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冰冉抬頭望了望，眉眼仍然冰冷陰鬱。
    她抬起一條胳膊，朝著操場外輕輕擺了擺手，看上去有些隨意。
    那幫兄弟似乎受到了“指令”，這才紛紛安靜了下來，卻仍然雀躍著朝裏觀瞧。
    與此同時。
    操場之內，傳來一陣喧囂的鼓掌和叫好之聲。
    謝冰冉怔了怔，終於明白過來。
    原來這些掌聲和歡呼，都是給自己的……
    許晨還盤腿坐在跑道上，遠遠看著謝冰冉。
    他記起前世，在電視上看過的冰哥。
    果然。
    奔跑的謝冰冉，配得上一切的崇拜和掌聲……
    一至五道的體育生，被謝冰冉輕鬆碾壓，甩在了身後。
    此刻，這五人在終點線氣喘籲籲，一臉難以置信看著謝冰冉。
    他們忽然記起起跑之時，冰哥身旁那個男生說的一句話：
    “等下收著點就行，給這些體育生留點麵子……”
    好吧。
    那不是一句刻意的挑釁。
    而是好言相勸。
    不遠處的賽道上，田超蕊滿是痘坑的黝黑臉麵，掛著難以言說的奇妙表情。
    她粗壯黝黑的手臂，突然不知道該往哪裏放，古怪的動了動，最後略顯尷尬的垂落了下去。
    盧強、陳鳴等幾個體育老師難掩興奮，仍一臉不可思議看著謝冰冉……
    但謝冰冉對這些都毫不關心，她的眼神穿過長長的百米跑道，看向起跑線處。
    許晨已經站起身來。
    謝冰冉遠遠看到，許晨高高舉起了雙臂，在空中豎起了兩根大拇指。
    她始終冰冷陰鬱的臉上，終於笑了笑。
    ……
    ……
    裁判盧強拍了一下陳鳴的肩膀，興奮的開口說道：
    “陳鳴，這就是你們一中不地道了！
    藏了個秘密武器為啥不早說？
    居然還藏著掖著的，讓她不正式報名？！
    這是準備要一鳴驚人，在市運會上給我們難看嗎？”
    陳鳴愣了愣，卻是麵露一絲尷尬。
    他看向謝冰冉：
    “你是哪個年級哪個班的？叫什麽名字？”
    盧強：“？？！”
    他怔了怔，似乎發現了問題。
    謝冰冉開口道：“高三，謝冰冉。”
    她報上了自己的名字，卻沒有說出具體的班級。
    隻因她已經被學校開除了，此刻確實不屬於任何一個班級。
    “謝冰冉……”
    陳鳴低聲念著這個名字，覺得有一點熟悉。
    盧強終於開口道：
    “原來不是你們學校安排的呀？”
    陳鳴：“說來慚愧，我們體育教研組，都不知道還有這樣一號強人……”
    盧強搖了搖頭：
    “這麽一個猛人，就這樣險些被你們埋沒了？！”
    陳鳴看向謝冰冉：
    “你已經高三了，之前怎麽沒參加過運動會，或者來過體育隊？”
    謝冰冉如實回答：
    “我之前……不知道自己能跑。”
    陳鳴：“那你現在，怎麽知道自己能跑的？”
    謝冰冉抬起頭，許晨和陳大海正在遠遠走過來。
    她抬起手，遠遠的指了指許晨：
    “他告訴我的。”
    陳鳴和盧強轉頭看了眼，發現是剛剛讓謝冰冉“收著點”的男生。
    兩人這才意識到，剛剛這個男生說讓謝冰冉“收著點”，真的不是一句玩笑話。
    盧強終於捋順了呼吸，開口說道：
    “孩子，你之前沒訓練過？”
    謝冰冉：“上個星期開始，稍微跑了跑。”
    “……”
    盧強又吸了口涼氣，開口道：
    “你知不知道，你剛剛跑了多少？”
    謝冰冉又搖了搖頭。
    盧強麵色變得鄭重，開口說道：
    “女子一百米，國家二級運動員的標準是13秒04。
    國家一級運動員的標準是12秒33……
    你們學校的百米最強田超蕊，也是現在市裏的百米冠軍，她最好成績是12秒31……”
    陳鳴看向謝冰冉：
    “你剛剛，跑了12秒20……”
    謝冰冉仍舊沉默，似乎沒什麽反應。
    陳鳴補充道：
    “雖然剛剛隻是手記的，未必完全準確。
    但你的競技段位，基本是可以確認的。”
    他頓了頓，用很認真的口氣說道：
    “你知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謝冰冉再次搖了搖頭。
    陳鳴：“你在沒有係統訓練的情況下，隨隨便便就跑出了國家一級運動員的水平！
    而且你還沒有穿釘鞋，穿了一套風阻很大的衣服。
    這還剛下過雨，場地條件一般……”
    說這些時，陳鳴的語氣忍不住有些激動。
    “國家、省裏，現在都缺短跑競技的好種子。
    我這麽跟你說吧！
    你現在的程度，省隊隨便你進！
    你要是成績再往上拔一拔，拿個獎項出來，國家隊也不是問題！
    你要上大學的話，國內所有的好大學，基本上都搶著要你！”
    謝冰冉怔了怔，終於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她眨了眨眼睛，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情。
    謝冰冉忽然有些恍惚，許晨說的那些話，突然回響在她腦海。
    “下星期三，你不來我就去你班級找你，死活都把你拉到操場上來……”
    “你來試一下，試一下又不會死人……”
    “體育成績非常好的話，很多好大學還會免試直接錄取……”
    “你聽我的話，一切都能變好……”
    “你能上很好的大學，你會變得很有錢，過上很好的日子……”
    原來他早就知道。
    原來他說的，是這個意思。
    原來這些話，不是為了騙自己開心……
    謝冰冉冰冷陰鬱的眼神，在風中微微晃了晃。
    她今天上午被學校開除了。
    她本來就對考學無望。
    她找好了南方的一家電子廠，甚至準備今天就去買火車票……
    謝冰冉沉默不語，喉嚨裏感覺被什麽東西堵上了。
    她抬了抬頭，發現許晨已經站在了身前不遠，正麵帶微笑看著自己。
    謝冰冉看了看許晨，開口輕聲道：
    “你來……”
    許晨愣了愣，走到了謝冰冉的身前。
    陳鳴和盧強，現在都知道是這個男生“發掘”了謝冰冉，看向他的眼神都有些複雜。
    謝冰冉轉頭看向陳鳴，開口道：
    “老師……你能把剛剛的話再說一遍嗎？”
    陳鳴：“哪句話？”
    謝冰冉：“就是省隊後麵的……”
    陳鳴笑了笑，看了一眼許晨，開口道：
    “你現在省隊隨便進！
    成績要能再拔一拔，就能進國家隊！
    所有的好大學，基本也會搶著要你！”
    謝冰冉一言不發，偷偷瞥了一眼許晨。
    許晨看著謝冰冉，笑著說了句：
    “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