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幾位相熟的夫人，互相打了一聲招呼。
    之後就討論衣裳。
    “這個鵝黃色的料子適合梁夫人，皮膚白。”
    “那我就買這件，那件紫色也挺不錯。”
    “都買吧，你家又不差那點銀錢。”
    “衣裳多了也穿不完，你買這個紫色，肯定好看，你個子高挑。”
    任李氏時不時看蘇嫣一眼，有些擔心她心裏不舒服，畢竟就她一個婦人不能去。
    這事擱誰都不好受。
    之前還挺羨慕她，現在看來，自個有名有份已經算是有福氣。
    她沒耽誤多久，挑上衣裳就結賬。
    反倒是蘇嫣細細挑了好一會衣裳，給家裏人一人挑了兩套，還給秦安買了一條鑲白玉的腰帶。
    一根就是十幾兩銀子。
    不過也不心疼，索性連著發冠，玉簪一塊買，發冠是通體白玉，算下來要百來兩銀子。
    饒是任李氏不怎麽缺銀錢都被她驚到了，“你買這麽貴？”
    “家裏沒這些，要買就買好點。”
    蘇嫣現在手裏比較寬裕，前兩天縣城七個鋪子都給她結了銀錢，有五六千銀子。
    家裏現在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這也太好了。”
    任李氏有些好奇，直來直往道：“那書院說你家那口子抄汙穢書是造謠吧，你們怎麽不說？”
    蘇嫣沒有避諱，直接承認道：“抄過了，那時候我耳朵治不好，我家那口子擔心家裏的銀錢不夠我治病。”
    任李氏一時間不知道說啥，看著蘇嫣，心裏感歎，蘇嫣其實還是很有福氣。
    再嫁，相公一心眼對她好，就算名不正言不順，但已經很不錯了。
    “這事過些日子別人就不提了。”
    蘇嫣笑了笑，眼神示意沒事，“你還沒買什麽嗎？”
    “不買就回去了。”
    任李氏搖頭，先送她回去，才轉頭回府。
    這事她還得跟公爹商量一下，蘇嫣對他們家來說比較重要，得罪不起。
    任老爺左思右想也沒相處什麽兩全其美的法子，書會要是不去，任家就少了一條路子。
    得罪蘇嫣那兒，日後鋪子就沒法讓她幫忙。
    “她讓你去？是什麽語氣？”
    “嗯，語氣挺好的。”
    “這婦人也不知道是大度還是不在意。”
    “我看她像不在意，她不太喜歡這些。”
    任李氏跟蘇嫣打過好多次交道，說她會做生意，但她不市儈，反而有種知足，點到為止的感覺。
    任老爺看了她一眼，“她要是在意，縣城沒人容得下她。”
    要是她跟縣城所有食鋪作對，她沒有好下場。
    反而現在這樣，對她來說非常好。
    一來，各鋪子會照顧她，她做什麽生意都不會差，二來，比較輕鬆，銀錢也賺得多。
    緊接著他道：“沒什麽事就多很她學一下，日後這個家還是得你們自個打點。”
    這話明顯是認可任李氏這個兒媳婦，雖然有時候性子不太好，但知道怎麽為家裏好。
    秦家
    秦安回來沒找著媳婦，出來問堂屋的二蛋：“娘去哪了？”
    二蛋今個休沐，在家寫課業，“娘跟有一個嬸嬸出去買衣裳了。”
    “娘說爹回來就你把灶頭裏的肉幹翻個麵，不要弄斷了。”
    他突然又想起什麽，“娘說還要刷辣醬，辣醬在櫃子裏。”
    “爹爹，我剛剛想去弄，又怕弄不好。”
    秦安“嗯”了一聲，“這些事不用你操心，這會出去玩吧，課業晚點再寫。”
    最近要考試了，二蛋就想自個考好點，讓爹娘少操心。
    “我不想出去玩。”
    秦安看了他一眼，沒有說什麽，轉身去廚房看媳婦弄的肉幹，這會香味已經出來了。
    翻好麵，刷好辣醬，沒一會，蘇嫣就提著大包小包進來，累得喘氣，“二蛋，你爹回來沒？”
    “回來了，爹爹在廚房幹活。”二蛋連忙跑過來幫她提。
    蘇嫣坐在凳子上喘口氣，“那個灰色布包是你的衣裳，你去試一下，看能不能穿。”
    “顏色看喜歡不，不喜歡可以換。”
    不是不帶他去買，是帶他去買，他指著便宜的買，有時候死活不肯買。
    “娘，我還有很多衣裳。”二蛋心疼銀錢道。
    蘇嫣伸手摸他腦袋，笑道：“娘都沒心疼銀錢，你心疼啥，家裏人都有，娘也買了兩身，等會穿給你看，你幫娘看好不好看。”
    “娘穿什麽都好看。”二蛋發自內心道。
    廚房裏的秦安聽見媳婦的聲音就出來了，四目相對，蘇嫣招手道：“領子沒弄好。”
    秦安下意識彎腰，蘇嫣伸手給他弄，“出門急也得照一下鏡子，不然夫子又得說你。”
    說起這事她好笑又無奈，自個漢子在穿著打扮上就糙得很，時不時穿不好，夫子說過他幾次了，讓他注意儀容儀表。
    說過幾次他不長記性，夫子就從她這兒下手，讓她很好伺候他穿衣裳。
    不過他急也是有原因，一早起來做飯喂孩子，還要喂馬。
    這些事他做好後才會出門。
    秦安笑著看著她弄，最後嘴唇落在她的鼻尖上，低沉道：“明個跟我一塊去書會。”
    怕她沒聽清楚，提高聲音又道：“跟我一塊去書會。”
    蘇嫣以為他不知道沒帖子的事，解釋道：“書院沒給帖子，我不能去。”
    “明個你自個去，我給你買了衣裳，等會洗了，我夜裏給你熏幹。”
    “今個看見一條腰帶很好看，我給你買了，明個穿著去書院。”
    “嗯，沒書貼也去。”秦安堅持道。
    蘇嫣還沒說什麽，就聽見他有點小的聲音，“我媳婦是誰我比誰都清楚。”
    “你是我媳婦，不是小妾。”
    這些人越不待見他媳婦，他就越要帶著她出現，他隻有一個媳婦。
    名不正言不順他也隻有一個。
    蘇嫣心暖，不過還是搖頭道：“書院那些人本來就不好接觸，我去了你更不好接觸。”
    她心裏比誰都清楚，秦安得罪書院的同僚，多半是因為她。
    要不是因為她是寡婦，他受到這麽多的非議和歧視。
    換個漢子堅持不了這麽久。
    秦安低沉道：“你不去，我也不去，別人都有媳婦，就我沒有。”
    他停頓一下，又道：“沒麵子。”
    沒想到他會這樣說，蘇嫣好笑看著他，最後答應道：“好，跟你去，那你陪我出去買雙繡鞋，這雙線頭出來了。”
    這種時候就不能節儉了，別人就是想看他們笑話。
    “好，我去廚房把火退了，煮了熏肉。”
    “回來看見有野蒜賣，等會買點回來。”
    “好。”
    “好。”
    出去晚了，鋪子差不多都關門了，走了大半圈才看見一個鋪子。
    東家招呼道：“就剩這幾雙了，京城來的貨，不過有點貴，十八兩一雙。”
    確實比較貴，蘇嫣拿著細細看，剛想說什麽，秦安就拿了一張五十兩的銀錢給東家，“要兩雙。”
    蘇嫣連忙阻止道：“就要一雙。”
    “兩雙，年節夫子讓我去拜訪孫夫子。”秦安堅持道。
    聞言，蘇嫣也沒問什麽，等買了出來，她才問道：“孫夫子？”
    “南城邊是他寫的。”秦安道。
    蘇嫣對南城邊還是有些了解，很有名望的夫子，書院的夫子願意介紹秦安認識，就證明很重視秦安。
    大概也有蕭蘭他們的手筆。
    自然要接受，他們沒有選擇的餘地。
    “書院結的銀錢？”
    見他點頭，她挽著他的手臂，“辛苦大半個月，就用來給我買鞋子。”
    “我有就給你買。”秦安沒有絲毫的猶豫。
    蘇嫣笑了笑，微微抬頭看向遠處的晚霞，“今個的天好看。”
    “我帶你去看。”
    “嗯？”
    “去半山腰看。”
    “吃飯了，等會還要喂團團。”
    “不礙事。”
    兩人回來牽馬，翠蘭問了一句，“老爺，夫人，你們去哪？”
    蘇嫣都不好意思說秦安帶她去看晚霞，“去扯野蒜，你們餓了就先吃。”
    秦安看著她，低笑了一聲，兩人趕到半山腰晚霞剛好落下，沒啥看頭。
    蘇嫣笑著道：“找野蒜吧。”
    這個季節正是野蒜多，隨處可見，隨便扯幾把就夠炒熏肉。
    下山有點冷，秦安讓蘇嫣麵對他坐，隨後一把將她摟在懷裏，用外裳擋著。
    看著像偷來的媳婦一樣。
    他笑出了聲，蘇嫣仰頭看著他，“笑啥。”
    “我媳婦俏。”
    “念過書了，是會誇人。”
    ……
    書院，辰時
    人來人往，絡繹不絕，從進門就有很多字畫，這哪是書會，明顯是賣字畫，不過是聽著高雅。
    秦安帶著蘇嫣進來的時候，不少人都往這邊看，識貨的夫人們都看出兩人的穿著不便宜。
    心裏有些瞧不起上。
    但秦安和蘇嫣沒有理會他們的目光，秦安當著所有人的麵，不顧舉止，伸手摟著蘇嫣的肩頭。
    讓蘇嫣不要怕，有他頂著。
    本來蘇嫣隻是想跟秦安隨便看一下字畫，結果遇見齊夫人要買字畫，還有點多，一出手就是十來張。
    明顯打腫臉充胖子。
    蘇嫣出聲道：“這些字畫我賣了，賣她多少銀錢，我出雙倍。”
    字畫本就是價高者得。
    她要讓齊夫人丟這個臉，書香世家其實就是空殼子。
    齊夫人的臉色頓時難看，但還是擺出架子，“我也出雙倍。”
    蘇嫣“哦”了一聲，笑盈盈道：“我出三倍。”
    齊夫人氣得手裏的方帕起皺子了，“我也出三倍。”
    三倍也有幾百兩銀子了，蘇嫣就不跟她爭了，“齊夫人當真是書香世家，就讓給你了。”
    隨後轉頭指著另一邊的一排字畫，“我要那些。”
    要是不買，其他人還以為她買不起，就是要這些人看看，她就算是寡婦，也比他們富裕。
    齊夫人硬生生多花不少銀錢，心裏自然是不想要，家裏一時半會也拿不出這麽多銀錢。
    但當著這麽多有臉有頭的人家，她不買也得買，否則還以為他齊家比不得這兩口子。
    “明個給我送府上。”
    她轉頭道：“那些字畫怕是不便宜。”
    意思是怕蘇嫣買不起。
    記錄的夫子也有些為難，畢竟秦家在縣城也不怎麽出名，齊家是有家業在那裏。
    蘇嫣出聲道：“我沒帶銀錢，但這點銀錢對我家來說不難。”
    “不放心的話，現在就去錢莊取。”
    任李氏幫忙出聲道：“我給他們擔保。”
    “我也可以。”另一個食鋪的夫人也跟著出聲。
    齊夫人看著兩人，有些生氣，但任李氏不怕她，兩家沒有生意來往。
    有了她們的擔保，記錄的夫子點頭，“一共是一千二百兩銀子。”
    他聲音有些小，蘇嫣一時沒聽清楚，望向秦安，秦安道：“一千二百兩銀子。”
    蘇嫣還沒說什麽，齊夫人就刺道：“該不會以為很便宜吧？”
    蘇嫣笑道：“是挺便宜的，才一千多兩。”
    齊夫人頓時噎住，沒了話說。
    “這些書畫我都不要，送給鎮上的私塾。”
    蘇嫣這話一出，所有人都驚了，一千多銀子說不要就不要了。
    有字畫，日後還能賣一些銀錢，這下是白白浪費一千多兩銀子。
    “麻煩你讓門口的小廝跑一趟，讓他去錢莊說香水鋪子的秦家要取銀錢。”
    頓時就有小廝跑出去，過了一大半刻鍾，錢莊的掌櫃就過來了，對蘇嫣很是客氣，“秦夫人，要取銀錢？”
    “嗯，要一千二百兩銀子。”蘇嫣道。
    錢莊掌櫃點頭，“成，我一會就讓人送過來，麻煩你們簽個字。”
    蘇嫣輕輕拍了秦安一下，示意他去簽，秦安沒動，明顯想讓她簽。
    讓外人知道是她當家。
    沒幾個漢子能在這種時候讓，蘇嫣心裏動容，也不會讓他在這個時候沒麵子。
    她出聲道：“相公，你去簽字，我手痛。”
    秦安隻好拿過來簽，掌櫃動作快，一會就送過來了，蘇嫣這才看向齊夫人。“齊夫人不交嗎？”
    齊夫人憋著一口道：“我可不是你們這種小門小戶的人家。”
    蘇嫣“哦”了一聲，“齊夫人倒是大氣。”
    整個縣城的人誰不知道齊家就一個香水鋪子，能有多少銀錢？
    不過他家有很多字畫。
    書會結束，秦家兩口子就走了，路上，蘇嫣低聲道：“齊家怕是要賣鋪子，要麽就是賣字畫。”
    “相公，等會你托人去齊家問，要不要賣鋪子，齊家八成會賣。”
    “齊家知道後，估計臉都要氣歪。”說完她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