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詩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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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開始來的人並不多,隻有五四文學社那些詩人們早早的來了。
    他們發覺餘切沒有要挑事兒的意思,而是坐在那裏像是假寐,就去拉攏他:
    “餘切,我們本來是朋友,你小說寫得好,為什麽要攻擊我們?”
    “駱一禾?”
    “你看,你都認識我了,餘切。”
    餘切搖頭道,“駱一禾,你是個真正的好人……我不是要攻擊你們,而是你們搞活動不要搞到了我頭上,我們燕大的社團太有影響力,全國很多人會去學你們的,我是防患於未然。”
    “學我們不好嗎?”駱一禾說。
    “不好,比如你的朋友査海生,他十五歲考進法律係,是個神童,要是能更看看身邊的現實,他會過的更好,而且也能寫他的詩。”
    駱一禾不同意了,“查海生是一個天生的詩人,他隻能在不斷的創作藝術的路上燃燒自己。”
    燃燒自己?
    把自己的生命,也成為了某種藝術行為代價,而這代價,竟然是因為極其可笑的理由?
    餘切會證明,詩歌並不那麽吸引人。
    他沒有和駱一禾再爭論下去,因為西語係的人已經來了:俞敏宏帶著幾個朋友正在朝餘切打招呼。
    駱一禾察覺到了,立刻站起來,“餘切,你又要來打架?”
    餘切說,“我是來分享知識的。”
    ——“你們知道國內外文化差異有多大嗎?”餘切站在了台階上,背後是未名湖的湖水,他影子在湖麵上晃蕩蔓延出很遠,就像是一種魔法師在施法,把未來的拿到了現在。
    他說,“比如中國人總是習慣於晚上洗澡,而外國人習慣於早上洗澡,你們知道為什麽嗎?”
    同學們答道:“他們更加禮貌,在意自己的外在,中國人隻注意到自己洗完澡後舒服。”
    “因為他們有淋浴間,而我們的澡堂子早上不開。”
    “不知道。”
    有這麽幾類答案。
    餘切說:“因為外國人的汗腺更發達,有很濃鬱的體味,所以他們不得不早上洗澡,這是為了去除身上的異味。所以,在學校裏麵如果有老外歧視你,你隻需要做出這個動作……”
    餘切露出自己的腋下,輕輕扇風,然後作出臭不可聞的表情。
    聚集在餘切身邊的人開始變多。
    “我們追求外國妞的時候,要更加注重自我表現,更直接,比如現在有個外國妞願意跟你了,你們才約會不久,時間已經到了晚上,你接下來應該做些什麽?”
    俞敏宏舉手說:“紳士的送她宿舍。”
    他旁邊的王鏘大聲喊,“至少要給她說一句情話。”
    五四文學社有的人忍不住了,插嘴道,“也可以分享我們剛創作的詩,愛情正是在詩裏麵表達的。”
    餘切揭示答案:“不不,你要請她上來看電影……沒有電視機怎麽辦?讓她上來陪你看書,你說你也沒有書?你一張嘴總有吧,你還想和她說說話,但是在街上不方便了,請她到你的房間來……她進來了,然後怎麽辦,難道聊一晚上嗎?”
    餘切說:“你就可以大膽的親下去,其他的動作是否進行下去,應該以當時的感覺來確定,沒有明顯的抗拒,絕不停止,於是,你現在就是一個擁有美國靈魂的中國人了……”
    “現在我們再聊聊,怎麽真正的去做一個真正的美國人。”
    “很多人都想要拿簽證,他們都在簽證那裏失敗了,他們非常的努力,學好外語,打扮好自己,懇切的說明了自己怎麽仰慕美國的文化,以及到了美國之後怎麽養活自己……他們不知道,一個朝聖者反而離美國更遙遠了。”
    “因為想要去美國的人太多了,當你要達成一個事情的時候,你首先要隱藏好你自己,從a到b不行,從a到c再到d,回到了b,就行了。”
    餘切的演講開始起了作用。不僅僅是西語係的,其實連五四文學社自己的人都想要叛變了,他們情不自禁的豎起耳朵聽。
    因為餘切在講美國,那可是美國啊。
    先前安排的托開始起了作用。
    頭一個人來五四文學社詢問,“我在《未名湖》上看到了詩歌,也想要創作……等一下,那邊說的倒是挺有意思,我先去那邊看看。”
    第二個人問:“那我問你,中國詩能幫我搞外國妞嗎?”
    “你可以學外語,然後再把自己的詩翻譯……”
    “那我問你,為什麽不直接念外國詩呢?”
    第三個人是王鏘,他已經徹底懶得演了,他說,“那邊人多,那邊也有姑娘,那邊還能教我們留學,我不想來你們這個社團,我想去他那邊去聽講……”
    而餘切正在聊喬公訪美,在得克薩斯州這個美國最保守的紅色州,怎麽親吻了一個美國唱詩班的小女孩額頭,打破了國外對國內妖魔化的敘事,並贏得了普通民眾的好感。
    聽眾們驚呼:“怪不得喬公訪美那麽成功?他符合了美國人的表達方式。”
    後來事情對五四文學社的詩人們,發展得更加糟糕了。
    慕名而來的聽眾,要求他們挪動位置,因為餘切的聲音在外圈聽不清楚,如果他們能讓開,就又能騰出一片地方。
    “請讓一讓我們吧。”有同學說。
    詩人們讓了。
    而餘切在聊1979年,美國總統吉米卡特在度假過程中遇見了一隻跳上船的兔子,卡特總統大吃一驚,驚慌的用船槳去驅趕兔子……於是,媒體們用誇張化的“巨魔”兔子和一個矮小的卡特,來嘲笑這位“害怕兔子”的善良總統。
    “仁義禮智信不會讓你得到別人的尊重,他們不玩這個,他們需要的是你表現出你強的一麵,乒乓球、功夫都是我們強的地方,他們隻願意聊這些東西,但光是這些不夠……”
    想要聽講的同學實在是太多,而新過來的人並不知道之前發生了什麽,他們隻看到了有人擋在這,圍起來念詩。
    “你在幹什麽,我不想聽你們念詩!”
    “是我們先,我們先到這個地方……”
    “閃開閃開,你的詩一點都沒有意思,我要聽那個人說美國的事情。”
    “我們在創作中國的詩歌!同學你聽聽,在古城上空/青天巨藍豐碩/象是一種神明一種切開的肉體……”
    “你讓開得了!”
    一種忍無可忍的憤怒,在詩人們的內心爆發了,這種爆發並非針對餘切,也不是針對俞敏宏這些西語係的,而仿佛是針對這個世界。
    為什麽你們不來關注我?
    為什麽我失去了關注!
    詩歌、搖滾樂、牛仔褲,包括對餘切文章的批判……他們永遠追尋的是同一個東西,那就是無與倫比的受關注感,和與之而來的自命不凡,而詩歌隻是成為八十年代的最廣泛最易得的載體,引來了這些跟風者。
    跟風者做出了最正常的舉動,為了表達自己的憤怒,他們開始推搡、謾罵,然後揮動拳頭和別人的臉蛋相遇,一場比之前更大的爭鬥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