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軍法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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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陸氏小兒,發下重賞,每日竟然隻令你等如木偶般站立?”
陰森的謝氏主宅,大堂之中,後背傷勢仍重,猶自隻敢側躺的謝宗衣聽了下方兩人的回報,不由驚疑不定,向上首閉目端坐的謝宗白看了一眼,小聲問道:“大哥,這小子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謝宗白微微睜眼,一道冷厲的目光向他看來,謝宗衣頓時感覺全身發僵,他一向最是敬畏自家大哥,隻聽他冷冷地說道:“不管他怎樣,你若再敢輕舉妄動亂來,我廢了你。”
“是是是。”謝宗衣擦著汗忙不迭地答應,心裏卻是掠過幾分羞惱。這大哥越來越膽小怕事不說,在這些下人麵前也越發不給他留麵子了。
“你二人……”謝宗白的目光轉向跪在廳中的兩人,“便好好留在那裏,無事不要外出,有甚大事再知會於我。”
那兩人連聲稱是,便被引著起身出去了。謝宗白重新閉上眼睛,謝宗衣等了許久,小聲道:“大哥,你讓老四去臨安是何意?難道你真覺得這陸明風會是假的?這……不太可能吧?”
“閉嘴!”謝宗白冷喝一聲,整個大廳氣溫驟降。
謝宗衣嚇得忙縮起腦袋,眼神中卻是掠過一絲憤懣。
……
“來來來,俺敬各位兄弟一杯!”
一間酒店內,張桃大馬金刀地坐在上首位置,一隻腳大刺刺地踩在長凳上,手裏的酒碗晃得酒水四濺,卻是豪氣地大笑:“俺們同袍那就是比親兄弟還親的緣分,今日不醉不歸。”
身邊簇擁的十多個漢子有大半轟然叫好,興高采烈地舉杯奉承,卻也有人小心翼翼道:“張大哥,知縣老爺不是有令,不得飲酒麽?咱們少吃幾杯還可遮掩,這真喝多了豈不是……”
“哎!掃興做甚!陸相公處自有俺去計較你等怕個甚?”
張桃瞪大眼睛,不耐煩地瞪了對方一眼。
周圍眾人頓時紛紛附和:“可不是嗎?張大哥和大老爺、杜都頭都是親如兄弟,怕什麽?”
“來來來,滿飲,滿飲!”
張桃在這支臨時拚湊操練的軍隊裏,似乎是如魚得水,人人都知道他的“背景”,自然是少不了奉承趨附的。
一頓吹捧下來,讓張桃樂得眉開眼笑,正拍著桌子講述自家在臨安時的豐功偉跡,忽然眼神一愣,指著門外兩個經過的身影叫道:“那兩個如何這般眼熟?可是我們自家兄弟?”
眾人紛紛道:“看著像是。”
“什麽叫看著像,分明便是站在我左首的兩個傻鳥,慌得連手都不會抬,樂死咱了!”
張桃抬手給了正大笑的漢子一巴掌:“自家兄弟有何可笑的?去去,將這兩人叫進來同飲!”
那兩個正心內不安,一邊走一邊不時東張西望的漢子,被忽然衝出來的幾人拖進酒店內,本已嚇得渾身癱軟,險些就跪地哭求“饒命”了,才聽說是要他兩人喝酒,隻感死裏逃生,驚得滿頭大汗,哪裏敢說半個不字,隻得在下首陪著坐了。
店外,街道上幾個正一路盯過來的人無奈地對望了一眼:“沒法子,回去告知蔣頭兒吧。”
次日,校場中。
陸鵬臉色肅然地看著下方的隊列,許久,隻聽腳步亂響,一夥十餘個人急急忙忙地衝了進來。
全場的目光均向他們射去,這一夥人衣冠不整、渾身酒氣,更是遲到了這許久。但人人都知道這領頭的張桃和知縣老爺、都頭都是關係極深,很多人都露出冷笑的神色來。
什麽軍令軍法,看來也不過是裝模作樣。
麵對著陸鵬的目光,張桃點頭晃腦地嘿嘿直笑:“陸、陸相公……”
杜和臉色鐵青地從後麵走過來,瞪著他厲聲喝道:“你怎敢如此肆意亂來!相公的軍令不當一回事麽?”
“相公、大哥,俺一時貪口,多吃了幾塊羊肉,那店家又磨著讓了幾口淡酒,卻無甚大事,下次定不會再犯,定然不會。”
張桃臉上帶著笑,捏著拳連連地打著躬,又時不時回過頭去衝著人擠眉弄眼,示意他們安心。
“你……你這……”杜和氣得直咬牙。
陸鵬平靜地看著張桃,淡然道:“張大哥,這三天以來,你一共是在校場裏帶頭喧嘩擾動行列八次,目無軍紀、肆意妄為、屢教不改五次,現在更公然違反本官嚴令,你倒說說本官該如何處置你。”
張桃的臉色頓時有些發僵,訕訕道:“相公,俺、俺下次不敢了……”
“下次?”陸鵬冷冷地搖頭,“晚了!”
聲音驀地提高:“來人!”
杜和頓時張大了嘴,卻是愣在原地。
幾名漢子搶過來將張桃一把按住推翻在地,他嚇得忙不迭大叫:“相公息怒,俺此番錯了,定不會有下次了!白甲你這廝放開俺!”
“張大哥,本官與你相識於患難,本是至為難得的交情。但軍法無情,抱歉了!”陸鵬沉著臉一揮手,“給我拖下去砍了!”
此言一出,全場寂然,愣愣地看著張桃一邊驚惶大叫一邊被拖出校場。
杜和呆在原地,滿臉茫然呆滯,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隻聽外麵傳來張桃的哀求聲,漸漸變成叫罵聲,最後一聲淒厲的慘嚎。
接著,一具血淋淋的猙獰首級,便呈了上來。
場中人人滿臉震驚,跟著張桃胡鬧的十多人更是個個嚇得麵色慘白。
陸鵬走上前去,看著首級慘然地閉目搖了搖頭,隨即睜眼看向那十多人:“念在初犯,今日隻斬為首之人,以後若再犯,全部定斬不赦!聽清了麽?”
那十餘人早嚇得忙不迭地跪下,連聲答應。
陸鵬歎了口氣,看向還呆滯站立的杜和:“杜都頭,軍法如此,還請節哀。操練之事還是交給你,本官先回衙門了。”
說著半掩著臉,帶著一行人踉蹌而出。
全場的軍漢看得無不慄然,這軍法雖然森嚴,但先前他們還都不太相信會真殺人,但現在事實擺在眼前,知縣老爺連如此親近的人都毫不留情說殺就殺,何況其他人!
一時之間,人人肅立,屏息凝神,偌大的校場中鴉雀無聲。
杜和悵立了許久才強忍著悲痛,開始操練行列。
陸鵬離開校場回到縣衙,來到一間小屋內,張桃正齜牙咧嘴的跟謝小六訴苦,見了他卻是嘿嘿地笑道:“相公,俺這戲演得還不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