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神獨而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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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網址:看著陳青離去的身影,“生哥”幾次張口,想要勸說,但最終還是沒有出聲。
    他也沒傻到說什麽不給我們幫主麵子之類的話。
    對方之前徒手堵住槍眼開槍,然後毫發無傷的一幕,還有現在身上西服的那些彈孔以及麵具上鑲嵌的子彈,都讓他明白,眼前這人確實有資格不給他們幫主麵子。
    而且,現在隔壁區“餓狼幫”的老大死了,他們得趁著這個空檔,趕緊打過去。
    宴請款待什麽的,也不過是場麵話,即便對方真答應下來,那也是幫主跟對方吃,沒他們什麽事。
    因此,見對方去意堅決,“生哥”也不再勸說,而是立刻轉身,向著後方的“海上樂”歌舞廳走去——他得馬上用電話請示幫主接下來的行動!
    ……
    拎著裝有十萬塊的布袋,離開“海上樂”歌舞廳所在街道的陳青,並沒有馬上回去找玄風,亦或者去“雲”組織所在的紅磚樓房結算任務。
    他現在身上的衣服,一身的彈孔,還有臉上麵具的下半張臉都是鑲嵌的子彈,這般模樣有些嚇人,得先換身行頭才行——這也是他在殺了周強後,從“港行區”返回時,一路走房頂而不走路上的原因。
    在走出“海上樂”歌舞廳所在的街道後,他先是在主街道靠居民樓的這一邊路,快步走了一段距離,以“精變”高手的身體敏銳度,確認身後沒有人盯著他後,才轉進了一條有些漆黑的巷路。
    這條巷路因為距離不長,隻有中間一段路有著一盞路燈,僅能保持小巷不至於伸手不見五指,讓人不害怕。
    而此時,時間已經九點過半,快要接近十點。
    這條巷路裏的住戶,大部分都已經熄燈睡覺。
    轉進來後的陳青,又是行走了片刻,確認沒有目光投注到自己身上後,才抬手將臉上戴著的黑色軟膠麵具摘了下來,放進了另一隻手拎著的,裝有十萬塊的布袋裏。
    而隨著麵具的摘下,他整個人也不再顯得那麽嚇人。
    因為沒有了下半張臉鑲嵌著子彈的麵具,他便隻剩下身上西服的彈孔,而在光線不明的夜晚,這些彈孔並沒有那麽顯眼。
    不過,即使不顯眼,陳青在將麵具收進布袋後,還是一邊走一邊開始脫身上的衣服。
    很快,他便脫下了滿是細小孔洞的西服和裏麵的襯衣,裸露出了一身虯結流線肌肉,背部肌肉群更是猙獰宛若一張虎臉的上身。
    同樣將衣服和內搭襯衣曬進手中拎著的布袋後,他的目光在巷子裏四處看了一下,很快,他的目光便定格在了一棟房子的二樓陽台上,用衣架所晾曬著的一件白色襯衣和一條西服褲。
    “差不多,應該能穿下。”
    粗略目測對比了一下,感覺能穿下後,陳青便來到了這棟房子前。
    然後,隻見他雙腿微微彎曲,用力一蹬,整個人便一躍而起,輕盈無聲的踩在了二樓的陽台護欄上。
    隨後,他先是伸手進拎著的布袋裏,摸索一陣,從那一捆紮的鈔票中抽出了三張百元麵額的錢扔進了陽台裏,接著才伸手將晾曬的白色襯衣和西褲取下,並往後一跳,落回了地麵。
    而後,他將手中布袋扔在腳邊,將白色襯衣先穿上,接著又脫下褲子,將取下的西褲換上。
    最後,將換下來的,同樣滿是彈孔的西褲塞進布袋裏後,他這才拎著布袋離開了這條巷路,來到主街道上,攔了一輛路過的黃包車,返回了之前跟玄風一起喝茶的茶館。
    十多分鍾後。
    “先生,到地方了。”
    當黃包車車夫將陳青拉回茶館,一臉賠笑著暗示車費時,坐在黃包車上的陳青,卻是目光有些訝然的看著道路旁的茶館。
    此時,在經過黃包車跑過來這段時間後,時間已經到了晚上十點。
    茶館……打烊了!
    雖然還沒關門,但通過敞開的大門看進去,裏麵已經沒有了客人,隻剩下幾個店夥計在掃地、拖地、擦桌子。
    陳青眉頭微微一皺,付了車費後,從黃包車上走下來,走進了店裏。
    “不好意思客人,我們已經打烊了。”
    店裏打掃的店夥計,看到陳青進來,其中一名離得近的店夥計,立刻上前來,一臉歉意的說道。
    而陳青看著他,抬手指向二樓的一間雅間,問道:“那個雅間的客人呢?”
    店夥計順著他所指方向看了一眼,隨後一臉恍然大悟,然後對著後廚方向扯著嗓子喊道:“老板!那個吃霸王餐的家夥的朋友來了!”
    喊完後,這名店夥計目光看回陳青,說道:“等一下老板來跟您說吧,我隻是夥計,這事我說不清楚。”
    說罷,這名店夥計便走到了一旁繼續打掃去了。
    而陳青聽後,則是有些無言。
    玄風居然會被當成吃霸王餐的,這點確實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他離開時,天才剛黑,茶館也一副人多熱鬧,欣欣向榮的模樣。
    他完全沒想到,這裏的茶館九、十點鍾就打烊了!
    早知道的話,他肯定會先付完茶點費再走,或者給玄風留錢的。
    不過,想到玄風被人當吃霸王餐圍堵的畫麵,他臉上又浮現出了一分饒有興致的神情。
    這家夥才來一天就說了那麽多口無遮攔的話,確實該被“毒打”一下。
    也就在陳青這麽想時。
    茶館後廚裏也快步走出來了一個,穿著綢緞長袍馬褂的中年男人。
    看著對方走出來,陳青神情淡然的拿出錢夾,問道:“多少錢?”
    中年男人見陳青沒有廢話,直接掏錢準備付的模樣,臉上立時堆起了笑容,說道:“誤會,誤會……茶點錢總共八十六塊,給您抹個零,八十就行!”
    陳青聽後,掏出一張百元鈔票直接付了,然後問道:“人在哪裏?”
    “在後廚洗茶具和盤子呢……”
    中年男人接過錢後,連忙賠笑道:“我這就去將客人您的朋友請出來!”
    “不用。”
    陳青打斷了對方,然後人便朝著中年男人剛才走出來的方向走了進去。
    在穿過一條過道,盡頭是一扇圍著上半截布簾的房門,陳青抬手掀開布簾走進去,便來到了一個約莫十幾平米的露天院子。
    然後,他便看到院子中央擺放著幾個大木盆,裏麵裝著水以及堆疊了滿滿的茶杯和餐盤。
    而玄風在這幾個大木盆中間,坐在一個小馬紮上,擼起袖子,不斷涮洗著茶杯與餐盤。
    “阿勇,不好意思來晚了,我沒想到他們這麽早就打烊。”
    看著這般模樣的玄風,陳青嘴角勾起一絲笑意的說道。
    玄風聞言後,則瞪了他一眼,說道:“我看你笑得很開心啊!”
    這時,老板也跟隨陳青走了進來,賠笑著說道:“兩位客人外來的有所不知,最近我們‘港橋’的‘斧頭幫’正跟隔壁‘港行’的‘餓狼幫’爭地盤,雖然現在的情況是‘斧頭幫’壓著‘餓狼幫’打,但因為擔心‘餓狼幫’突然搞偷襲,所以‘港橋’這邊大部分商家打烊的時間都提前了。今天實在是抱歉了,搞出這種誤會來……”
    陳青沒有理會老板的解釋,而是看著玄風,笑著說道:“走啊,還坐那裏幹嘛,洗上癮了啊?”
    以對方“神變”高手的聽覺,應該在他走進店裏時就有所察覺了。
    可等他走進來後,對方卻依舊在涮洗茶杯和餐盤,這點不禁讓陳青有些奇怪。
    而玄風聽了他的話後,卻是沒有起身,而是皺眉深皺的說道:“你敢相信嗎?我洗完這些所有茶杯和餐盤,才能抵扣十塊錢!我們兩個吃的那一頓,我得在這裏洗**天才能抵債!錢這麽難掙的麽?!”
    “不然你以為呢?”
    陳青看著眉頭深皺的玄風,輕笑道。
    玄風聞言,轉頭看向他,震驚道:“那我欠你的一千五得什麽時候才能還清?!”
    陳青卻是沒再繼續這一話題,而是催促道:“行了,別廢話了,趕緊走啦。”
    現在已經晚上十點,他們再不回去的話,楊英他們可就得擔心了。
    而且,明早他還得練功。
    至於“雲”組織那邊的任務結算,因為想到對方可能還需要去確認,估計還會耗費不少時間,陳青打算明天再去結算。
    在陳青的催促下,玄風這才緩緩站起身來,並將擼起的袖子放下,離開了那幾個大木盆。
    陳青見狀後,便也轉身朝著進來的房門走去。
    然而,玄風卻是並沒有馬上跟著他走,而是來到了那個中年男人老板麵前,舉手到對方麵前,攤開手掌說道:“工錢!茶點錢已經付了,我洗這麽多茶杯和餐盤的工錢給我!”
    中年男人老板一愣,下意識看向陳青。
    陳青也是訝然的回過頭來。
    雖然有些理解不了玄風的腦回路,但他也沒說什麽。
    中年男人老板見狀後,似乎也自覺理虧,便掏出了十塊錢,放在了玄風的手掌上,賠笑道:“真的不好意思……”
    玄風二話不說的收回五指,捏著錢來到陳青麵前,將十塊錢遞給了他,說道:“還欠你一千四百九!”
    陳青看著玄風遞來的錢一眼,又看了看對方一臉認真的模樣,伸手接過了錢,然後說道:“走吧。”
    玄風這才點頭應道:“嗯。”
    隨後,兩人便離開後廚院子,穿過茶館,來到了主街道上。
    此時,路上的行人已經少了很多,店鋪也在陸續關門,不過還好仍有黃包車在拉客。
    陳青招手攔了一輛黃包車,詢問了車夫去不去車行,以及這個點還有沒有出租車拉客,在得到確認的答案後,便跟玄風一起上了車。
    一個多小時後。
    當時間來到深夜十一點多時。
    三林區,靈青路。
    “嗡嗡嗡嗡……”
    一輛老爺車緩緩行駛到了這裏,並在一條“弄堂”前停了下來。
    片刻後,兩道身影從後排打開車門走了下來。
    這兩道身影,自然正是陳青和玄風。
    此時,已經接近午夜,靈青路上的店鋪基本都關了門,唯有路燈還亮著。
    在他們下車後,沒有熄火的老爺車立刻便再次駛動,離開了這裏。
    “剛才副駕駛位上那個人,身上帶了槍。”
    看著離開的老爺車,玄風忽然對陳青說道:“不過那人沒有惡意。”
    陳青看了他一眼,隨後回道:“這大晚上的,兩個小年輕打出租,人家車行肯定得防備搶車這種情況,叫個人帶槍跟著也很正常。行了,走吧。”
    說完,他便走進了“弄堂”裏。
    玄風見狀,便也馬上跟了上來,並歉意的說道:“抱歉,我剛才在茶館時太較真了。”
    “嗯?”
    陳青聞言,詫異的看向他,“原來你自己知道?”
    玄風點頭,說道:“神獨而寡。隻專注‘練神’的話,容易泯滅人性,對人對事越來越淡漠,所以師父他老人家為了我不喪盡天良,就以‘蠱惑’的能力引導出了我性格裏的缺點。而我的缺點就是容易‘較真’,在師父他老人家這麽多年的引導下,有時候在動了一些不該有的念頭時,就會激發出‘較真’這個性格缺點。”
    “那個茶館裏的人冤枉我吃霸王餐時,我動了一些不好的念頭,然後就應激的出現了‘較真’的性格缺點,你別介意哈。”
    “……原來如此。”
    聽完玄風的話,陳青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隻專注“練精”,人就會容易氣血上頭,衝動行事。
    而隻專注“練神”,則會人性泯滅,對人對事越來越淡漠。
    陳青對於人體“精氣神”的認識又加深了一些。
    但隨後,他便狐疑的上下打量玄風,說道:“我怎麽感覺你是在暗示我,讓我別逼伱去打工還債呢?”
    “有嗎。”
    玄風眨了眨眼睛,一臉憨厚笑。
    陳青白了對方一眼,腳下邁步繼續走進弄堂,一邊走,他一邊說道:“行了,回家睡覺吧,明天早起練功,從明天起,我正式教你白虎堂的‘練精’功夫好了,免得你哪天‘喪盡天良’了。”
    在說到“喪盡天良”幾個字時,陳青特意咬字很重。
    玄風聞言,什麽也沒說,隻是一臉憨厚笑的跟上了陳青的腳步。
    ……
    深夜。
    港行區,東港路。
    “餓狼幫”老大周強家的獨棟院子內。
    此時,之前在這裏的人早已經不見,屋子裏隻剩下了一樓的幾攤血跡以及牆上、門上密集的彈痕。
    四名穿著西服,外披風衣,戴著白色口罩與白色手套的身影,對屋內的彈痕與血跡進行了一番檢查後,匯合在了一起。
    然後其中一人,對領頭的人開口說道:“從訊問結果以及現場痕跡來看,基本可以確認,確實是‘精變’高手。不過無法判斷是誰,對方隻是用了‘精變’高手的基礎能力,沒有施展特定流派的功夫。”
    這人的話音落下,旁邊一人立刻接話道:“另外,那人戴著軟膠麵具,顯然是故意遮掩麵容,這次事件並非偶然,而是蓄意。”
    “除了這些外,這人此前去見過‘斧頭幫’的副幫主梁天生,以周強的命從‘斧頭幫’那裏要走了十萬塊,‘斧頭幫’那邊也不知道這人。”
    第三人也開口接話道。
    領頭的人聽後,總結道:“也就是說,這人沒有泄露絲毫身份,有可能是記錄在案的高手,也可能是沒有記錄在案的?”
    “嗯。”
    說話的三人齊齊點頭。
    領頭的人見狀,沉吟片刻後,說道:“既然沒有線索,那就到此為止吧。這次事件記錄下來就行,反正死的隻是一個幫派老大,這種人本身就不是什麽好人,死了就死了。不過,你們近期派人在東城這邊留意一下,看看還有沒有類似的事發生,有情況立刻匯報。”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