
    再下三層之後，神識都不能延伸出體外了。
    “你現在後悔還來的及，佛門的陣法，幻術相當強，以前有很多生靈，就是被佛門用幻術扭曲精神，給渡化成佛門護法，也就是傀儡的。”
    青牛傳音道：
    “現在我也不能再跟你下去了，我在下去，浮屠塔的殺陣就要開啟了。”
    “沒關係，今修是精氣神同修，我現在的修為雖然低，但是神魂方麵的缺席，比古修的金丹乃至於元嬰都要少。
    再說，知難而退，不是我的風格。
    紅塵煉心嗎？
    我倒要看看佛門是怎麽煉心的。”
    說著，易靈從青牛背上下來，沒有絲毫猶豫踏入下一層。
    “記憶嗎？”
    易靈靜靜感知著自己的記憶在慢慢淡去。
    但是她沒有慌張，她知道，這不是陣法在剝奪自己的記憶，而是通過身體神經和神魂方麵，讓自己暫時忘記一些事情。
    到了這時候，易靈想的不是怎麽應對這種變化，而是在十分認真將自己現在的體驗記下來，隻要記下來，就算下一刻忘了，等到破開陣法，應該也能回憶起來。
    一層層下去之後。
    恍惚之間。
    易靈和一群小光頭已經拿著一卷佛經在晨讀了。
    此刻的易靈，也不再是成年人的模樣，而是一個十一二歲左右的小孩子，同樣頭上無發。
    “.善哉佛真子，廣大心利益，勝上大乘句，心續生之相，諸佛大秘密，外道不能識。
    我今悉開示，一心應諦聽：
    越百六十心，生廣大功德，其性常堅固，知彼菩提生。
    ”
    就在諸多小光頭晨讀結束的時候，一位白須老僧走進來，
    “南無阿彌陀佛！”
    “見過禪師！”
    老僧慢慢說道：
    “諸位佛子，你們父母將你們送來普光明寺已經有五年了，這五年，你們苦修佛法，已有所成。
    現如今天下亂相已顯。
    眾生皆苦，難以自渡，佛愛世人，救苦救難。
    普光明寺的諸多佛子，當身入紅塵，解救蒼生。”
    “善！”
    三天之後。
    易靈和一眾佛門弟子走出普光明寺，開始在塵世遊曆。
    和諸多師兄妹分開之後，一副小孩子模樣的易靈，還沒靠近城鎮，就遭遇了劫匪。
    好在，易靈在普光明寺學了拳腳功夫，輕易打敗了三個麵黃肌瘦的劫匪。
    此刻，看著倒在自己麵前的三人。
    一絲殺意從心中無端生出。
    “善哉！善哉！”
    易靈默念佛號，心中羞愧，佛門中人殺戒不能隨意開。
    “三位施主，應該不是有心為惡。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三位披頭散發、衣衫襤褸的劫匪被易靈打倒在地，除了偶爾的呻吟，沒有求饒，也沒有掙紮逃跑。
    眼神死寂，好似失去了生的希望一樣，對易靈的話置若罔聞。
    易靈見此，拿出隨身帶著的幹糧，遞給三位劫匪。
    三人見到糧食，頓時如同餓狼見了肉一樣，飛快搶到手中，狼吞苦咽起來，掉到地上的碎渣，也夾雜著泥土吞下。
    見其中一位好似被噎著，易靈遞出帶著的水囊。
    “多謝小師傅。”
    其中一位劫匪喝了水之後，開口道：
    “我們本是唐縣的村民，戰亂一起，盜匪，亂兵輪番到來，將我們的莊稼全部禍害了不說，還到處搶糧殺人，我們活不下去，隻能逃難。
    沒了糧食，我們根本走不遠，官府絲毫不管我們的死活。
    現在，我們的親人不是走散，就是餓死病死了。”
    說著，無聲梗咽起來，略顯幹枯的眼睛沒有淚水流出。
    另外兩人也是一副哀莫大於心死的感覺。
    易靈心生同情。
    看著三人，說道：
    “你們跟我來吧。”
    易靈她的眼睛能夠隱約看到一些不同的景象。
    她帶著三人走進森林。
    將三人帶到一處有山泉的地方後。
    她傳授三人一些簡單的藥物知識，還教導三人在森林尋找辨識食物的方法。
    為何讓三人到森林生存。
    那是因為聽三人說，周圍的城池，基本都不讓亂民進城了，村子也基本荒廢了。
    安頓三人之後。
    易靈再次去拯救世人了。
    接下來的時間，易靈不斷見證種種人間疾苦。
    佛門也有其他人在救苦救難，但是都沒有易靈拯救的人多。
    因為易靈在拯救世人的時候，遇到難題的時候，總會有種種知識從她腦海當中出現。
    比如，一些沒有見過的疾病，她總能快速找到病根。
    遇到人與人的糾紛的時候，她總能說出種種她從來沒有學過的道理說服他人。
    易靈行走在戰亂地區，不時被亂兵追殺，也曾身染疾病，在瘟疫蔓延的地方施藥救人，感化盜賊重新做人。
    隨著時間過去，易靈慢慢長大。
    有很多人自發開始跟隨她救苦救難，有些人因為感恩成為易靈信徒，有些是因為名聲成為其信徒。
    不知道什麽時候。
    越來越多的人稱易靈為佛母。
    一開始，易靈還要付出很多金錢和勞力獲取食物救濟世人。
    名聲傳開之後，每到一地，就有地主或者富商向她投獻財物，請她講經又或者召開法會。
    期間，也不是沒有遇到一些糟心事，但是易靈都是巧妙解決，自始至終不曾開殺戒。
    轉眼，易靈下山已經過去十年。
    亂世也漸漸結束。
    新的王朝建立。
    為了穩定人心，統治者給易靈冠上了一個“光明佛母”的稱號。
    一時間，易靈的信眾數量快速提升，易靈身上慈悲的氣息越來越濃。
    後來統治者蓋了一個富麗堂皇的寺廟給易靈。
    但是易靈沒有接受，她依舊行走在人世間，到處救苦救難。
    塵世如苦海。
    不論是亂世還是盛世，總有人過得苦。
    區別隻是壓迫者不同。
    隨著時間過去，易靈做的一些事，和官府有了衝突。
    當衝突擴大之後，掌握輿論的官府，開始抹黑易靈。
    很多原本將易靈當成在世佛的信徒態度驟變，開始唾棄辱罵她。
    被流言影響更深人，甚至做出種種想要傷害易靈的事情。
    一開始，易靈也困惑、痛苦甚至心中的信仰也有所動搖。
    心中的暴虐更是日益提升。
    這一天。
    僧袍布滿汙漬，踏著破爛草鞋的易靈走到一座村子之前。
    還沒走進，就讓一群村民擋住。
    最近官府宣傳易靈是瘟疫之源，走到哪裏，就會將死亡帶到哪裏。
    一群村民，心懷恐懼，不斷出聲驅逐，甚至還用手中的棍棒或者農具不斷拍向易靈。
    易靈的拳腳功夫隨著時間推移，越來越強。
    此刻，易靈的身體素質已經能夠抵抗普通人的敲打，但是破舊的農具還是在易靈身上留下了創傷。
    以前，易靈會躲，但是此刻，她不想躲避，心中的痛苦讓她對身體的感覺都遲鈍了一樣。
    直到一個鋤頭在易靈布滿傷痕的光頭上，劈開一個大口子，血液染紅了易靈的雙眼。
    一瞬間，易靈身上的慈悲氣息全無，散發出一股暴虐的氣場。
    但是看到一個個村民的眼神，又看到遠方那些滿臉擔憂的婦孺。
    易靈心中的暴虐慢慢消失。
    “罷了，這些人，也僅僅隻是一些什麽都不懂，也不能分辨善惡的普通人。
    我不該心生惱怒的。
    阿彌陀佛，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
    心中念著佛經，易靈的心靈仿佛被洗禮了一樣。
    心中再無陰霾。
    那些本來暴力驅趕易靈的村民，有些人突然停手。
    他們也不懂為何停手，就是覺得此刻心中沒有恐懼，沒有仇恨，隻有一種愧疚之情。
    “阿彌陀佛！”
    易靈渾身是傷，看上去十分狼狽。
    但是她雙手合十的時候，在場的村民好似看到易靈身放佛光一樣，愣愣的不知所措。
    易靈微笑著離開。
    這一天開始。
    其他人不管如何謾罵，譏諷，易靈都不會出言反駁。
    別人打她，甚至想要殺她，她或是承受或是避開，始終沒有傷害一人。
    她始終保持著救苦救難的宗旨去幫助他人，不再追求他人的理解。
    易靈居無定所，沿途隻要看見受苦受難的人，易靈都會義無反顧出手幫助。
    她好像要替眾生背負苦難一樣，無怨無悔。
    塵世如苦海。
    在救苦救難的過程中，難免會觸及一些人的利益。
    易靈得到過感激、也被人痛恨過。
    凡此種種，易靈都是默默承受。
    不知道什麽時候，喜怒哀樂都不能讓她心靈波動。
    時間流逝。
    易靈慢慢老去。
    身體慢慢腐朽。
    但是她的心中沒有絲毫恐懼。
    這一天，易靈坐在一顆樹下。
    她感覺自己的生命將要走到盡頭了。
    “佛見眾生是佛，眾生見佛是眾生。
    隨緣是相，因緣得相，相又心生，無關善惡是非，皆為眾生相！
    阿彌陀佛！”
    道了一句佛號之後，易靈整個身體化為灰燼消失不見。
    再次睜眼的時候，她又變成一個學習經文的小孩子。
    新的輪回再次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