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這首詩怎麽樣，你們倒是說句話啊？”
    劉十三也被幾個少女搞懵了。
    連剛才唇槍舌劍、錙銖不讓的薛寶釵，都一言不發，隻是秀眉緊蹙地望著賈寶玉林黛玉二人。
    那這詩是好到極致，還是差到極致了？
    賈北風眼見所有人都不說話，最後隻得她來開口。
    “劉十三，不愧是林妹妹從建鄴帶來的老人，可能這首詩，也隻有你能做出來。
    其意境如何，我們這些外人不好評判。
    我隻從文采和詩令架構上略作點評，四句酒令韻律工整，文采出眾。
    尤其是第二句的佛下聽雨打殘荷，一個‘殘’字，反而讓我體會到了詩中女孩，當時簡單純粹的快樂。
    就憑這一句，此詩別說比香菱，我自認也是萬萬作不出來的。
    何況你四句詩，其實是一個整體，詩中女兒從豆蔻芳齡的芳心暗許，到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淒涼結局。
    這又比我們的四句散詩，要高妙許多。
    所以我個人認為，今日詩魁當屬你和林妹妹。
    湘雲妹妹，你怎麽看？”
    史湘雲瞧了一眼滿臉哀傷的林黛玉，幽幽歎口氣道：“我和北風姐姐看法一致。
    隻是我多說一句，劉十三，你文采出眾，我們都始料未及。
    但你過多幹涉主子私事，還枉作評判，若換了你是我史家的人，我定要罰你。
    不過這與文采無關。
    單論你的詩令，別說與林妹妹搭檔，就是你獨成詩令，也當得今日詩魁的頭銜。”
    聽著賈北風和史湘雲二女的評判，劉十三更是一頭霧水。
    自己就抄了一首《反紅樓》妙玉的詩，怎麽就是幹涉林黛玉私事了？
    其實賈寶玉出酒令“悲”“愁”“喜”“樂”，在《紅樓夢》原著和《反紅樓》中，都有記載。
    既然不能抄襲古人，又舍不得借貸“詩詞天賦”，那劉十三隻好抄原著了。
    今天是因為自己的緣故，陪林黛玉到梨香院，言語間激發了薛寶釵行酒令的興致。
    可以說是一個偶然。
    在《反紅樓》原著裏，這個情節還得往後延，直到賈元春回賈府省親，才有這悲愁喜樂的酒令。
    那時帶發修行的女尼妙玉，也住在賈府。
    劉十三抄的就是妙玉的酒令。
    《紅樓夢》裏的妙玉，是不遜色於林黛玉和薛寶釵的清高才女。
    劉十三心想抄妙玉的詩令，這把肯定穩了。
    現在卻好像……穩過頭了。
    原文似乎有說，這詩是妙玉對賈寶玉和林黛玉的判詞……等等……
    劉十三突然明白過來，史湘雲為何說他幹涉林黛玉私事了。
    “寶姐姐，我們這樣點評，你可有什麽意見？”
    賈北風望向薛寶釵。
    詩魁頭銜不是隨便給的，總得大家都認可才好，尤其是作為競爭對手的薛寶釵。
    “意見……哦，我沒意見。”
    薛寶釵回過神來，抿嘴一笑。
    “真沒想到，林妹妹家的馬夫，竟有如此文采。
    雖然詩中女兒結局悲涼了些，但詩詞嘛，不就是傷春悲秋，少不得‘為賦新詞強說愁’。
    所以兩位妹妹把今日詩魁頭銜，賦予林妹妹和劉十三，我沒意見。
    我還有個提議，劉十三身為一個馬夫，作得如此好詩令，我們豈能一讚置之？
    我們當把此詩令記錄下來，也好教京城那些豪門貴族看看，賈府一個馬夫，文采就勝了他們的少爺小姐多矣。
    也好體現我們賈府是儒林望族，詩書傳家。
    看他們以後還敢瞧不起賈府。
    所以不止劉十三的詩，林妹妹的，寶二爺的，以及今後大家作的好詩文，都要記錄下來。
    以便將來印製成冊，傳送四方。
    寶二爺，你說呢？”
    “隨寶姐姐。”
    賈寶玉隨口道，一雙桃花眼隻是看著林黛玉。
    這邊薛寶釵已經吩咐鶯兒取來紙筆。竟親自謄抄起劉十三的詩令來。
    劉十三看她手上的毛筆，筆杆瑩白如玉，筆頭毛須紫光透亮，一看就價格不菲。
    寫出來的字，也是個頂個的漂亮。
    “十三，天色不早了，拿上你的銀子，我們回去。”
    眼見天色將黑，林黛玉轉身向瀟湘館走去。
    走時瞥了一眼薛寶釵手中毛筆，唇口微張，卻沒再說什麽。
    ‘女人心，海底針’，劉十三不明白，小心眼的林黛玉，好不容易揚眉吐氣一次，怎麽放過了對薛寶釵冷嘲熱諷的機會。
    不過銀子卻是必須要拿的。
    劉十三接過賈北風遞來的五十兩銀子，卻又笑著來到正在寫字的薛寶釵麵前。
    “寶姑娘，如果我沒記錯，剛才寶姑娘說，你可代我家小姐賞我。
    現在我家小姐賞我五十兩白銀，你呢？
    當然，如果寶姑娘食言而肥，我劉十三一個下人，自然也不能拿高貴的寶姑娘怎樣。
    寶姑娘就看著辦吧。”
    劉十三一隻腳踏後，一隻腳墊前，雙手抱胸。
    昂首瞧著靈秀毓美的薛寶釵。
    薛蟠看到劉十三的挑釁姿勢，勃然大怒。
    “狗奴才，欺辱了我薛家，還想要銀子，找死。”
    本就火大至極的薛蟠，不等吩咐羊二，自己就拔刀向劉十三劈來。
    “哥哥，住手。”
    薛寶釵站起身來，攔住哥哥薛蟠，衝劉十三冷冷一笑。
    “劉十三，作為一個家丁，你的確很有誌氣。
    姑娘我不是言而無信之人，既然林妹妹賞你五十兩銀子，那我也賞你五十兩便是。
    隻是你可趕著點花。
    奴才如你這般年輕氣盛，免不了常有個三災兩難，你說是不是？”
    “寶姑娘是在威脅小人嗎？”
    “你是林妹妹下人，我哪敢威脅你。隻是好心提醒而已。”
    “那我也好心提醒寶姑娘，如你們兄妹這般，一個蠢而凶紈，一個美而心毒，也免不了有個兩難三災。
    劉十三並無冒犯之意，隻是好心提醒，還請寶姑娘寬容勿怪。”
    劉十三接過鶯兒遞來的銀子，揚長而去。
    “哢嚓”
    薛寶釵手中象牙毛筆，被折成兩段。
    ……
    “姑娘，你生氣了？”
    踏雪走在林蔭道上，林黛玉病懨懨的身體，兩條修長的玉腿邁得卻快。
    竟讓劉十三緊了兩三步才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