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就是想。”
    周岩看著唐歆，壓低聲音說。
    這其實是一種比較容易傳達的情緒，眼神認真是一方麵，語氣真誠也是一方麵。
    周岩本身就對唐歆有‘想’的成分，哪怕這個‘想’並不是他傳達的‘想’。
    唐歆抿了抿唇，一時不太自然，心緒也不太穩，她無法知道周岩真正的‘想’法，但這個時候，就像是剛剛上了頂峰的過山車，本來就要快速俯衝下去，結果在頂峰的時候生生刹停。
    責怪、生氣，各種雜七雜八的情緒，對上周岩的目光，又在漸漸消弭，提不起生氣的念頭來，反而開始思考、開始遲疑，以及糾結。
    唐歆的眼神其實是頗為吸引人的。
    長長的睫毛半遮，漂亮的眸子裏蒙著水霧，唐歆生氣的時候是帶著一點委屈和不理解的。
    哪怕是質問周岩，內心的不堅強還是會表現出來，表現出脆弱的一麵，瓊鼻微挺，飽滿的紅唇微咬著，精致的五官下，眸中水霧淡淡，幾縷碎發遮掩住泛著紅暈的絕美，風韻在這個時候和青澀並立。
    這個時候的唐姨無疑是最美的，剛被他欺負過，然後帶著委屈和憤懣質問他。
    並很直白地問出了本來兩個人默契回避的問題。
    周岩當然清楚唐姨肯定知道自己對她有想法，‘明知故問’，顯然也是想和之前的自己做一個分割。
    周岩當然不可能如唐歆的願，所以哪怕唐歆提及，也在刻意淡化這個概念。
    因為這個問題一旦有了答案，兩個人就不能再保持模糊的關係邊界了。
    至少周岩還沒有直麵這個問題的底氣。
    唐姨也沒有。
    她這一手就是典型的‘以進為退’。
    “唐姨。”
    唐歆臻首微抬，看著周岩。
    “你喝醉了，醒醒酒吧。”周岩隻是這樣說。
    唐歆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輕輕蹙眉，她低聲說：“我沒有喝醉。”
    “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現在應該休息了。”
    “那你走，我就休息。”唐歆看著周岩說。
    “那我走。”
    周岩巴不得走。
    這樣就可以完全回避剛才的問題。
    隻是就在他轉身要離開的時候，唐歆忍不住說道：“等一下。”
    “怎麽了唐姨？”周岩回過頭。
    唐歆純粹就是覺得這樣放周岩離開有些不對，畢竟周岩之前對她做了過分的事情，怎麽能一走了之。
    哪怕意識不太清醒，但她也知道需要周岩給一個答案。
    “你..你還沒說。”唐歆猶豫了一下說，並沒有說明白，但周岩也懂。
    “這個問題...”周岩其實也沒想到喝醉的唐姨會這麽強，或許這個時候不給她一個答案她就不會乖乖睡覺。
    不過總不能真的說對她有想法吧，之前周岩說想她，本身就有點敷衍的成分，結果糊弄不過去。
    “有這麽難回答嗎？”唐歆又問。
    周岩知道唐歆肯定還是清醒的，因為清醒才把這個問題**裸地擺在兩個人的麵前。
    或許是酒醉之後她不會存在什麽羞恥，因此問的直截了當。
    頗有一種作為孩子家長發現問題解決問題的即視感——太公式化了。
    但其實這也是一次機會。
    周岩看著唐歆，低聲問道；“唐姨你真的要我回答？”
    “嗯。”唐歆其實打定主意，如果周岩真的回答對自己有想法，她一定嚴厲地批評周岩，措辭嚴厲的那種，並且真的會拿秀娟出來說事。
    周岩怕媽，她是知道的。
    “其實吧...”周岩停頓了一下。
    唐歆不知道為什麽心突然跳的很快。
    她抿了抿唇盡量讓自己表現得自然一些，甚至之後的嚴厲姿態也在腦海裏模擬好了。
    她不能再退讓，她得拿出一個長輩教訓小孩子該有的姿態來。
    周岩：“我喜歡你啊。”
    唐歆聽到這話，突然愣了一下，她想過周岩承認對她有想法，可..可....
    “你說什麽？”唐歆像是沒聽清一樣再次問道。
    “我說我喜歡你唐姨，我沒有喝酒，說的也是真心話。”周岩頗為認真地說。
    唐歆的嬌軀輕輕顫抖，猝不及防聽到周岩說這話，茫然、無措、害怕，各種各樣的情緒瞬間占據了她的心神。
    她是要問周岩一個答案，但當周岩真的給出了一個更加清晰的答案之後，她才發現自己並沒有真的做好麵對這個回答的準備。
    那麽的突然。
    “你怎麽可以...怎麽可以..這樣。”唐歆的話開始變得語無倫次，眼神也變得躲閃。
    臉蛋更不用說了，嫣紅嫣紅的，還在發燙。
    她的唇瓣囁嚅，一時像是不敢麵對周岩。
    明明應該表現出一個大家長的姿態...可這會兒她比小女孩還要小女孩。
    “我說的還不夠明白嗎，我喜歡你啊唐姨。”周岩笑著再次說了一遍，甚至走近了一些。
    唐姨的漂亮眼睛裏是自己的倒影，周岩發現自己從沒有像這個時候一樣豁達。
    他一直覺得表白是極為幼稚的行為，可真的說出來，好像又有一種隻要你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唐姨的感覺。
    “你...你懂什麽叫喜歡。”唐歆忍不住說。
    “我不懂，你懂嗎？”周岩反問。
    唐歆：“我比你懂。”
    “你懂個屁。”周岩一臉嫌棄地說道；“都三十了戀愛也沒談過，你懂什麽喜歡。”
    唐歆也急了：“我就是懂，你一個小屁孩你才懂個屁。”
    “那你喜歡誰。”周岩直接問道。
    聽到這話，唐歆突然不知道怎麽開口。
    是啊，她喜歡誰。
    好像一直以來她真的沒有遇到一個喜歡的人。
    或許一直以來，她覺得‘喜歡’是一件極為幼稚的事情。
    “回答不上來了吧。”周岩：“反正我今天直說了，我喜歡你，管你怎麽想。”
    “你...”唐歆沒想到周岩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明明這種事情..這種事情...唐歆突然不知道該怎麽處理了，甚至她覺得無比羞恥。
    畢竟比小上那麽多歲，和女兒同歲的小男孩喜歡。
    他懂什麽喜歡，他憑什麽喜歡...唐歆的思緒已經完全亂掉了，她第一個升起的念頭是逃避，但她似乎又不得不麵對這個問題。
    現在處理不好，以後更加難處理。
    頗有一種明明很想睡覺，但精神又很亢奮，怎麽睡也睡不著的感覺。
    現在她就處在一種混亂又清醒的狀態下。
    “你不是喜歡唐糖？”唐歆皺著眉毛說。
    周岩笑了：“我喜歡唐糖，跟喜歡你好像並不衝突吧。”
    唐歆想說這樣的思維要不得，但這樣說未免太沒有攻擊力了一些，但她要什麽攻擊力，或者說周岩說出這話之後，她就不知道該怎麽應對了。
    “我是..你..”
    “丈母娘？”
    唐歆忍不住瞪了一眼周岩，原本想要說的話再次咽進了肚子裏。
    “你也沒比我大多少。”周岩撇撇嘴。
    “你瘋了。”唐歆忍不住說。
    “什麽我瘋了，你這麽漂亮，我喜歡很正常好吧，以前一直藏著掖著沒敢跟你說，現在你問了我也就誠實一點。”
    周岩純粹是破罐子破摔了，反正都已經自爆了，不妨爆的更徹底一些。
    唐歆生氣地看著周岩，她總不能說什麽你別喜歡我這種蠢話，說實話她一直在思考這起嚴重事件的解決方法，但是身在局中，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處理。
    她拋出了一個讓雙方都尷尬的問題，她本來想糾正周岩的錯誤觀念，但現在他的錯誤觀念嚴重到了一定程度，她突然沒法糾正了。
    甚至想逃避。
    狠狠逃避。
    現在的她，和許秀娟告狀的勇氣都沒有了。
    “唐姨，你喜歡我嗎？”周岩突然問。
    “幼稚。”
    唐歆蹙眉說：“你喜歡唐糖，我也不反對你們倆在一起，為什麽...”
    “這有什麽為什麽，你問我對你有沒有想法，肯定有啊，本來就不純粹啊，純粹的話誰幫你那啥啊。”周岩承認的無比直接。
    這會兒他也不需要藏著掖著了——第二階段！
    “你...”唐歆當然知道周岩所謂的‘那啥’是什麽，她知道這絕對會成為她和周岩無法過去的坎。
    之前還可以歸咎於小孩子玩鬧，就像唐糖對自己一樣，越界就越界一點，但當她知道周岩對自己的感情還夾雜著不純粹的時候，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沒辦法再自欺欺人。
    周岩算得上打定主意欺負唐歆了，他掰掰手指笑著說道：“我捋捋哈，我們親過了，摸過了，也幫助過了，嗯，我幫過你，你沒幫過我，唔床上的事情肯定沒法當做沒發生，反正唐姨你認也好，不認也好，事情都已經發生了。”
    唐歆嬌軀起伏，無比憤怒地看著周岩。
    無恥、不要臉...各種各樣的詞匯冒出來，可不管怎麽樣，這會兒的她已經羞憤欲死了。
    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別說了！”唐歆忍不住說。
    “好好我不說。”
    “今天的事情當做沒發生過，以後你隻..隻喜歡唐糖可以嗎？不要..不要錯下去了。”唐歆忍不住說道。
    她這會兒的語氣已經少了之前的強硬和咄咄逼人了，因為現在形勢完全逆轉了過來，她能讓自己還能和周岩平靜對話，就已經是難能可貴的事情。
    如果周岩答應，她真的會輕鬆很多很多。
    “做不到的。”周岩搖搖頭，把唐歆心裏剛剛升起的一絲希望澆滅。
    “喜歡這種事情本身就不能被定義，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而且唐姨一開始我確實隻把你當唐糖的..但誰讓你一直默許我爬你的床，喜歡根本克製不住好吧。”周岩算是仗著年齡的優勢，肆無忌憚地說道。
    三十歲說這種話肯定羞恥無比，但放在二十歲這個荷爾蒙爆炸的年紀，剛剛好。
    更不要說他也沒滿二十。
    “周岩你別折騰唐姨了好嗎，唐姨錯了。”唐歆終於忍不住說道，她的語氣裏帶著一點祈求。
    她知道事情已經朝著不可挽回的方向發展了，她隻希望周岩能懂事一點，能及時刹住車。
    “做不到。”周岩這會兒表現的較為絕情。
    “就當是為了唐糖，為了你們的以後，可以嗎？”
    “做不到。”
    唐歆：“周岩你不要逼我好嗎？”
    周岩沒有說話，上前一步，直接把唐歆抱住，雙手摟著她的背，唐歆想要掙紮周岩就用上了一些力氣，唐歆沒法掙脫，身子顫抖地說道；“放開我。”
    “我就抱抱你。”周岩這麽說，抱得更緊一些。
    “喘不過氣了。”
    周岩這才鬆了一些。
    “周岩這樣是錯的，你也知道，你應該比我懂，你不要讓唐姨難做好嗎？”唐歆任由周岩抱著，但還是低聲說道。
    “沒讓你難做啊，喜歡又不用在一起，隻是你問我，我回答你了而已。”
    我寧可不要這個回答。
    這話是唐歆在心裏說的，她終於開始後悔，後悔為什麽要和周岩糾結這個問題。
    如果隻是默認，她還能保存一點顏麵，但現在，她的所謂顏麵支離破碎。
    “都這樣了，要回到以前很難的。”周岩鬆開了唐歆，看著她認真地說。
    唐歆不知道該說什麽，沉默了好一會兒她才低聲說道：“你回去吧，我自己一個人靜一下。”
    周岩當然知道如果就這麽回去，唐姨絕對會冷處理兩個人之間的關係，到時候說不定真的會往丈母娘方向發展，而不是戀人。
    哪怕現在也不是，但至少現在有機會。
    “還沒說明白，回去幹嘛。”
    “說的還不夠明白嗎？”唐歆的聲音裏帶著幾分顫抖。
    “我明白，但你不明白。”周岩認真地說。
    “我有什麽不明白的，你喜歡我，我知道了啊。”
    “然後呢？”
    “什麽然後？”
    “然後不該有一點表示或者回應嗎？”
    唐歆氣笑了：“你要什麽回應，小屁孩。”
    “我不是小屁孩。”周岩知道唐歆在給自己打標簽，以讓自己不那麽羞恥，畢竟她被‘小屁孩’喜歡了，還真的欺負了，結果一直以來都不知情。
    “我說你是，你就是，小小年紀知道什麽情情愛愛。”唐歆堅持不懈地給周岩繼續定義。
    隻有這樣她才能擺脫尷尬的局麵。
    “行了說那麽多沒用。”周岩擺擺手：“唐姨我以後可以不糾纏你，你也不用擔心我會對你的生活造成什麽困擾，我把你當丈母娘，你把我當女婿，之前的事情過去的就過去了，當做沒發生也可以，反正隻有我們兩個人知道。”
    “但是，有一個條件。”周岩看著唐歆，直截了當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