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再見殺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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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堂上旁聽的崔玨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不免心下淒涼。
原來禁卒哪裏有什麽大能耐,本也不過是販夫走卒出身;人到壯年,頂了去世的父親實缺,成了縣衙裏的禁卒;家裏隻剩他與祖母相依為命。
可是禁卒財迷心竅,得了二十兩銀子,不願意再吐出來,就把主意打到了此時他重病在床的祖母身上。
祖母年事已高,已經是奄奄一息了,再治下去除了浪費錢財,也沒有什麽起色。
禁卒狠下心,將祖母的頭顱割下,交與吳昌碩的父親。
知縣聽到禁卒如此喪心病狂,也氣得滿臉通紅,抓起一把令簽擲到地上,告訴衙役,“給我狠狠地打!”
知縣仍還不解氣,又將吳昌碩提到堂上。
上來就是一頓嚴刑拷問,在吳昌碩不肯招認的情況下,知縣又用了竹簽釘指。
吳昌碩覺得委屈,在堂上大喊:“知縣老爺,明明是你讓我拿出一個女人的頭顱就放我回家,如今怎的又不承認了?”
知縣惱羞成怒,告訴吳昌碩:“我是讓你交出林三娘的頭顱,哪裏是讓你出去買一個頭顱?為了這事,你和禁卒竟然害了無辜老嫗的一條性命。今天我不打死你,來日定會被人奏上一本!”
吳昌碩聽得一頭霧水,可是又不敢與他爭辯。
這時衙役的板子又降下來了,像雨點一般劈裏啪啦打在了吳昌碩的腰臀之上,讓他皮開肉綻、鬼哭狼嚎。
一時間堂上吵鬧不休,衙外的百姓也駐足觀望。
崔玨冷眼旁觀。他心知,知縣本是想草草結案,可惜被自己這位“京城來人”給擋住了他這草率的心思。每日刑訊,還未見真凶,他自然是惱羞成怒。
最終吳昌碩在熬刑不過的情況下,便交代了自己奸殺林三娘的經過。
原來,林三娘自從丈夫出門,自己安心織布度日,也沒有什麽事情。
她家斜對麵有一家當鋪,店鋪老板乃是這幾日格外積極的劉爽。
劉爽見林三娘年輕貌美,便起意勾搭。
林三娘因為丈夫外出日久,一是春情萌動,二是貪圖劉爽的錢財,所以對劉爽的挑逗是來者不拒。
一來二去,兩個人就勾搭成奸,偷來暗去,共枕同眠。
卻不想被左鄰吳家肉鋪屠夫吳昌碩看到,也起了淫心。
這一天,吳昌碩見林三娘一人在家,便身帶短刀一把,前去敲門。
吳昌碩常常見劉爽與林三娘往來,也探知劉爽的敲門暗號,所以敲門之後,林三娘便開門迎入。
當時正是黑夜,林三娘沒有看清麵孔。等進屋以後,她發現不是劉爽,便要喊叫;卻不想被吳昌碩堵住了嘴,強行將其奸汙。
林三娘心有不甘,聲稱明日必去告官,定治吳昌碩強奸之罪。
吳昌碩此時便惡向膽邊生,抽出短刀,將林三娘頭顱割下,並且將頭顱帶出來。
走過長街之後,他將頭顱越過圍牆,丟在財主孫富貴家中後花園,隨後就躲到了鄉下。
聽完吳昌碩的供詞,知縣冷汗直流。這幾日的刑訊,崔玨都看在眼裏,無辜之人程餘文還在大牢之中。
他當即命人緝捕孫富貴及劉爽到案。
兩人到案後,知縣先提審孫富貴,訊問林三娘的頭顱何在。
孫富貴因有吳昌碩交代在前,不好隱瞞,立刻如實相告。
孫富貴發現頭顱以後,恐怕官司纏身,便將頭顱悄悄地掩埋在後花園。末了,他還著重告訴知縣:“是在南園丁香樹下。”
知縣當即派衙役押著孫富貴,到孫家起獲頭顱。
卻沒有想到,片刻之後,衙役派人回縣衙稟告,竟然挖出一個頭顱和一具完整的男屍。
知縣也是大吃一驚。他邀請崔玨,帶領仵作來到孫富貴的後花園,但見南北兩園被挖得一片狼藉。
為首的衙役報告:“啟稟大人,勘驗現場時,頭顱是在南園一棵丁香樹下挖出的,而男屍是在北園花壇中挖出的。”
知縣立刻傳來陳生容等人辨認,確定頭顱就是林三娘的;而這具男屍,眾人都不認識。
驗看男屍,約莫四十餘歲,頭顱是被重器所擊,顱骨已經塌陷,顯然是一擊致命。
既然男屍是在孫富貴家後花園起獲,眾人又都不認識,隻有審訊孫富貴。
審訊當然免不了刑訊,孫富貴在重刑之下,隻好交代。
原來,那日孫富貴早起,發現園中竟然有一顆死人頭,大吃一驚,本想報官,但又怕惹上官司。
孫富貴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平日裏放高利貸,欺男霸女,也得罪了不少人。
孫富貴猜想自己是得罪了人,但不知道是何人所為。想來想去,他就猜疑起佃戶劉三。
上個月孫富貴去討債,見劉三之女妙姐已經成年,就心生霸占,逼迫劉三將妙姐送給自己當小妾。
劉三自然不肯。
難道是劉三因為賴債不還,找了個女人頭顱來誣陷自己呢?
孫富貴想到此,便不露聲色地把劉三請來,當麵斥責他、逼問他,“你取了何人的頭顱,竟然拿來誣陷我!”
劉三本來不知道頭顱之事,聽孫富貴說起家中竟有頭顱,暗自驚喜,盤算著將他告到官府,非但可以不還貸,還可以將他治罪。
可惜劉三太得意忘形,言語間露出了自己的心思。
孫富貴更是怒火中燒,趁劉三不備,用鐵錘直擊其頭顱,一下便斃命了。
孫富貴將劉三抬到後花園,與林三娘的頭顱分別埋在南北兩處園中。
所以當知縣逼問頭顱時,孫富貴那麽痛快地講出頭顱所在,更強調在南園。
他萬萬沒有想到,衙役們竟然似有神助,也將北園的劉三屍體挖出。
得知此情,知縣勃然大怒,先讓衙役將孫富貴重責二十大板,然後將其擬為死罪,打入死牢;又將程餘文趕緊從牢中釋放出來。
事情總算是得以解決,崔玨與知縣客套幾句,便離開了縣衙。
走在路上,突然蔣歆出現在他麵前,麵色陰沉,“元靖,你為什麽要幹預人間之事?”
崔玨也不辯解,也不掙紮,單膝跪地,“但憑蔣侯處置!”
蔣歆將生死簿摔在他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