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整整齊齊地坐在客廳沙發上，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眼神詢問誰先開口。
    “我有事要說。”寂靜片刻，沈知閑弱弱舉手。
    “說。”董無雙道。
    “可不可以先吃早餐？我肚子餓得咕咕叫了。”
    沈知閑看著茶幾上各色中式早餐，默默咽了咽口水。
    天熱，豆漿都還冒著絲絲熱氣，發肉包子的香味兒在鼻尖勾引。
    大哥已經回家了，一家人就要在一起吃飯。
    “爸，媽，咱們邊吃邊說不成嗎？”沈知閑問，家裏又沒有寢不言，飯不語的規矩。
    “我覺得老四說得對，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咱們去餐廳吃飯。”
    董無雙露出最和善的笑，問旁邊的展新月：“新月，你喜歡吃什麽？”
    既然能查到盛圖南是他們兒子，兒媳的名字當然也能查到。
    這邊，沈敏鄂也笑著問大兒子：“圖南，你愛吃啥，你們先選。”
    “對，大哥，大嫂先挑。”三個弟弟一個妹妹異口同聲。
    這些年，爸媽隻要在家就會念叨大哥，每年的10月5號，家裏會做一大桌好吃的菜，再下一碗長壽麵，給大哥慶祝生日。
    弟弟妹妹清楚知道大哥今年25歲了，知道他被偷走的時候，裹著的繈褓上繡著圖南兩個字，這是已經去世的外婆一針一線繡出來的。
    爸爸媽媽還會說起大哥的長相，剛出生的嬰兒，五官就已經深邃，很像年輕時候的外公，他眼睛帶著淡淡的藍，和老二沈培風的眸色一樣，在燈光下，眼睛中像是盛著滿天星辰。
    沈家五個孩子，也隻有老大老二遺傳到了媽媽的眸色，其他幾個的眼睛都是純黑或者深灰。老二老三的膚色遺傳媽媽，白到發亮，曬都曬不黑 。
    這二十幾年，因為沈敏鄂和董無雙從未忘記過大兒子，一直堅信他還活著，在家裏時常念叨，導致弟弟妹妹們潛意識裏覺得大哥隻是出了趟遠門，總有一天會回家團圓。
    因此，今天雖然是第一次見到大哥，但弟弟妹妹們都不覺得陌生，在他們的想象中，大哥就是盛圖南這樣的。
    高大，硬朗，帥氣，氣場強大！
    “我吃豆漿油條，謝謝。”展新月笑道，她沒叫爸媽，第一聲爸媽，肯定要讓盛圖南來叫。
    “我都可以。”盛圖南也沒叫，畢竟這會兒他還不知道沈家人是怎麽證實他身份的。
    萬一弄錯了，那就太尷尬了！
    “好，”幾人移步餐廳，董無雙把豆漿油條發給展新月，沈敏鄂則是在盛圖南桌前放上包子，饅頭和白米粥。
    沈知閑把涼菜擺好，大家開吃。
    隻是，桌子上有三個當兵的，飯量都大，加上一個從外國回來的，很久沒吃到中餐，已經開始狼吞虎咽的沈知閑，這點食物顯然不夠。
    “我去煮點麵條和小餛飩。”董無雙開口。
    “媽，我幫你。”沈扶搖也站起來。
    雪花牌冰箱裏麵有廚師昨天包的小餛飩，櫃子裏有掛麵，東西都是現成的，母女倆動作利索，很快就煮好了麵條和小餛飩，分成八碗餛飩麵，每碗上麵還臥了一金黃色的煎蛋。
    雙胞胎聞著香味進了廚房，幫著把餛飩麵端到餐廳。
    天熱，餛飩麵現在進口太燙，大家也已經吃了個半飽，不餓了，索性開始說事情。
    沈敏鄂開了頭：“無雙，不是我有意瞞著你，隻是這些年咱們失望過太多次，我怕又是空歡喜一場，才決定先調查，如果確定，我肯定會第一時間告訴你的。”
    董無雙沒反駁，25年來，夫妻倆從未停止過尋找盛圖南，每次有人提供線索，他們歡天喜地趕過去，卻沒有一個是他們的兒子。
    “爸，你啥時候開始查的？”沈知言問。
    “圖南和新月救過我，那次我在醫院清醒過來，就給何軍長打電話拜托他幫忙調查。”
    “圖南，你還記得嗎？當時我在車上醒來，迷迷糊糊中看到你的眼睛和老二一樣，以為你是他。叫了培風的名字，後來我醒了，一打聽，知道你叫圖南，結合你的長相，我就猜測，十有八九你是我的兒子。”
    後來，何軍長派人直接去了長虹大隊，經過暗訪，知道盛圖南確實是盛家撿回去的。
    “圖南，你的繈褓還在嗎？”沈敏鄂問。
    “在的。”盛圖南激動點頭。
    “調查人員告訴我，當年你盛爺爺把你抱回家的時候，很多人都看見了。有個眼尖的教書先生，看到圖南二字，覺得寓意很好，便建議盛爺爺給你取名圖南。”
    “圖南，爸爸媽媽，還有你的弟弟妹妹，終於把你等回家了。”
    沈敏鄂倏地站起身，一下子抱住失而複得的大兒子，眼淚早已控製不住地往下流。
    哭很容易被感染，一時間，大家都喜極而泣。
    展新月也開始偷偷抹眼淚，上輩子，她沒有嫁給盛圖南，盛圖南沒有離開部隊，更沒有救下沈敏鄂。
    上輩子，沈敏鄂死在了叛徒和雇傭兵的槍下，他到死都不知道盛圖南的存在，因此，盛圖南錯過第一次找到親生父母的機會。
    “圖南，這位是你的愛人新月吧。長得真美。”
    一家人哭了會兒，董無雙想做一個好婆婆，時刻關注著漂亮兒媳，生怕她不自在。
    “是的。”盛圖南看著五官和自己有著三四分相似的董無雙，嘴唇張張合合好幾次，終於還是喊出了那聲，“媽，新月是我愛人。”
    董無雙驚喜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雙藍眸瞪得老大，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高興地大聲應到：“誒！”
    “新月，你等下下哈。”董無雙激動地跑去臥房，開始找現，金。
    沈敏鄂看著妻子歡快的背影，低著頭推了推眼鏡。
    沈敏鄂低頭的那一瞬間，展新月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眼中克製的委屈。
    怎麽能不委屈？！
    明明是沈敏鄂先見到大兒子，為什麽盛圖南先叫的是媽？！
    沈院士委屈，但他不說。
    展新月碰碰愛人的手，給了他一個眼神。
    盛圖南立刻領悟到了媳婦兒的意思，對著沈敏鄂大聲喊：“爸！”
    雖然有些生疏，但語調高昂，沈敏鄂心中一喜，立刻抬頭再次抱住盛圖南，“嗯，好。圖南，歡迎回家！”
    四個弟弟妹妹也圍了過來，中氣十足地叫大哥大嫂，順便自我介紹一番。
    老二沈培風，今年23歲，是華科院最具天賦的數學家。
    老三沈扶搖，今年21歲，頭腦敏捷，專業技術過硬，破格提拔為軍區最年輕的科長。
    老四沈知閑，今年19歲，16歲出國留學，專攻dna技術。這次被沈敏鄂帶去司令部，是沈敏鄂怕大兒子萬一不相信自己，就讓老四當麵取血驗dna！
    老五沈知言，和沈知閑是異卵雙胞胎，部隊特種兵。體力強悍！
    “大哥，大嫂，你們見過我對象了吧。是她給我拍電報，告訴我，你長得特像外公。”
    電報很早就到了，隻不過沈知言這些天在深山老林封閉式訓練，今天回部隊，看到電報內容才急匆匆地趕回來。
    “雅琴是你對象嗎？很漂亮，也很可愛。”展新月誇道。
    “謝謝大嫂。”沈知言笑得甜蜜，“她挺好的，就是有些任性，這次就因為我說清水粽比紅豆粽好吃，她就一個人跑海島去了。”
    展新月挑眉，上輩子沈敏鄂去世，沈知言肯定沒心情同何雅琴鬥嘴，而且何雅琴也不會在對象父親去世的時候跑出去。
    她沒去環玉島，就不會遇見盛圖南。
    “老二，老三，你們是怎麽知道圖南就是你們大哥的？”沈敏鄂問。
    “扶搖告訴告訴我的。”沈培風回道。
    沈敏鄂看向唯一的女兒，沈扶搖笑笑：“舉報信經過我的手，才交到何軍長手上的。”
    “我看到上麵有圖南的名字，還說他眼睛像外國人，我就有了猜測。然後前兩天，去長虹大隊調查的人發過來的調查結果也要經過我的手。”
    “上麵寫到了繡著圖南字樣的繈褓，而且還繡了一朵小蘭花，那是奶奶的習慣，我看到後，就告訴了大哥和媽媽。”
    沈扶搖說的理所當然，她是科長，除非特級加密文件，都要經過她的審核後，保證信件安全才會交接出去，她看舉報信和調查結果並不違規。
    展新月心裏清楚了，上輩子，因為她沒嫁給盛圖南，也沒有人隨軍，宴茉莉沒有嫉妒到發狂，因此沒有寫舉報信。
    至此，盛圖南失去了所有被親人發現的機會。
    這輩子，命運輪轉，展新月嫁給了盛圖南，所有的軌跡變得不一樣，盛圖南被父親，妹妹還有弟弟發現了！
    “新月，有你真好！”盛圖南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湊近展新月小聲道。
    “原來如此，”沈敏鄂點點頭，繼續道，“這次多虧了雅琴爺爺，明天趁著大家都在，請他來家裏吃飯。”
    猜測盛圖南就是自己的兒子後，沈敏鄂第一時間就想去環玉島。
    這時，正好宴茉莉的舉報信到了，看到信上的內容，何軍長就知道寫舉報信的人冤枉了盛圖南。
    畢竟，啥實質性的證據都沒有。何軍長幹脆將計就計，讓朱浩然把盛圖南帶回京城。
    “爸，我明天休假，雅琴明天會回來，我去車站接她來家裏吃飯。”
    沈知言道，兩家是鄰居，何雅琴同沈知言青梅竹馬，去年正式開始處對象，兩家都很支持。
    “好。”沈敏鄂點點頭。
    這時，董無雙拿著一個紅包還有一大袋東西出來了。
    “新月。這是媽給你的。希望你和圖南百年好合，舉案齊眉。”
    董無雙將紅包遞給展新月，看著就很厚。展新月下意識地看向盛圖南，兩輩子，第一次見愛人的父母，不太清楚紅包能不能直接收，而且，董無雙給得太多了。
    盛圖南點點頭，這是媽媽的一份心意。
    “謝謝媽媽。”見愛人點頭，展新月也沒扭捏，笑著雙手接過紅包。
    “誒。”董無雙高興地答應著，又把大包裏的禮物一樣一樣拿出來。
    “圖南，這是你一周歲的生日禮物。”董無雙拿出一個撥浪鼓，在手裏搖了搖。
    “這是給你的兩歲生日禮物，”董無雙翻出一雙虎頭鞋。
    三歲的畫筆，四歲的小人書，到後麵，每一年都有，越到後麵禮物越貴，十八歲的是一隻勞力士表，董無雙把表拿出來，戴在盛圖南手上。
    “這是你成人禮的禮物，是你外公賣了一隻人參給你買的。”董無雙給盛圖南戴完手表後，猛地一拍腦袋。
    “你看我這記性，今兒這麽高興的事，怎麽就忘記告訴你外公了呢？”
    董無雙風風火火地跑去書房，邊跑邊說：“我要給長山公社打電話，讓他們把這個天大的好消息轉告給你外公。”
    “大哥，我們也給你準備了生日禮物。”弟弟妹妹一窩蜂跑回自己的房間。
    當然，他們的禮物沒有那麽多，比如沈培風給盛圖南的第一份禮物，是他六歲時候畫的四個男孩加一個女孩兒的畫。
    老三老四和老五，都是在他們八歲的時候，開始給大哥準備的生日禮物。
    千奇百怪，啥都有。
    老四甚至拿出了一個五仁月餅，因為那年的中秋節正好是陽曆10月5日。
    “大哥，你看，五仁月餅還沒壞。”沈知閑驚奇道。
    “不過你不能吃喲，看著沒壞，但吃了怕肚子疼。”
    “嗯。”盛圖南笑著點頭，眼眶卻蓄滿了淚水。
    有家人的感覺真好。
    沈敏鄂也從屋裏出來，他常年在戈壁灘，那裏沒有百貨商店，他的禮物，是一封封寫給兒子的信，裏麵寫滿了思念和父愛。
    盛圖南接過信，早已淚流滿麵，他激動地抱住父親，25歲的盛團長，受傷都不流淚的真男人，趴在沈敏鄂的肩膀上哭得像個孩子。
    展示完禮物，已經到了上午十點半，廚師買菜回來，董無雙立刻高興介紹，“陳師傅，我大兒子帶著兒媳婦回家了。”
    陳師傅也跟著高興，說中午加餐，歡迎他們回家。
    沈敏鄂知道盛圖南和展新月是湘省的，點了幾道湘菜，陳師傅點頭，表示很簡單。
    安排好了夥食，董無雙帶著盛圖南和展新月去三樓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