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課的學生總是顯得有些困乏。
    程野也不例外。
    十一月，京城的空氣開始降溫，程野靠窗坐著，清涼的風和溫暖的陽光同時打在身上，很舒服。
    課間休息，程野靠在還沒發熱的暖氣片上，閉著眼睛，這時一個公鴨嗓又喊起來了：“程野，又有人找。”
    緊接著，又是一陣起哄聲。
    “石丹這幾天怎麽老找程野？”有人問道。
    “不知道，才子，才女要被程野搶走嘍。”有人推了張文亮一把，開始起哄。
    張文亮斜眼看了對方一眼，說道：“無聊。”
    其實張文亮和石丹都沒說過幾句話，僅僅是因為兩人的外號般配，一個才子一個才女，才被班上一些同學粗暴的拉郎配。
    他們倆互相對對方都沒興趣。
    程野走出門外，看著石丹笑道：“才女，什麽事啊？”
    “你別這麽叫我……”石丹說道，看上去似乎有些扭捏，和程野稍微對視一下，就不自然地把目光挪開。
    “訓練班上，梁老師做了一本文集，都是他選出來的優秀文章，可以用來參考仿寫的，我複印了一份，給你看看。”
    程野接過複印件，隨手翻了一下，撇了撇嘴。
    文集裏麵收錄了二十來篇文章吧，有餘秋雨、梁實秋、張愛玲這些大名家的，一些雜誌上的當代作者的優秀選文，甚至還有梁老師自己寫的一篇，儼然是把自己的文章和那些名家文章對標了。
    這種暗戳戳的自我吹捧的小心思啊……要不說文人都是狗籃子呢，花花腸子就是多。
    每篇文章，都有大量的注釋，分析文章作者的遣詞用句，程野看著就頭皮發麻。
    “謝謝你，好妹妹。”程野合上文集，笑嘻嘻地道。
    石丹窘迫：“你又說這種不正經的話，我走了……”
    走之前，忍不住提醒一下，“我給你的，你會看吧？”
    “你給的我才看，如果不是你給的，早扔垃圾箱了。”程野說道。
    “這是為什麽？這些文章都是不錯的啊。”石丹反問。
    “文章是好文章，很多我以前都看過，梁實秋的《雅舍小品》我小學的時候就看過了。”程野說道，“寫文章博攬眾長是好的，但齊白石說過，學我者生似我者死，這種有詳細注釋分析的東西實在是沒必要去深讀。我也勸你不要讀這些注釋，寫文章是隨心所欲的事情，做這麽多條條框框，隻會適得其反。”
    石丹一怔：“你怎麽還教育起我來了。”
    “這可不是教育，是同學之間親切友好的交流，也就是你，一般人我還不告訴她呢。”程野笑著說道。
    看著他的笑容，石丹的心裏再次一慌。真是的，這家夥最近總是開始喜歡說這種話，他該不會，該不會……
    這家夥可是有早戀的前科的！
    石丹強行讓自己鎮靜下來，“你是不是對梁老師有點看法？”
    “當然，我都被退貨了，還不讓我不滿了？我可不是什麽心胸寬廣的人。”程野痛快承認，“不過不滿歸不滿，我不認為我說的有錯，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的功夫，沒必要強學他人的武功。”
    “那你呢，你的功夫是什麽？”石丹問道。
    程野想了想，道：“小說吧。”
    “小說？嗯……新概念雖然允許小說和詩歌體裁，但是那很難啊。”石丹說道，“其實實話跟你說，我也嚐試著寫過小說……”
    “才女的大作，給我看看！”
    “別鬧。當時《花季雨季》很火，班上很多同學都寫，我是跟風的。但是寫著寫著就成記敘文了，自己都覺得沒意思。所以我當時就覺得我成不了第二個鬱秀，早早地就放棄了。我覺得我的人生閱曆還是不夠，等我上大學以後再說吧。”
    其實韓寒並不算作家圈最早年少成名的人，新中國初代的少年作家應該是鬱秀。
    16歲那年完稿了長篇小說《花季雨季》，數年後出版，引發轟動，銷量過百萬，這還是不計算盜版的情況下。
    她也是新中國（內地）唯一一個可以稱得上年少成名的女作家，後麵的什麽蔣方舟，根本算不上，名聲響亮，號稱十二歲就發表小說，但是成功作品一部也無。
    隻知其人，不知其作。和娛樂圈那些名氣空前，但是沒有任何代表作的藝人明星沒有任何區別。
    《花季雨季》的熱銷也引發了不少中學生的作家夢，那段時間，很多女學生抱著成為第二個鬱秀的想法，在課堂上偷偷地寫青春小說。
    大家都想成為第二個鬱秀，然而這麽多年了，也沒出現。
    兩人在走廊上聊得熱火朝天，這時一個女生經過二人，腳步頓了頓，用疑惑的眼神看了二人一眼，然後加快步伐走開了。
    石丹也注意到了那個人，臉上出現短暫的尷尬，看向程野，問道：“對了，你倆……現在還在談嗎？”
    “我倆？我和誰？”
    “裝傻！明知故問！”
    “你也明知故問。”
    石丹道：“算了，不問了，要上課了，我走了。”
    石丹頭一縮，弓著背，“噠噠噠”地跑回自己班了。
    看著她的背影，程野臉上露出略顯猥瑣的笑容。
    之前還沒發現，這姑娘很可愛啊！
    而且有著和網紅打交道的豐富經驗和敏銳眼光的他，一眼就看出來，這是個美人苗子。長了一雙貓一樣的靈動雙眼，皮膚也白嫩得像上了妝一樣。
    隻是被那副黑框眼鏡和她那愚蠢的鍋蓋頭給封印住了。
    而且這姑娘因為發育的關係，現在習慣性的縮著背，羞於顯露出來。程野慧眼如炬，一眼發現實力非凡。
    這要是放上輩子他那個MCN機構裏，不到半年就能打造成一個知性風格的女網紅，都不用累死累活唱歌跳舞，沒事兒就拍短視頻讀讀書念念詩就可以了，哐哐圈大哥錢。
    感慨著，上課鈴聲響起。
    語文課，劉懷仁走上講台，講了兩張卷子後，課堂的最後十分鍾，劉懷仁拿起粉筆，在黑板上寫下了三道作文題目。
    題目一：一個被咬了一口的蘋果。
    題目二：扇子。
    題目三：假如我是XX（某個名人）
    作文題目剛一布置出來，學生們就在底下一陣討論，寫三篇作文嗎？這也太多了。而且這次的題目布置的也太抽象了。
    劉懷仁拍了拍講台，說道：“這不是今天的作業，是這周的周記作文，下禮拜一交上來就行，每個人挑一個題目寫。”
    “這三道題目都是《萌芽》出的作文題目，第一個題目就是第一屆新概念作文大賽的題目。第二道第三道是他們的備選題目，非常有意思，你們每個人都寫寫看，如果水平夠的話，也可以考慮參賽。”
    劉懷仁說著，忽然看向程野，“其他人隻選一道題目寫就可以了，程野，張文亮，你們兩個寫三篇，三個題目都寫一遍。”
    開始有人看向程野。
    這之前都是張文亮的專屬待遇，也是對他的文采的肯定。
    而現在，受肯定的人似乎多了一個。
    真奇怪，上個禮拜不還把他的作文罵了一通嗎？
    張文亮忍不住看了程野一眼。
    到了第二節英語課，壯壯媽上台，講了張卷子。
    最後講解作文的時候，直接拿程野的英語作文當範文，因為他的作文詞匯量豐富，而且用了複雜句式，所以壯壯媽直接給了滿分。
    英語作文滿分不像語文那麽難，班上不少人都能做到。但是要知道程野半年個前還是英文成績在及格線徘徊的選手，這進步速度有點驚悚了。
    於是，雖然程野否認了，但是有關他正在考托福，打算出國留學的謠言愈演愈烈。
    不考托福你的英語能進步得這麽快？騙誰啊。
    英語老師不斷地誇著程野的這篇作文，現在她看程野的眼神親切和藹多了，和之前判若兩人，越看越喜歡，跟看女婿似的。
    誇著誇著，忽然話鋒一變，道：“程野現在寫作文很厲害啊，聽說你也進梁老師的寫作訓練班了？好好準備，爭取我們班有兩個能進入決賽的。”
    程野撓撓頭，心道壯壯媽你這消息不靈通啊，我都被退貨了。
    “對了，我聽一班的孫超超說，你還在《故事會》上發表文章了？賺了不少稿費，是不是真的？”
    “謔！！！”
    此言一出，震驚四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