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太子？你在嗎？”
    太陰星君看著對方傳來的訊息，沒有猶豫地回複：“我在。”
    “好消息，我已成功打入蛟龍族內部，取得了他們連同女王在內的所有人信任！”
    對麵傳來的文字雖沒有情緒，但太陰星君卻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的喜悅之情。就連鬱悶煩躁的她，似乎也被這種快樂感染，不經意地笑了笑。
    但她的鬱悶終究是難以排解，這讓她有些心不在焉，下意識地回了句：“是嗎，那就好，恭喜你。”
    然而，這句話剛發完，她就後悔了——糟了，又忘了他們兩個的關係，回的太生分了。
    果然，對方似乎是察覺到了自己的異樣，他問道：
    “殿下，你似乎情緒不佳？”
    “啊……倒也沒有，就是戰事遲遲無進展，略有煩憂。”
    對麵立刻就寬慰過來：“殿下不必憂心，有我在，保證此事能盡快解決。”
    這一次，太陰星君思慮再三，將自己代入哪吒三太子的身份，壓抑住自己做賊心虛的緊張，回複道：
    “嗯，有你真好。”
    然而，她的這句話過去，卻仿佛石沉大海，對麵過了好幾分鍾還沒有回複。
    太陰星君越等越著急，心裏想著：糟糕，該不會又說錯什麽了吧？
    …………
    另一邊，看著對方發過來“有你真好”的顧安有點頭皮發麻。
    但他並不是因為對方的“奇怪”發言而感到困惑，他真正感到困惑的是自己的反應。
    因為當他收到哪吒這句話時，他居然莫名其妙地心動了一下。
    這種情緒，他曾經在楊嬋、墨玉和華清那都感受過，是一種相似的感覺。
    聯想到之前的一些奇怪反應，這不禁讓他有了一種汗毛倒豎的恐懼感——該死的，老子不會真的喜歡男人吧！？
    而且，現在他腦中想起楊嬋她們，遠沒有想起哪吒的臉更有感覺，這讓他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當中。
    就在這時，係統似乎感受到了他內心的掙紮，出言問道：“宿主，你是不是在懷疑自己其實喜歡男人？”
    聽到係統如此敏感的問題，顧安仿佛一隻被人踩到尾巴的貓，立刻炸毛，他大叫道：“胡、胡說！你、你這是毀謗，你毀謗我啊！”
    “…………”係統沉默了片刻，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你有這種感覺才是正常的。”
    顧安一邊流著冷汗，一邊結結巴巴地否認道：“你、你、你什麽意思！？什麽正常！不可能！我沒有，我不是，你別亂說啊！”
    “你還記不記得，第一次對戰太陰星君時，你問我有沒有降低極陰之體影響的方法？”
    顧安一愣，好像是有這麽回事，他立刻回問道：“記得，然後呢？”
    “我當時說，雖沒辦法徹底根除，卻有一個辦法，‘可以幫你把這種影響降到最低’。”
    “對，我想起來了。”
    “其實我當時使用的方法是：將你‘人格’中的異性取向降到最低，這樣你便不會再被任何女性吸引，自然也不會被極陰之體吸引了。”
    係統的話如晴天霹靂，在顧安腦中轟隆炸響，他喃喃道：“你，你說什……什麽？”
    “但我沒想到的是，宿主你本身是個好色之徒，所以當你‘人格’中的異性取向趨近於無後，你會自動開始在同性身上尋求填補，因此，你最近才會對男性有越來越強烈的興趣。”
    瘋了！簡直是瘋了！！
    顧安都要抓狂了，他憤怒地質問道：“這麽重要的事！你為什麽不早說啊！？”
    “當時正準備解釋，你直接打斷了我。”係統表明，不關我的事。
    “…………”顧安扶額，徹底無語。
    不過，他心中也慶幸，還好並不是自己真的性取向“有問題”，現在的狀況雖然很離譜，但至少是可以挽救的。
    “算了，這事怪我。現在，麻煩係統您，把我的取向給恢複正常吧，謝謝！！”
    “可以恢複，但宿主你要想清楚：一、你將來大概率還要跟太陰星君戰鬥，恢複之後，你能靠自己克服極陰之體的負麵影響嗎？二、你目前對男性產生的好感並不是本係統造成的，而是你自己‘人格’產生的，因此即便將你的取向恢複正常，也不代表你對同性的好感會立刻消失。”
    “…………”顧安啞口無言。
    但事實上，係統說的很對，他無法反駁。
    就算現在立刻把自己取向恢複正常，也隻不過是從“同”變成“雙”了，還會對將來的行動造成不利影響。
    顧安思考再三，決定算了。在徹底結束東海風波之前，他不改了，就這樣吧！
    顧安還不信了，自己一個這麽多年的鋼鐵直男，還能被區區一個哪吒給掰彎咯？
    他要靠意誌力去證明自己，他是直的！！
    就在他剛下定決心之時，千裏鏡的另一邊，又傳來了神魂波動：
    “你沒事吧？怎麽不說話了？”
    顧安看著鏡子，深吸一口氣，不停地給自己暗示——你喜歡女人，你喜歡女人！
    然後他做好心理建設，盡力壓製住自己心中奇怪的情緒，回複道：
    “沒事，隻是最近遭遇了不少意外之事，有些疲累。”
    “那就好，切記不要勉強自己。”
    “嗯，殿下也是，不必為戰事過於憂心。”
    “好。”
    二人陷入了尷尬的沉默中，但這份沉默裏，卻隱隱藏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
    似乎這一麵鏡子的兩頭，都在等著對方先開口。
    …………
    太陰星君盯著鏡子，見對方遲遲沒有下文，終於是主動問起了自己最關心的事情：
    “對了，這個鏡子十分奇妙，居然可以相隔萬裏進行神魂對話。我感覺其中有些法陣在運轉，你是怎麽做到的，可否賜教？”
    對麵很快回了過來：“哦？殿下你對陣法一道也感興趣嗎？”
    “嗯，正好最近接觸到了一些，便想學習學習，技多不壓身嘛。”
    對方聽到這話，很大方地開始講解：“哦，這樣啊，那你可問對人了！我這個‘千裏鏡’雖小，卻是一件集陣法之大成的法器，裏麵一共含有四種陣法組合，分別是‘聚靈’、‘傳送’、‘鏡像’和‘顯影’，然後……”
    顧安的話源源不斷地從鏡中傳來，他詳細地講解了千裏鏡的設計思路、陣法結構、組合順序與設計製作中遇到的難題和解決方法，幾乎是手把手教了對方一遍，沒有一點藏私。
    太陰星君聽得美眸之中異彩連連，經過顧安的講解，她終於弄清了好幾個一直困擾她的問題。
    原來這法器中居然有四重法陣，難怪她一直想不通這鏡子到底是怎麽運轉的，她從一開始就想錯了！
    太陰星君又連忙問了幾個一直想問的深奧問題，鏡子對麵也是很爽快地一一解答，毫無保留。
    就這樣，雙方你一個問題、我一場解答地聊了起來，太陰星君完全沉浸在自己喜歡的領域裏，徜徉於知識的海洋中。
    她像個求知若渴的學生，在全新的、充滿奧妙的世界裏如癡如醉地汲取著營養；他像個誨人不倦的老師，也仿佛回到了自己心愛的講台，不斷耐心細致地講解著自己所掌握的陣法知識，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顧安的授課天賦又一次完美地發揮出來，那些深奧而枯燥的知識在他的拆解、講述下，變得極為清晰而通俗易懂，他時不時還會加入一些生動有趣的例子，設置一些引導性的提問，讓自己的學生完全進入良性節奏中。
    太陰星君不僅充分打開了對陣法一道的新思路，解開了諸多困擾自己的陳年桎梏，也時不時被他逗得咯咯直樂，就像是個無憂無慮的傻子。
    那些什麽瀛洲島的破事，早被她拋到了九霄雲外，再也不是什麽值得費心去煩神的東西了。
    時間就這麽一點一滴地過去，兩人竟在不知不覺間從前一天的傍晚聊到了第二天的破曉時分。
    不光是太陰星君，就連顧安也發自內心地感到愉悅，他覺得鏡子對麵的“三太子”，簡直就是他夢寐以求的學生。
    她不是華清那種什麽都聽老師、百依百順的“乖學生”，而是真正有自己的想法、對知識有渴望的“好學生”，她不僅願意認真傾聽，還帶著自己的思考提出各種在點子上的問題。
    每次顧安拋出的線索，她也都能接的住，並且會快速地順著線索思考，找到問題的突破口。
    教導這樣的學生，顧安的心中也是如沁甘泉，如飲美酒，生平第一次體會到了“教學相長”的愉悅感。
    他隱隱覺得，自己跟對方不再是師生，更像是一對相逢恨晚的“知音”。
    不過，他這種“微醺”的享受狀態，很快被係統一盆涼水給潑醒了：
    “宿主，我監測到你的情緒有點不對。本係統必須提醒你，你此刻溝通的對象是同性，再過幾個月，你就要跟楊嬋仙子完婚了。”
    “咳咳！不用你提醒我！你沒事少監控我的情緒！”顧安頓時清醒過來，有點惱羞成怒地回懟了過去。
    不過話雖如此，顧安還是在內心深處有了點擔憂……
    這樣下去不行啊，怎麽有種越陷越深的感覺呢？顧安啊顧安，你可不能被這種奇怪的同性取向給控製了啊！
    唉，以後還是離哪吒遠一點吧……
    嗯，為了大家好，在我恢複正常之前，還是要跟他少接觸。
    打定主意，顧安輸入神念：“咳！殿下，時候不早了，在下還有其他事要忙，今日就先聊到這了。”
    “啊？可是，我還有一些問題想要問你……”
    “來日方長，不必急於一時。”
    “好吧……那你下次什麽時候有空？”
    “這……不好說，好不容易進入蛟龍族內部，在下需要認真調查一些事情了，不然戰事也無法早日結束，不是嗎？”
    “是，是這個道理，可是……”
    “好了。殿下，我真的要去忙了。若任務有進展，在下自會向你再匯報的。”
    “等、等一下……”
    “…………”
    太陰星君又連著呼叫了幾聲，可對方卻已經沒有了回應，看樣子，是另一頭關閉了千裏鏡的法陣運轉。
    她有些失落地將鏡子按在自己心口，幽幽地歎了口氣。
    不過，回想起剛剛的對話中一些有趣的事情，她又忍不住地自己笑了起來。
    可笑著笑著，她又有一些難過。
    因為她知道，鏡子那一頭的人，他對自己的這種耐心又細致的教導並不是真正屬於她的。
    自己隻是一個“冒名頂替”的小偷罷了。
    可她又真的很貪戀這種感覺，這種在靈魂上達到共鳴，仿佛有人牽著自己的手，在充滿歡悅的道路上一同前進的感覺。
    她從來沒有體驗過。
    自己的師尊，雖然也教會了她很多東西，但他從來都隻是把法門往那一擺，丟下一句“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然後讓她自己領悟。
    “唉……”
    太陰星君輕輕歎了口氣，閉上眼躺在自己的床上，雙手把懷裏的鏡子抱得更緊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