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好吧。”
    林黛玉點點頭，望了一眼病床上的劉十三，起身走出醫藥房。
    “姑娘，春纖過來了。”
    這時丫鬟紫鵑來到林黛玉跟前。抬起頭，卻是神情一凝。
    “姑娘，你又哭了？”
    紫鵑隻見林黛玉斜倚在門柱上，眼神迷茫地望著天空，一滴淚水從她眼角滑落。
    紫鵑不禁凜然，自家姑娘，對劉十三這個家丁，竟然感情這麽深嗎？
    到底是從建鄴跟過來的老人，比自己這個賈府賞賜的丫頭，在姑娘心中份量重多了。
    可紫鵑不知道，她誤會了林黛玉。
    林黛玉對劉十三並沒有什麽感情，最多也就是主仆情誼。
    林黛玉哭，更多的是在為劉十三可惜。
    今天上午的比試，劉十三已經創造了林黛玉無法想象的奇跡，先後戰勝了羊二、牛二、薛永等幾乎不可能戰勝的對手。
    王煥和王倫，林黛玉更是覺得，劉十三在他們麵前沒有反抗之力。
    然而結果卻是，哪怕王倫使用扇藏鋼針這樣的卑鄙手段，最後也被劉十三擊敗。
    脫奴籍很難，但劉十三做到這一步，命運也該眷顧他了吧？
    可是偏偏這時，他受了重傷。
    隻差一輪，隻差一輪他就能競選上都頭。
    賈政的親軍都頭，將來必然是一方大將，這幾乎毫無疑問。
    “難道這世上真的沒有奇跡嗎？”
    劉十三已經很努力很努力了，一個馬夫，將哥哥的林家槍法，練得爐火純青。
    竟然還學習了騎射。
    劉十三的騎射水平，哪怕是沙場宿將、草原射雕者，恐怕也難以企及。
    但即使如此，他依然對抗不了命運。
    “或許命運就是這樣，一早就注定了。
    無論你怎麽努力，都無法對抗。”
    這時正有賈寶玉出來，向林黛玉告辭，林黛玉也沒聽清賈寶玉要去幹什麽。
    隻是看著賈寶玉背影，林黛玉突然覺得，或許自己命中，也注定與他無緣吧？
    就像劉十三注定無法脫奴籍一樣。
    “姑娘，人參養榮湯熬好了。”
    春纖提來一個竹籃，竹籃裏放著林黛玉常喝的人參養榮湯，最是益氣補血。
    “今天湯裏加的是老祖宗勻過來的長白山老山參，聽說可有些年頭呢。
    姑娘趕緊趁熱喝吧，別待會涼了，藥效減退，可就辜負老祖宗一番好意了。”
    林黛玉點點頭，接過春纖遞來的湯碗，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子放進嘴裏。
    熱乎的湯水，從喉口到胃部，暖了一坡。
    在這寒意逼人的天氣裏，倒是格外舒服。
    “喂，劉十三，你要去哪？”
    “姑娘讓你在這裏好好養傷，別亂動。”
    林黛玉正喝湯，劉十三卻從屋裏走出來，丫鬟雪雁怎麽也沒攔住。
    “你要幹嘛去？”林黛玉疑惑地問劉十三。
    “去練槍啊，還能幹嘛，下午還要比試呢。”
    “你受這麽重的傷，還比試什麽？想死嗎？”
    “不比試，就是棄權。那我就什麽都沒了。
    姑娘知道我的心願是什麽，我不能放棄。”
    “心願重要，還是命重要？”
    “都重要。”
    林黛玉默然地望著劉十三，過了好一會，才緩和了語氣道：“真會死的。”
    “姑娘，放心吧，我今天早上能贏王煥王倫，下午一定能贏王雙。”
    隻要選上都頭，將來外放，至少能得個偏將。
    而如果是什長外放，劉十三猜測最多當個校尉。
    那會嚴重延長自己脫奴籍的時間。
    “所以……”林黛玉盯著劉十三，緩緩開口道：“也就是說，我無論怎麽勸你，你也不會改變決定，對嗎？”
    “嗯，希望姑娘成全。”
    林黛玉長歎一口氣，臉色突然變得堅定。
    “好，十三，我支持你。
    今天下午，我一定要親眼看到，你是如何戰勝王雙，奪得都頭之位。
    我要整個瀟湘館，為你慶賀。”
    林黛玉看了一眼手裏的人參養榮湯，直接遞給劉十三。
    “把它喝了，對你的內傷有幫助。
    或許下午就能恢複一些體力。”
    “姑娘，這怎麽可以？”
    紫鵑頓時急了。
    “這人參養榮湯是給你治病的湯藥，怎麽能給旁人？
    何況裏麵還有老祖宗的心意。”
    “就是啊，姑娘還喝過了呢。”丫鬟雪雁道。
    “正因為有老祖宗給的長白山老山參，才能快速恢複十三的體力。
    至於我，拿幾根參須，又不是不能熬一碗藥湯。”
    林黛玉堅定地將人參養榮湯遞給劉十三。
    劉十三看看藥湯，又看看林黛玉。
    “那我就不客氣了。
    姑娘恩情，十三永不相忘。”
    劉十三接過人參養榮湯，一口氣灌了下去。
    “姑娘，告辭。”
    劉十三將碗還給紫鵑，拿起王煥的長槍和王倫的紙扇，快步離開。
    “十三，對不起。”
    林黛玉望著劉十三的背影，心中百味雜陳。
    其實她知道，就算喝了人參養榮湯，劉十三的傷勢也不會有什麽起色。
    他這樣的狀態麵對王雙，哪裏有活下來的可能？
    可是剛才自己還是答應了劉十三要去比試的請求，還給了一碗人參養榮湯鼓勵他。
    這不是把他往死路上推，又是什麽？
    “十三，是我自私了，可我真的好想看看，奇跡是什麽樣子。
    如果你也放棄了，我怕我再也沒有勇氣去堅持。”
    正在林黛玉悵然若失時，薛蟠突然從院子外跑進來。
    薛蟠一眼就看到紫鵑手中的空藥碗，嘴角露出一抹難以察覺的笑容。
    “林姑娘，怎麽一個人在這呢？去我的院裏坐坐？”
    “沒興趣。”
    林黛玉以前看到薛蟠是煩。
    現在看到薛蟠，不知何時，已經生出了恨。
    薛寶釵讓自己和賈寶玉情深緣淺，薛蟠千方百計讓劉十三脫奴籍夢碎。
    這兩兄妹，天生是自己和劉十三主仆的克星嗎？
    “那本少爺去林姑娘府上坐坐怎麽樣？”
    薛蟠厚著臉皮，一副粘上了林黛玉的架勢。
    ……
    劉十三離開練武場，沒有回瀟湘館，而是找了一個僻靜的花園。
    那人參養榮湯果然厲害，劉十三服下後，小腹冒起陣陣熱氣，讓他全身上下焦躁不安。
    可是這似乎對自己的傷勢，根本沒什麽效果。
    看來要快速療傷，還是隻有一個辦法——內力。
    沒錯，劉十三已經做出了決定，向銀行借貸內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