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前塵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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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鵬不自禁摸了摸鼻子:“你這般看著我做什麽?”
奚曉月垂下目光道:“這麽說來,你不是真正的陸明風?那你究竟是誰?”
陸鵬苦笑道:“你把我當成個漂泊無定的浪子就行。”
奚曉月蹙了蹙秀眉,對這回答頗不滿意,想了想又問道:“真正的陸明風確實是死了麽?”
陸鵬點頭:“雖然我沒親見,但應該是死了。不過我也已經除掉謝家替他報仇了。”
奚曉月嗯了一聲,怔怔地出神片刻後又看向他道:“陸兄……唔,我還該如此稱呼你嗎?”
陸鵬點了點頭,將自己的名字說與了她。奚曉月默念兩遍,微微搖頭,似乎在說這名字平平無奇,旋即微笑道:“陸兄將這樣大的秘密告訴我是何用意呢?”
陸鵬不自禁看向她,隻見這少女潔白如玉的臉頰被夕陽映得溫潤明淨,明亮的眼眸仿佛夜空最柔美的星光,纖秀的唇角噙著一絲似有若無的笑意,加上其身上仿佛與生俱來的颯爽英氣,實是此生見過的最美的畫麵。
他輕輕咳了一聲,坦率地麵對自己的感情,輕聲道:“唯願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奚曉月瞪大眼睛,沒有料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她不知所措地看了陸鵬一陣,玉頰染上一絲紅暈,狠狠地白了他一眼,轉過臉去一言不發。
陸鵬也有些尷尬,臉上也不禁發熱,但身為男兒隻能硬著頭皮道:“那你什麽意思嘛?抱也抱過了,還天天出雙入對,你總得對我負責吧。”
奚曉月聽得不禁氣結,堂堂一縣之尊,這麽多人敬仰的一個人,竟然這般無賴。她從未想過自己竟要麵對男女之情,一時間也有些手足無措,芳心紛擾了片刻,卻強自冷靜下來,蹙眉道:“且慢,聽你的意思,是不打算對安姐姐負責了?”
陸鵬瞪大眼睛,愕然地看著她,好一會才無語道:“你沒聽明白嗎?我是假的,我跟她並非夫妻,要負什麽責啊?”
奚曉月看向他,眼神忽然銳利起來,仿佛一把尖刀直刺進他心底一般。陸鵬硬著頭皮跟她對視,這個時候絕不退步。
好一陣奚曉月眼神才柔和下來,搖了搖頭,輕聲道:“陸兄給我講的故事很是精彩,我也給你講一個吧。”
陸鵬欣然道:“那好極了,你的故事我很有興趣聽。”
奚曉月白了他一眼,仰頭看著漸漸沉沒的夕陽,安靜地沉思了一會,才輕聲開口道:“這個故事從一個小姑娘開始……”
故事的開始是一個小鎮,小鎮上住著一戶人家,小姑娘的父親是一個不第的秀才,家境普普通通,卻過得溫馨幸福。
小姑娘從小就生得冰雪一般,長到十歲的時候,凡是見過她的人沒有不稱讚的。家境讓她有著難以言喻的書卷氣質,當她走出門的時候,無論是男是女,是大人是小孩,誰都移不開目光。
小姑娘的父親又一次去考試未中,家境越來越艱難,她便去替人家放羊,趕著羊群在山間的時候,她坐在草地間讀書。沒有人會將她當成一個放羊的孩子,人們隻會說那邊有一個小小的仙女。
鎮上的孩童們遠遠地看著,卻不敢接近她。隻是有一天,一個大她兩歲的少年鼓起勇氣上前,問她看的什麽書。小姑娘驚慌地跑開了,少年看著她的背影,發了很久的呆。
少年回到家,原來他家是鎮子上最有錢的富戶地主。父母察覺他有心事,很快就了解到了狀況。非常寵溺這獨生子的地主夫妻便替兒子去求親,他們帶了很多很多的錢,滿心以為那窮秀才會歡喜的答允這門親事。
但誰想得到那秀才卻堅定地一口回絕,他雖然窮,卻一身傲骨,更鄙視這些為富不仁的有錢人。
地主非常憤怒,他們瞧不起的窮秀才竟然用那樣鄙視的目光看他們。於是報複開始了,很快窮秀才就被卷入了一場官司中,被關進大牢裏,數月後被折磨致死。
小姑娘的母親本就體弱多病,經過這場風波後病情更嚴重了。更艱難的是一波接一波,有的沒的債主登門了,他們氣勢洶洶,在病床前吵鬧,有的更用下流的目光看著縮在床角的小姑娘。
這個時候,那地主出麵了,他大仁大義地替這對可憐母女還清了債,又請來最好的大夫替母親看病。一來二去之後,母女倆都是感激無比,從前那樁心心念念的親事,也就這樣順理成章的訂下來了。
隻是可惜呀,地主夫妻卻百密一疏,他們在商議毒計的時候,竟然被自己的兒子聽到了。這是一個從小讀聖賢書的少年,他無力阻止,眼睜睜地看著父母行事。他從小以為自己的父親是個樂善好施的大善人,以為母親吃齋念佛心地純良。
如今,他的整個世界都被顛覆了,他非常的痛苦,更非常自責。
這一年冬天,小姑娘的母親終於在嚴寒中咽下最後一口氣。地主夫妻替她操辦了後事,便將小姑娘當成童養媳娶回了家。
而就在當天,十三歲的少年說是跟著塾師去臨安赴考,便離開了家門。地主夫妻歡喜地送別兒子,指望能光大家門。但那少年卻是不願再留在這個家裏,更不敢麵對那仙女般的小姑娘。
時間一天天過去,那少年一去不回,他在臨安考中了進士,做了官,年輕有為,但卻不願回鄉。
地主夫妻開始怨恨和仇視小姑娘,他們扯下她幹淨的衣裳,逼她去做各種肮髒辛苦的工作。
那樣仙女一般的姑娘,被逼著去打掃柴房豬圈,隻能吃餿臭的食物。即使是滿身的塵土汙垢,遍地惡臭的環境,也掩不住她冰雪般的本質。
小姑娘一天天的長大,越來越美麗,更有著最純淨美好的心靈。除了狠毒的地主夫妻,所有的下人們都喜歡她,每個人都想盡辦法幫助她。
這人世間雖然黑暗,但她卻珍惜著每一絲遇到的光明。
又一年過去,朝廷的新政開始了。地主的家境也漸漸敗落,最終在一場瘟疫襲來的秋天,地主夫妻雙雙病倒,家中產業衰敗潦倒。那遠方的兒子仍然不敢回來,家裏的仆從下人們卻已鳥獸般散去。
最後隻剩下冷冷清清的小姑娘,她在病床前不懼危險不辭辛苦地伺候著,在她的心裏,他們仍然是她在這世間僅有的親人,她仍然滿懷感激地記得當初他們的幫助。
狠毒的地主夫妻也被她感動了,將實情告訴了她。他們以為她會憤怒地報複,但小姑娘流著眼淚,卻仍然盡心盡力地照顧著他們。
地主夫妻終於是死去了,小姑娘一個人操持了他們的後事,一個人孤單地守著那個家,她勤勞而又聰慧,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但她仍然牽掛著那名義上的丈夫,因為那是她這世間唯一的親人了。
……
故事講完了,月亮升起來,照著兩個人。
陸鵬也沉浸在這聽著平淡,卻又頗為清冷的故事氛圍中。
這故事顯然跟奚曉月沒半點關係,而是那位陸夫人,也就是她口中的安姐姐的故事。
他想起當時看到那封信時的感覺,果然這陸明風不是東西。逃避了整整十年,將生活的艱辛全壓在一個女子身上,這算什麽男人。
他搖著頭輕輕感歎,奚曉月回頭看著他,輕聲道:“陸兄怎麽說?”
“這姑娘的遭遇令人同情和敬佩,不過,和我沒關係吧?”
奚曉月瞪大眼睛:“和你沒關係?”
陸鵬也瞪大眼睛:“和我有什麽關係?”
“你……”奚曉月蹙眉想了好一會,歎了口氣道,“陸兄,安姐姐她,真的是一個非常好非常好的姑娘……”
陸鵬也歎了口氣,盯著她道:“我覺得你也是一個非常好非常好的姑娘……”
奚曉月雙頰生暈,嗔道:“閉嘴!”
她時常帶著一股難以言述的霸氣,估計和在軍中成長有關,陸鵬一時心動神搖乖乖地閉嘴不言,心裏卻打定主意絕不能讓步。奚曉月這麽沉穩的姑娘,怎麽想起餿主意來了?感情又不是同情,怎麽能這麽胡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