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驚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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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動蕩了幾日的揮雲宮歸於安靜。
    不,準確的說應該是死寂。
    孟懷恩武德司帶走之後,便再未回來過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回不來了。
    “娘娘,娘娘。”清鎖疾步走進殿中。
    郭昭蘅從黯然傷神中回過神來,雖然沒有落下一滴淚,但是熬得眼眶通紅,看到清鎖的神情,她倏然起身,皺眉問道:“怎麽了,陛下有旨意了嗎,要怎麽處置奶娘?”
    清鎖神情一暗,囁嚅道:“餘,餘總管在外頭,傳旨。”
    “更衣,快!”郭昭蘅神情微變,接過清鎖手中的外裳,一邊穿一邊急匆匆的往外走去。
    餘忠恭恭敬敬的站在廊下,一見郭昭蘅走出來,再對上她希冀的目光,自己頓覺心虛,不由自主的垂了垂眼簾。
    不知不覺間,一片流雲飛卷,在碧藍晴空上鋪展開來。
    明亮的日光無法穿透層雲,庭前陡然暗了下來,就像揮雲宮連日來的陰雲密布,再度卷土重來了。
    凝重寂然的氣氛在庭前彌漫開來,攫住了眾人的心神。
    聽著餘忠沉穩而肅穆的聲音吐出的一字一句,許多人的心中都生出了兔死狐悲的淒涼。
    聽完了旨意,郭昭蘅整個人都懵然了,目光呆滯,連餘忠是幾時走的都不知道。
    “娘娘,娘娘,咱們,咱們得想辦法救救奶娘啊。”清鎖都嚇蒙了,說話都不利索了。
    這次的事,是她頭一次直麵了宮裏的陰謀詭計,腥風血雨,整個人都溺在驚懼中難以自拔。
    郭昭蘅陡然回了神,連連搖頭,欲哭無淚:“不,不會的,沒有證據,沒有證據的事兒,他,他怎麽,怎麽能說殺就殺,怎麽能濫殺無辜!”
    “娘娘,旨意已經下了,三日後就要行刑了!”清鎖絕望的流下淚來:“娘娘,怎麽辦啊?”
    她們三人相互扶持著,一路從邊關走到京裏,走到宮裏,走的何其艱難。
    讓她們見死不救,絕難做到!
    郭昭蘅緊緊的抿住了唇,目光堅毅,像是陡然定下了什麽決心一樣,提著裙角不顧一切的衝了出去。
    “娘娘,娘娘,等等婢子!”清鎖也回過神來,疾步追了出去。
    剩下的眾人麵麵相覷,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說些什麽才好。
    不敢動也不敢出門打聽。
    他們這些人並不是跟著郭昭蘅進宮的,而是原本便是宮裏的宮人,郭昭蘅進宮後,他們便被分到了福寧宮。
    原本以為背靠皇後這棵大樹,即便不能大富大貴,至少也是高人一等的。
    可誰曾想這皇後竟然如此的不中用,不得皇帝的心也就罷了,竟然連自己的奶娘都護不住。
    那他們這些人還有什麽指望。
    還不如早早的自謀出路,各奔前程的好。
    萬一哪天,皇後惹怒了官家,被廢了,他們這些人都得跟著陪葬。
    此時的鳳凰山日頭高懸,深夜裏的涼意一掃而空,郭昭蘅不顧一切的在山間狂奔,跑的額頭滿是細汗,發髻散亂,橫逸斜出的枝丫劃破了裙角。
    “娘娘,等等婢子,娘娘!”清鎖在後頭狂追不舍。
    主仆二人一個跑一個追,將眾多或詫異或譏諷,或打探或鄙夷的目光甩在了身後。
    華陽宮。
    餘忠輕手輕腳的走進殿中,在桌案上擱下一盞茶。
    趙益禎聽到動靜,抬頭看了眼餘忠的臉色,搖頭一笑:“差事辦完了?皇後沒給你好臉?看你那臉色難看的。”
    餘忠訕訕一笑:“陛下打趣了老奴了,皇後娘娘穩重自持,怎麽會為難老奴,是老奴自己不經事,傳了一趟旨,都給嚇成了這樣。”
    趙益禎哼笑一聲:“皇後的脾氣,朕還不清楚?這麽大的事情,她沒打罵你一頓,還讓你全須全尾的回來了,這就算不錯了。”
    餘忠臉上揣著笑,口中卻是唏噓不已:“老奴看皇後娘娘是傷心的狠了,一直到老奴告退,她都沒有說話,幾乎連站都站不住了。”他幽幽的歎了口氣:“即便是這樣,皇後娘娘都沒掉一滴眼淚。”
    “......”聽到這話,趙益禎一時之間失了神,手上微微一頓,杯盞傾了傾,茶水灑在了桌案上。
    餘忠的目光閃了閃,繼續道:“陛下,老奴不明白,為什麽要罰奉?”
    趙益禎飲了一口茶,慢慢道:“皇後出身名門,中書令郭簡一門清廉,皇後進宮的時候,算得上是身無長物,郭家在銀錢上幫不了她什麽,日常全靠宮裏的這點俸祿打點過活。”
    “可是皇後娘娘的母舅是環慶鈐轄盧繼壽,這盧大人可不是個清貧人。”餘忠毫不避諱的直言道。
    “那是自然,”趙益禎自然也心知肚明:“素來掌軍之人,哪有幾個窮的?隻不過皇後進宮之後,郭家怕沾染上半點外戚弄權的名聲,對盧繼壽簡直唯恐避之不及,別說是接濟皇後了,幾乎連音訊都要斷絕了。”說著這些,他微微一頓,別有深意的盯了餘忠一眼:“你想替皇後說好話,直說就是了,不必繞這樣大的圈子。”
    聽到這話,餘忠訕訕一笑:“陛下聖明,老奴的心思瞞不過陛下。”
    方才趙益禎說的這些事情,算不得什麽隱秘,餘忠自然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他方才問的那些話,其實也隻是為了讓景帝多念一念皇後的好處,對她留一些情分。
    “好了,朕知道你的苦心,朕,不會對皇後怎麽樣的。”趙益禎神情平靜道。
    正說著話的功夫,緊閉的殿門外突然傳來一聲聲哀求聲。
    那聲音淒厲而絕望,高高低低的傳進殿內,傳到了趙益禎的耳朵裏。
    趙益禎眉頭一皺,正要發問,餘忠便已經識趣的衝了出去,低聲喝道:“小毛子,怎麽了!什麽人在外頭喧嘩!”
    小毛子戰戰兢兢的聲音隔著殿門傳了進來:“總,總管,是,是皇後娘娘,是替孟氏求情來的。”
    餘忠嚇了個踉蹌,轉頭看著趙益禎。
    聽到這話,趙益禎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重重的拍了下桌案,倏然站起身:“胡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