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二章 曲終人散

字數:4897   加入書籤

A+A-


    江王嫁女二郡主於‘少將軍’江離,臘月二十五大婚,敬請陳宣前去喝杯喜酒。
    請帖上蓋了江王府大印,看樣子還是江王親自手書,可見對方對邀請陳宣多麽重視。
    他們兩家聯姻,這是徹底捆綁在了一起,可謂強強聯手。
    少將軍江離,簡直人中龍鳳,十八歲踏足先天,立下赫赫戰功,獲封鎮遠侯,他爹更是不得了,衛國大將軍江遠,曾經景國最年輕的宗師強者,手握重兵坐鎮景國北方,乃國之柱石,朝堂上影響力極大,不輸於世家大族了,也就崛起速度太快,稍顯底蘊不足。
    江王賴在京城多年不走,其心昭然若揭,而江家手握重兵,這兩家強強聯姻,要說沒有覬覦大寶的野心誰信?
    江王需要江家的力量幫他爭奪皇位,而江家則需要借助江王在朝堂上更進一步,各取所需。
    其大婚之日的時間頗為敏感,在臘月二十五,須知臘月二十六就是舉國大朝會了。
    前幾天還聽小高說那江離對小公主並未死心,怎麽突然之間就改變主意娶江王的女兒呢?而且已經廣發請帖了。
    莫非是收到了什麽風聲,從而迅速做出決斷退而求其次?
    陳宣估摸著江王和江家肯定得到了確切消息,所以才果斷放棄原計劃然後聯姻。
    以江王和江家的影響力,豈能不知道老皇帝已經在開始給陳宣和小公主操辦婚事的事情,如果在此之前,那江離或許對小公主還有想法,但這事兒都已經在落實了,再覬覦小公主那就是朝死裏得罪陳宣,在這關鍵時期,完全沒必要樹立這樣的大敵。
    江家又不是傻子,相比起娶到小公主得到的好處,與樹立陳宣這個大敵,孰輕孰重人家還是分得清的,況且那小公主又不是非娶不可,還不如全力資助江王博一個從龍之功。
    不得不說,夠果斷的。
    老皇帝還在的時候,迎娶小公主,對江家而言,肯定要比倒向江王亦或者某個皇子好處更大,因為有這層關係在,有極大概率成為下任帝君的輔佐重臣,那時大權在握,新帝都得看他江家臉色,畢竟體量擺在那裏。
    可如今若是得到確切消息小公主會嫁給陳宣,那這條路就行不通了,老皇帝還在啊,江家敢翻臉嗎?再一個,陳宣本身也不是吃素的。
    所以就退而求其次,幹脆輔佐江王上位,這就是合作關係了。
    輔政大權是滿朝文武看江家臉色,不管誰上位都要依靠江家,而從龍之功是合作,以資助之人為主,兩相比較差了不止一星半點。
    但事已至此,江家能怎麽辦,莫非要冒著和陳宣不死不休的風險爭取小公主嗎?況且老皇帝還沒死呢,風險太大。
    如此一來,江王無疑是最好的選擇了,畢竟他們有過不錯的合作前提。
    新舊更替,站位很重要,切忌左右逢源,否則是沒有好下場的,而站位,本就是一場豪賭,站對了,好處無法想象,站錯了,那就滿盤皆輸,朝堂博弈本就如此殘酷。
    宗師雖強,但若身陷朝堂這個旋渦,也是身不由己的,別看皇帝都得對宗師以禮相待,可要認真起來,一道聖旨下來,你是聽還是不聽?
    不是誰都像陳宣那樣孑然一身光腳得不怕穿鞋的。
    無相寺太玄門都有宗師,夠強吧,可皇權之下依舊本本分分,就連吳家都能拿出比肩宗師層次的手段,皇室豈沒有針對之法?
    總之叫真起來,宗師並沒有淩駕於皇權之上的資格,就連陳宣大宗師修為,沒必要都不會和一個國家的力量徹底撕破臉不死不休,不是怕不怕的問題,而是沒必要,真那樣絕對會落個兩敗俱傷的下場,誰都討不到好處。
    然後陳宣又在琢磨,江王送這份請帖來,單純的請自己喝喜酒還是在釋放某種信號?試探自己的態度?
    腦袋裏麵閃過諸多念頭,陳宣不禁薅了薅頭發,感覺要長腦子了,自己就不是個善於動腦子的人。
    小丫頭見陳宣拿到拜帖後就在那兒沉思,她沒擅自翻看裏麵的內容,片刻後猶豫了下問:“老爺,是誰送來的拜帖啊,上麵鑲的金估計都有五兩重,一看來頭就不小”
    不去想那麽多,朝堂上的事情關自己屁事,陳宣笑道:“江王府送來的,嫁女兒,請我去喝喜酒”
    饒是自家老爺都要娶公主了,還能和皇帝嬉笑打鬧,可聽到江王都主動遞請帖,小丫頭心頭還是頗為吃驚,小心翼翼問:“那我們是不是要準備一份厚禮了?”
    把請帖隨意一丟,陳宣往搖椅上一趟,擺擺手道:“不用,咱和江王不熟,不去”
    他是真沒打算去,攏共見過幾次?關係不到那份上,而且之前還鬧得有些不愉快呢,沒找對方麻煩就算客氣了。
    愣了一下,小丫頭沉吟道:“可是老爺你不是要娶公主殿下嗎,這樣一來,江王就相當於老爺大舅哥了,請帖都送來,不去有些不好吧?”
    明白她是真心在為自己考慮,鄉下小姑娘嘛,哪怕和她家那些親戚鬧翻,也知道人情世故這種事情的重要性。
    但她把事情想簡單了,而且將來要把她培養成左膀右臂的,陳宣耐心道:“莫說還沒和小公主完婚,就是成親後又如何,我大舅哥大姨子還少嗎,誰家有喜事我都去那不得忙死?再一個,如果老爺我去了江王那裏道喜,這讓高家怎麽看?盡管江王慶王在我眼中一視同仁,但老爺我還是要顧忌一下高家感受的”
    小丫頭似懂非懂的點點頭,覺得自己就不應該考慮這樣的問題。
    總之這事兒陳宣就直接拋在了一邊,連江王那邊信都懶得回,這本就代表了他的一種態度,江王是以江王府的名義發出的請帖,想來隻要江王不笨,都能明白陳宣不想參合他們那點破事兒。
    先天就能實現人身自由白衣傲王侯,而宗師,是完全可以不把公卿當回事兒的……
    接下來陳宣的日子依舊,白天陪著玉山先生他們在京城四處閑逛溜達,抽空煉製陣旗準備聘禮,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
    玉山先生他們難得來一趟京城,甚至很可能此生就這一次,可京城再好,再怎麽流連忘返,終究不是他們的家,而且已經年底了,總是要回家過年的。
    於是他們在來京城十來天後,於臘月十五正式提出了辭行南下返鄉,還有半個月時間才過年,有充足的時間不疾不徐的返回。
    而這次南下,不止是玉山先生和鄧淩峰他們,還有高家的那些親戚一起,甚至高夫人高老爺夫婦也要和他們一起回去。
    婚禮已經結束多天,高家的根終究在陽縣,不可能一直呆在京城。
    高老爺如今官至一州刺史,但不是州牧主官,是以不用留在京城進行大朝會述職,兒子大婚,假期結束,他是要回去主持政務的,是以幹脆一同結伴,中途再分道。
    人多,隊伍龐大,安全方麵也有保證。
    況且和他們一同南下的還有高景玉這位準慶王後,她先天修為,加上王府的一位先天高手以及一幹護衛,會順路把高夫人他們送到才會稍微繞路前往慶王那邊。
    所以他們歸途此行安全方麵壓根不需要陳宣操心,再怎麽窮凶極惡之人也不會作死的去找他們麻煩,除非活膩了,縱使五大門派之流都得退避三舍。
    分別這天,陳宣和高景明夫婦,一直將高夫人玉山先生他們送至京城南門外五十裏地才依依惜別,直到他們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道路盡頭,高景明夫婦依舊長跪不起。
    高景明如今已經長大,成家立業,不久後就要走馬上任主政一方,這一別父母,家人團聚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去了。
    “少爺,我們回去吧”,陳宣將他攙扶起來有些唏噓道,這一天早晚會來的,長大成人,就意味著不能像小時候那樣一直生活在父母的羽翼之下了。
    眼圈發紅的高景明起身哽咽道:“阿宣,如果可以的話,真的不想長大,我知道這樣是不對的,可就是心頭發堵”
    “理解,走,我們喝酒去,喝醉了,煩惱也就沒了”
    “嗯,一醉方休……”
    一通大醉,果然能忘卻煩惱。
    然而對陳宣而言,和高景明把酒言歡仿佛還在昨日,可轉眼又到了他和小高分別的時候。
    小高已經不再是翰林院修撰,要去舟山郡走馬上任,君命難違,不得不啟程出發了,他媳婦會和他一同前往,爭取來年生個大胖小子。
    同樣的位置,前幾天是拜別高夫人玉山先生他們,這天陳宣卻是和高景明分別。
    兒時再好的關係,長大終將各散一方踏上自己的人生旅途。
    一杯酒水相送,互道一聲珍重,相約他日再相逢,登樓飲酒作歌,再敘前塵多少事。
    目送高景明夫婦一行消失在視線盡頭,陳宣五味雜陳道:“往日的喧囂還曆曆在目,仿佛就在昨日,轉眼間已是曲終人散,歎年年,盼年年,人這一生,要經曆多少次辭別故舊迎新朋?”
    明白陳宣心裏不好受,隨行相送的小公主牽起他的手道:“宣哥哥,你還有我,我會一直一直陪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