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聒噪之中，許知泉皺了皺眉，略微提高音量說道：
    “現在是不得不關，必須得關！
    我實話告訴你們吧，機械廠的單子黃了，又沒有新生意進來。
    廠子現在不關的話，債務會越欠越多！
    後麵就不是沒錢發給你們了，而是要拖著你們一起還債！”
    許知泉話音落地，瞬間鴉雀無聲。
    一聽到要“還債”，幾家明顯被嚇住了，趕緊閉上了嘴巴。
    許晨坐在後麵安靜聽著，心中忍不住竊笑。
    真是看不出啊……
    老許挺會演戲的！
    他這套話術，也還真是恰到好處。
    一說可能會要一起還債，直接就把幾家人給唬住了。
    老爹，真的可以！
    ……
    許知泉補充道：
    “你們不信的話，我讓蘭姨把賬本拿出來，仔細算算賬就知道了。
    現在廠子裏的現金流水本就吃緊，上幾筆款項回不來，這半年的生產投入，還倒欠著銀行呢。”
    說著，許知泉轉頭瞥了一眼蘭姨。
    蘭姨怔了怔，旋即可口說道：
    “確實是這樣的……
    本來以為機械廠的訂單可以拿到的，正等著機械廠的合同下來，可以拿到第一筆定金，好補了銀行借款的窟窿。
    現在訂單沒拿到的話，下個月開始，問題就比較大了……”
    聽到蘭姨也這麽說，大伯、四叔、姑姑三家，瞬間更加沮喪了。
    姑姑哭喪著臉開口道：
    “二哥，那以後可咋辦啊？！”
    一旁的四叔開口道：
    “二哥，廠子要關掉的話，以後還有什麽打算嗎？
    咱們都是一家人，有什麽困難的話，都一起想辦法。”
    許知泉默不作聲，心中卻有些感慨。
    一直以來，老四都是出力最多的。
    如今聽到廠子的困難，非但不像其他人隻知道抱怨，還主動提出要共渡難關……
    許知泉開口道：
    “廠子開不下去了，我準備幹回咱們的老本行，種地去！”
    “種地？！”
    “是啊，種苗圃。”
    許知泉點到為止，卻也沒有繼續解釋苗圃生意。
    更沒有提及目前的進展、城南高速苗木招標的事情等等。
    畢竟他和兒子早就商量過，這次溝通的目的並非要把大家留下一起幹苗圃，而是讓躺著吸血的主動離開。
    姑姑開口道：
    “二哥你是認真的嗎？
    咱們好不容易不做農民了，怎麽又跑回去種地啊？”
    始終一言不發的大伯，此刻也終於開口了：
    “種苗圃有什麽前途？北山上那些養苗子的，現在都幹不下去了。
    老二啊，這事兒不靠譜。”
    許知泉歎了口氣，開口道：
    “現在也是沒有法子，下個月銀行的債務就下來了，機械廠的訂單又黃了。
    不種地謀出路，咱們這一大家子，都得給銀行還債去。”
    話音落地，幾家人的臉色，都變得很難看。
    許晨默默聽著，心裏忍不住給父親點讚。
    這一套連招下來，基本上就把幾家人給拿捏了。
    許知泉見鋪墊的差不多了，又開口道：
    “今天叫大家來，就是把情況跟大家說一說。
    畢竟這間工廠，算是咱們合夥的，都還占著股份。
    原先是有錢一起賺，之後要是背上債務的話，也需要一起還！
    現在要轉型種苗圃，也需要大家一起努力！”
    許知泉話音落地，場間再次陷入了沉默。
    姑姑和姑父互相看了一眼，還是姑姑先開口了：
    “二哥……其實我們也不算占著股份吧？
    畢竟廠子都是二哥的，我們隻是出了些力，幫了些忙……”
    聽到姑姑如此說，許晨忍不住心中腹誹。
    廠子效益好的時候，就說占股份要分錢。
    現在許知泉說要背債務了，卻又說不占股份了。
    當真是會算賬。
    不過這也恰到好處，正是許知泉和許晨想要看到的結果。
    一旁的四叔開口道：
    “小妹，你怎麽可以這樣說呢？
    廠子掙錢的時候不說啥，一說碰到困難了，就要退出……
    二哥每個月給咱們發工資，這還對得起咱二哥嗎？！”
    姑姑開口道：
    “四哥、二哥，我們家小寶剛出生，家裏本來就不寬裕。
    我和你們妹夫，身子骨又都差，也沒法幫忙種地的。”
    一旁的大伯清了清嗓子，開口說道：
    “老二啊，我是你大哥。
    你碰到苦難，我理應要支持你。
    但現在我年紀也大了，什麽重活也幹不了，隻想安穩養老。
    另外最主要的是，你說要去種苗圃，這事情我作為大哥，是不同意的。”
    四叔還想說什麽，但見家裏大哥都發話了，也就把話憋了回去，杵在那裏生悶氣。
    許知泉默不作聲，卻轉頭瞄了一眼許晨。
    父子倆交換了下眼神，一切都在不言中。
    事情跟預想的基本一樣。
    許知泉頓了頓，又長長的歎了口氣，開口道：
    “事情就是這樣，我說的已經很明白了。
    咱家工廠肯定要關，否則就得背上債務。苗圃也肯定夠要種，沒有其他門路了。
    這樣吧，願意跟我種地的就留下，麵朝黃土背朝天，咱們從頭再來。
    天無絕人之路，肯定能再起來！
    實在不願意幹的，那就退出吧。
    退出廠裏的股份，後麵萬一真有債務下來，我也不牽連你們！”
    聽許知泉如此說了，姑姑和姑父互相望了一眼，明顯鬆了口氣。
    大伯皺了皺眉毛，開口又道：
    “老二啊，你這就不地道了。
    空口白牙讓我們退出……
    所謂‘親兄弟、明算賬’。
    何況上個月的工資，也都還沒結給我們呢！”
    許知泉一言不發，神情卻有些無奈。
    還真是“親兄弟，明算賬”。
    不過這也剛好，都說到這份上了，那就適合把事情落在紙上了。
    當年三叔的事情，還是讓許知泉長了教訓的。
    空口無憑，所有事情，最好都能白紙黑字落下去。
    包括退出股份。
    許知泉露出一些為難的神色，開口說道：
    “大哥說的對，親兄弟、明算賬。
    上個月的工資，加上退出的補貼，我還是給你們。
    昨天剛好結算了一筆款子，我這裏一分錢也不留，全部拿出來。”
    說著，許知泉轉身朝裏屋走去。
    過了一會兒功夫，他拿著幾摞大鈔，外加幾張紙回來了。
    許晨看了眼，那正是三叔昨晚留下的六萬塊錢。
    好吧……
    這筆錢，兜兜轉轉卻是三叔出的。
    這一次，三叔真是大冤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