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高層略帶客氣和開門見山的質問，丁鵬表現得像一個犯了錯的小學生。
    他這是在裝，裝出一副人畜無害和非常無辜的樣子。
    這個人的一句話，將決定他以後在天堂還是地獄。
    丁鵬知道，自己雖然曾經無限風光，但現在就是捏在別人手心裏的一隻螞蟻。
    他在海外搞的那些小動作，隻要人家一句話，就灰飛煙滅了。
    “給你無數次的機會了，一次次的明說暗示，你都當做耳旁風，甚至變本加厲。對於這個行業，你是有功勞的，我不否認，但你從不珍惜這份榮譽，反而給行業樹立了一個貪得無厭、嗜血如命的壞榜樣……”高層的話不怒自威。
    “我……我也是被逼的啊！”丁鵬一聲感慨後，不知道再說什麽。
    “被逼的？這從來不是理由！你應該知道狼狽為奸這個詞，你是狼還是狽，這你最清楚了！你作為那些人的代理人，已經忘記了自己身為一個中國企業家的使命，甚至丟掉了一個作為中國人的最起碼的良心。在你手裏，這些年外逃的資本高達萬億，這也是被逼的嗎？”
    高層的這句話是給丁鵬最準確的評價。
    從一個創業者，到所謂的優秀企業家，再到外國資本的國內代表，丁鵬在無限風光中一步步沉淪。
    這是高層們最擔心和最害怕的。
    “你還有最後一個機會，就是向相關部門徹徹底底交待自己的問題，爭取寬大處理。今天我言盡於此，一旦走出這裏，你就沒有回頭的路了！”
    高層說完，拿起旁邊的一份報紙，不再說話。
    丁鵬自認為一切事情，自己都做得天衣無縫，實則他卻變成了雙方角力的犧牲品。
    上麵用暫緩LCN產業鏈的東移，換來了在對方配合下，對丁鵬這個吸血鬼的終極製裁。
    所以，原本薑宸的接班計劃被建議暫時擱置。
    當然僅僅是暫時。
    丁鵬搖搖晃晃、步履蹣跚地走出了高層的書房。
    薑宸則從巨大的屏風後麵走了出來。
    “您就不怕他作出更極端的事嗎？”薑宸問。
    “他是個聰明人，隻要打破他最後的僥幸心理，自然知道怎麽做了！”高層說著喝了一口茶。
    “謝謝您讓我看了這麽多的機密。沒想到如晝牽扯的人這麽多，萬一引起震動怎麽辦？”
    薑宸想知道高層的態度是緊追猛打，還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這些人都是聰明人，丁鵬一旦交待了自己的問題，他們就會聞風而動，或是急忙外逃或是主動投案，至於怎麽選擇，就隨他們去吧！我說過，我們要來一次刮骨療毒，而這就是代價！”
    太默契了，現在，金錢和權利之間的配合太默契了。
    必須完全打破這種默契，才能實現真正的長治久安。
    可能他們從沒考慮過公平和正義，但自己屁股下的江山河水，他們還是很在乎的。
    “薑宸，這次找你過來，一方麵是想了解能源計劃的進展。另一方麵，丁鵬一旦投案，那麽如晝勢必會人心惶惶。而且，你也知道，他們的很多項目現在非常不健康，甚至激發了民憤。我們想找一個人把如晝引向正規，而你是最合適的人選！”
    高層不想再繞圈子。
    “為什麽是我呢？”薑宸直接問。
    “因為你是行業裏唯一沒被汙染的一塊璞玉。而且，你的未來會有更重要的使命，這次就當是對你的錘煉和考驗。”
    高層對這方天地上的人和事要走向哪個方向，顯然思考了很久。
    “但有件事，你要有準備。你負責重組如晝，是義務的，沒薪水沒福利沒股份。你會幹嗎？”
    “這個我不在乎。我向您保證，一年之內，讓如晝走上正規，讓如晝重新贏回人們的尊重和信任！”
    “好！”高層一拍大腿站了起來。
    “我要的就是你薑宸這句話！”
    “現在X能源基地馬上就可以進行能源量產了，通過現有的能源輸送框架，我們完全可以關閉所有傳統能源。但這個事，勢必會導致整個能源行業的再次布局，你有什麽好的建議嗎？”
    高層詢問。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人工智能已經導致了大量的失業，一旦X能源項目量產，那麽失業率會更高。
    “X能源並網後，能源的成本會極大幅度下降，可以減少崗位工作時長，把原來一個人做的事，交給三個人做。這樣以來，不會影響社會生產，但會把工作崗位增加兩倍。”
    這個事，薑宸已經有了成熟的解決方案。
    高層聽到薑宸的回答，滿意地點了點頭。
    “降低能源成本，縮減工作時長，增加工作崗位，本質上還是能維持生產資料的平衡。不錯！”
    “你到如晝後，打算做什麽？”
    “首先，對於社交和資訊平台，改變現有的算法，讓人們從算法製造的信息繭房裏走出來，去真實了解這個社會發生了什麽，走出內耗和焦慮。第二，改革現在的不合理利益分配，讓生態係統裏的所有參與者都能得到自己應該得到的，化解社會矛盾。”
    “還有呢？”高層繼續問。
    “加大對於文學、藝術領域智能化平台的打造。因為人工智能的初衷是把人從繁重的勞動中解放出來，從而去追求和享受更高級的存在價值。我要讓讓些東西變成饅頭和水一樣的東西！”
    薑宸的眼裏閃爍著光芒。
    “真正的文藝複興？”
    “對，真正的文藝複興！”
    是啊！
    人類從野蠻走向文明。
    又從文明走向更高級的野蠻。
    現在，薑宸要讓他們從高級的野蠻走向更高級的文明。
    也就是，在擺脫了生存性的勞動後，開始享受生活中更多的美好。
    這是一場偉大的變革。
    高層和薑宸的討論持續了四個多小時。
    送別之時，高層不無感慨：“我歲數大了，不知道能不能看到你最終的勝利，但我會盡全力送你一程，為了實現真正的複興！”
    薑宸語氣堅定：“您會看到的，一定會看到的！”
    夢，每個人都有。
    但薑宸的夢，非同一般。
    他想讓每個普通人不是為了生存和生活苦苦掙紮的低等動物，而是作為真正的人，去感悟真正的生命。
    現在，兩個人的情緒都非常激動。
    薑宸乘坐的考斯特緩緩關上了車門，他要回能源基地了。
    能源量產的前夜，基地上的每個人都興奮不已。
    過了這幾天，我們就會擺脫幾十年來所有的能源限製。
    而這，將使我們邁向從未有過的高峰。
    在車上，薑宸很快睡著了。
    他坐了一個夢：智能機器人完成了全部的耕種和收割，農民在田野裏放著風箏，追逐嬉戲。一個女孩平靜地坐在地頭。她麵露笑容，畫板上，有一副非常美非常美的水墨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