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鵬一直有思考過重啟博易場的問題，顧慮有二。第一是合不合適，會不會引來朝廷插手，或者靜江府方麵的人來爭利，如之前那次一樣。第二是值不值得，他已經定下以海貿為根基的策略，這博易場還有那麽大的價值嗎？
    但思考過後，還是覺得有必要嚐試一下。一開始規模不妨定得小一點，不必再像以前那樣是兩個國家之間的貿易，就先在欽州和蘇茂州之間進行即可。
    想到這裏，陸鵬對和陳國宇見麵也產生了興趣。
    接下來數日，雙方的使者往來，很快就定下見麵的地點，在邊境交界處的一處山坡上。
    杜和率兩營欽州軍先行，他先兩日出發，按照原計劃往欽西蓮花、坨子諸山峰剿滅盤據的山匪。
    這個時代幾乎任何地方都有山匪橫行，有亡命之徒糾集成夥、也有走投無路的窮苦之人，唐久誠等人在朱雀山就是火並了一群山匪，奪了其基業。
    不管山匪以前是什麽身份，做了匪之後就會傷天害理犯下惡行，除非像唐久誠等人一般有組織有政治目的。
    杜和率軍西去，數日間輕鬆掃平幾處賊巢，那些什麽江湖上的各色好漢、諸般當家，毫無反抗之力，大部分束手就縛，少數一些頑抗被殺。
    再向前就是七峒僮人的地界了，杜和停下來率軍原地駐守，等候陸鵬到來。
    這日天高雲淡，陸鵬騎著一匹白馬馳到陣前，他現在的騎術已經很是不錯了。一眼望去，數百名士卒昂首挺胸，人人站得如同標槍一般挺直，每個人看上去都是精氣神十足。
    軍士們看見陸鵬到來，許多人眼中都流露出了崇敬和狂熱的情緒。農有方一直在給他們灌輸一個概念：是陸老爺拯救了欽州人，否則到現在欽州人還在謝家的壓迫之下苦不堪言。而他們和家中聯絡往來，得知越來越好，更是對此深信不疑。
    但雖然如此，卻也沒有一個人動彈，所有人都挺立如山，直到陸鵬的馬從軍前馳過，旗號揮動，所有人才同時發出一聲呼喝。
    數百名血氣方剛的男兒同時大喝，頓時聲聞數裏，群鳥驚飛，四下的山穀間嗡嗡作響，遠近的僮人和山間的遊民們個個驚惶不已。
    而不遠處在附近觀看的幾名僮人首領，更是嚇得麵無人色，心驚膽戰。
    陸鵬勒馬停下，向軍士們招了招手，更引來一片崇敬的目光。
    他跳下馬，向迎上來的杜和笑道：“辛苦杜大哥了。”
    杜和忙稱不敢，向那邊的僮人們指了指，說道：“這幾位等候多時了。”
    陸鵬看了一眼，笑道：“原來是黃峒酋，此來辛苦了。”
    這幾人正是古森峒的峒酋黃岩西，及其次子黃二乙，聞言連忙迎上來，向陸鵬拜倒。
    陸鵬將幾人扶起，說笑撫慰了幾句，黃岩西等人都頗有驚寵之感。
    以前七峒諸人，對欽州官人說敬也從未敬到過這等地步，著實是這陸官人威名太盛，遠近傳聞都言其是雷神下界。加上目睹這般雄壯的軍威，更讓他們驚羨不已。
    黃岩西是早早便表達出善意，並且親自去過欽州的，這次又自行前來，陸鵬對他也是十分親厚，尤其拍著他那二十來歲的次子肩膀，好生誇讚了幾句，讓這僮人青年黑臉通紅，興奮不已。
    簡單地寒喧一陣後，便向邊境處行軍。欽州離安南邊境處不過百餘裏路，第二天下午便到達了附近。
    於路黃岩西作為向導給陸鵬指點介紹途中地形，尤其是那座遠近聞名的如昔寨。
    這座邊境軍寨以前是駐紮大宋官軍的，現在已經是七峒寨兵輪番來駐守。
    安南與宋朝已有上百年未有過衝突，防備也就鬆懈下來。不過在如昔寨之南，陸鵬卻還是看到一個不到二十人的哨寨，其間仍然有宋軍駐守，一旦安南入侵，立刻會點燃烽煙。
    寨中宋軍皆是四十歲往上的老卒，人人皆是疲困勞頓、滿臉風霜，他們的軍籍是直屬於靜江府的，但估計絕大部分人都已經完全遺忘了這些老兵。
    陸鵬心中生出些敬意，帶著人登上這座哨寨察看。十數名宋軍見到大宋官員，原本麻木的神情也便活動了幾分。哨官是個木訥的中年漢子，若沒有那一身破舊的軍袍，看上去便如一個老農一般。
    陸鵬和他交談了幾句，留下了一些糧食、肉菜等物資給他。
    出了哨寨，再往前數百步便是邊境了，這裏是一道地形緩和的山坡。陳國宇的使者不久前已趕來說明日才能抵達，欽州軍便在此紮下營寨。
    杜和陪著陸鵬登上山坡向對麵眺望，隻見安南國這一帶入眼皆是窮山困嶺，偶爾有人煙處，也都是破落茅屋。
    “看上去不太好啊。”陸鵬感歎了一句。
    杜和說道：“安南人素來窮困，不然也不會有那許多人偷偷潛來欽州求生了。”
    陸鵬看向他詫道：“很多嗎？”
    杜和點了點頭：“俗話說‘人往高處走，水向低處流’，這是自然的道理。”
    你這俗話引得越來越古怪了，幹脆去考研吧。
    陸鵬暗自吐槽了一句，卻是若有所思道：“這樣也不行啊。”
    好不容易普查人口、打擊不法，讓治安好起來，這要是讓安南人肆無忌憚地湧入，那不是白忙活了。
    看來得將這邊境管控起來才行。
    陸鵬尋思了一陣，這時身後十數名軍士在坡頂立起了一杆大旗，旗號在風中獵獵作響，上麵書著一個“陸”字。
    陸鵬向周圍遠近各處雲霧繚繞的群山眺望過去，平靜地說道：“本官旗號在此，三天之內，七峒諸酋不來拜見者，以後都不必去欽州了。”
    他隻是語氣平靜的一句話，聽得坡下的黃岩西等人都是心裏暗驚。說是不去欽州，自然是不能用字麵上理解，而是說以後就跟欽州為敵了。
    何大器愣愣地道：“相公，你不派使者去通知，他們也不知道啊。”
    陸鵬笑了笑，拍了拍這傻小子的腦袋，走下山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