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如畫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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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遠縣衙的諸庫相隔不遠,銀錢庫和糧草庫就在縣衙旁邊,武備庫稍遠一些,各庫都有專門的掌庫看守。
陸鵬迫不及待地帶著蔣班頭來到銀錢庫,打開庫門後,他瞪大眼睛望去,隻感覺腦子裏嗡嗡地響,喃喃道:“這……這……我的銀子呢?”
蔣班頭陪著小心,指著用簸籮裝的銅錢低聲道:“老爺,錢在這裏呢?”
陸鵬無語地搖頭,這銅錢在身上能帶多少?何況這裏根本也不多!
除了一簸籮銅錢外,旁邊架子上放著幾十捆落滿灰塵的布匹,再往裏走是十來個布袋,陸鵬滿懷希望地打開看了一眼,失聲道:“這是什麽?”
蔣班頭湊過來看了看,笑道:“老爺,這是上好的蠶絲呢!我們這裏養蠶的人不少,交不上來稅,以蠶絲相抵也是常有的。”
在庫裏轉了一圈,通計就這麽些東西,陸鵬失望道:“這麽大一個安遠縣,庫裏就這點東西?”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陸鵬隻感覺大失所望,蔣班頭撓著頭也不知道如何勸說。
無精打采地出門,陸鵬順手抓了一把銅錢塞給蔣班頭:“這幾日也是辛苦了,跟弟兄們喝酒吧。”
蔣班頭頓時大喜,連聲感謝,諛詞如潮。
這把錢倒是小事,但足見老爺的欣賞和信重,這可是要緊的。他心裏暗想這老爺這麽愛錢,肯定是個大貪……啊不對!肯定是個大好官兒!
接著陸鵬又到旁邊糧草庫查看,結果情況更加糟糕,庫裏竟然隻有幾袋陳米,其中還有兩袋糠殼充數!偌大的庫房裏空空蕩蕩,角落裏竟然還有一隻老鼠死在那裏。
陸鵬無語地看著這小家夥,歎道:“你和我一樣,都是自以為要發達到頭卻一場空的笨蛋啊!”
此時他不禁有些心灰意冷,但事已至此,那武備庫也還是去看看吧。
武備庫和這裏隔了一個演武的校場,陸鵬從旁邊經過時,居然看見場中有十多個軍士在那裏舞刀弄槍的演練。
他停下看了兩眼,不由搖頭歎道:“這也太差了。”
這些軍士穿著襤褸不說,人人都是一副三天沒睡過覺的模樣,一個個無精打采,恨不得連手裏的竹槍都舉不動。
蔣班頭笑道:“老爺有所不知,這些是縣裏的鄉兵,本就不是能拿刀殺人的,一向都隻是修路鋪橋,運送糧食而已。”
陸鵬疑惑道:“那他們今天在這裏裝模作樣幹什麽?”
蔣班頭也是不解,笑道:“想是聽聞老爺上任,跑來賣賣力表現表現?老爺的名聲已是人人知曉,滿城的人都說咱們是要怎麽說來著……哦,是撥雲見青天呢!”
陸鵬已經習慣這家夥誇張的馬屁話,搖著頭走開,不一時便到了武備庫,打開庫門後,一股陳腐之氣迎麵撲來。
幾人都吃了一驚,蔣班頭忙道:“老爺小心!”急忙將陸鵬護在身後,神態忠心無比。
待那股腐氣散盡後,陸鵬才深吸一口氣,無語道:“這門是有多久沒開過了?”
走進武備庫,陸鵬掃視一圈,歎著氣直搖頭。
這裏也沒什麽驚喜,都是些竹槍短刀而已,好一些的大概有十來張鬆垮垮的弓,還有幾副破損的竹甲。除此之外都是些破爛,陸鵬甚至還看到一根長棍上挑著一塊破破爛爛的白旗,這可讓他開了大眼,指著向蔣班頭詢問,後者也是滿臉驚歎。這誰能想到當初是哪個天才將這東西塞進來的?
罷了,陸鵬歎著氣,帶著蔣班頭走出庫房。
這安遠縣,可以說是窮到家了,這麽大一個縣城,庫存就這點東西?
這已經不是自己能拿到多少東西的問題了,感覺這縣衙裏的各項日常開銷都成問題啊!
陸鵬心亂如麻地想著,這樣的爛攤子擺在他麵前,到底該如何解決?
蔣班頭見他臉色不好,湊趣道:“老爺可要去喝兩杯?這城中有家酒樓做的菜味道倒是挺不錯的。”
陸鵬歎著氣搖了搖頭,帶著眾差役在城裏隨意而行。本來是想散散心,但越走越是煩亂,這城裏的環境太差了,街道上到處都是泥濘,道旁時不時出現散發著惡臭的穢物。
他歎了口氣,說道:“去城外瞧瞧吧。”
欽州城外的環境便好了許多,陸鵬眺望著如同一條玉帶般穿梭在山林間的欽江,不禁暗自讚歎。
他信步來到江邊,此時天色微鬱,清風徐來,遠處的山嶺間宛然有煙霞冉冉升騰,江水倒映著天光,水天一色,清波連雲,整個人仿佛置身於一副淡墨輕描的山水畫裏一般。
“真是好風光啊。”陸鵬感歎著說,隻感覺心情也好了許多。
蔣班頭也湊趣道:“我欽州山水向來最美不過,世人皆說靜江之風景天下無二,卻不曉得此地亦是人間絕景,不遑多讓。”
陸鵬想不到他竟然說得出這番文謅謅的話,不禁笑著向他看了兩眼。
蔣班頭嘿然笑道:“這是許縣丞常掛在嘴邊的,我是學嘴罷了,老爺見笑。”
陸鵬笑了笑,好奇道:“這許縣丞是個什麽樣的人?”
蔣班頭撓了撓頭,笑道:“許縣丞平時裏能說會道,誰都說不過他。但一遇到風吹草動,芝麻大一點兒事,他立刻就躲起來生病,卻是怪得很。”
陸鵬不禁失笑,腦海裏立刻是腦補出了一個十分鮮活的形象。
他往前又走了一段,慨歎道:“風景固美,可惜太窮了。”
一眼望去,江岸邊許多農夫赤著腳,衣衫襤褸的在田間勞作,這些辛苦的人們可不會關心身邊的風景好不好看。
蔣班頭摸著腦袋,不知如何答話。
陸鵬也不需要他回答,自己有些迷惘地伸出一隻手指,在眼前的風景畫裏隨意描繪。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真是這裏的地方官,倒也挺不錯的。
作為一個穿越者,本有著超出時代的見識和眼光,若能夠帶著這窮困的欽州成長起來,讓這世界有更多的色彩,讓人們腰杆挺直,眼神裏有光,也是一件相當美好的事啊。
而作為一個男人,以江山為畫,替乾坤抹色,也是最浪漫的誌向。他知道就在不久後的將來,山河破碎,家國淪喪。崖山十萬血,正氣一首歌。文天祥、陸秀夫……
心潮湧動,最終化為一聲訕笑。
他是個喜歡幻想的人,從前遊曆山河時想象自己踏千山臨萬水,身化流光縱橫也是常有的,想想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