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疆終於還是拉開了那張造型奇特的椅子坐下了。
    隻是臉上的表情十分不耐，打定主意不論對麵說什麽，他都不會搭理。
    給他治病？
    笑話！
    秦蘇推了推臉上的無邊眼鏡，笑容恬淡：“不要對我這麽戒備，我真的不會傷害你。”
    說著，她將倒好的水，朝暴君推了過去。
    楚疆掃了一眼女人推過來全透明的水杯，清晰到可以看見水中的氣泡，他眼底閃過一抹新奇。
    不過他沒動，依舊是那副看不慣全天下的冷淡桀驁姿態。
    “隻是隨便聊聊而已，比如你覺得什麽對你的生活影響最大。
    是每次醒來都會失去的記憶，還是無法治愈的嚴重頭疼？
    是持續性的精力旺盛、情緒高漲，無故傷人，還是一朝之間，跌至穀底的消極厭世？”
    男人的視線終於落到她身上了，眼神恐怖的，即便在夢境裏也仿佛能感受到來自暴君的壓迫力。
    秦蘇恍若未覺，笑容溫和：“別生氣，我是醫生，了解病症是很正常的。就好像你從小習文習武，詩詞歌賦刀槍棍棒，對你來說也是很自然的事。”
    或許是聽進去了，楚疆的氣勢稍斂，但同樣的，原本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也收回了，又恢複那副目中無人的模樣。
    秦蘇：“所以，這裏麵什麽最讓你痛苦？失憶？頭疾？還是情緒不受控製……好的，是情緒。”
    楚疆的眼睛眯起，看她的眼神好像在說“我看你是真的不想活了”。
    秦蘇微笑：“這是我的專業。”
    她接著說道：“情緒大起大落像坐過山車，高興時精神亢奮，精力十足，可以一連幾天不睡覺也精力旺盛；可之後便是情緒低落到極致，嚴重時甚至會有厭世、自殺的傾向，這些都是雙相情感障礙的表現……是不是聽不懂？”
    這次，楚疆眼神都不給她了。
    秦蘇：“其實很簡單的，隻要看看就懂了。”
    她將提前準備好的有關“雙相”的資料推到男人麵前。
    而危險就是這時發生的——原本雲淡風輕、她說什麽都不為所動的男人，在她伸手的瞬間猝然出手，試圖將她擒住。
    然後，他又抓空了。
    男人俊美無儔的臉上難得浮現一抹惱怒。
    秦蘇忍住笑意，平靜開口：“聽說你在你們的世界被稱為戰神，你一定很擅長帶兵打仗吧？”
    “你想說什麽？”楚疆破例開口了，語氣十分危險。
    下一刻，就聽到女人慢悠悠開口：“你知道嗎？有人把‘雙相’稱為天才病，因為患者在輕躁狂發作時，往往思維敏捷，表現出異於常人的天才……”
    楚疆聽懂了，臉也黑了，咬牙切齒：“你說本皇子會打仗是因為有病？”
    秦蘇鎮定自若：“當然不是。”
    漂亮細長的手指在資料上點了點：“雙相發作時會使患者思維敏捷，但是持續的時間並不長。你能連打多場勝仗，甚至被譽為‘戰神’，絕對不會是靠生病。我相信你是真的厲害，有本事。”
    女人聲音徐徐，似潺潺流水帶著安定人心的力道，並沒有他想象中的刻意挖苦、陰陽。
    楚疆的視線終究還是無意識順著她手指看去。
    這一看，正好看到““天才和瘋子一線之間”……這個人如果本身的技能掌握很出色，此時會激發出更大的潛能，在某些領域表現得更加出色，”
    再往後看時，原本在前方的資料，忽然就出現在了眼前，女人清冷悅耳的嗓音似帶著蠱惑：
    “看看吧，多了解一些並不是壞事，不是嗎？”
    楚疆看得很快，幾乎一目十行，十多頁的資料，也被他很快看完。
    隻是從旁人的視角，更像是他在敷衍著，草草掠過。
    直到看到男人移開目光，又變成那副傲然冷酷的模樣，秦蘇才開口道：
    “當然，你患病隻是我的判斷，最好的方法，還是請你先做一做測試。”
    說著，她又將一份躁狂量表【&bp;BＲMS】推到了男人麵前。
    上麵的內容已經被係統結合大祁的文字習慣，進行了潤色，是更加符合古代情況的用詞。
    這一次，楚疆依舊沒有接，不過抬眸淡漠隨意掃了一眼，就移開了視線。
    秦蘇：“怎麽樣？”
    楚疆沒有回答，反問：“怎麽判斷？”
    秦蘇微笑：“分數≥15分。”
    楚疆不再說話，也不知聽懂沒有。
    倒是係統很遺憾：【他都不肯做啊，再沒有比這更不配合的病人了吧？】
    誰料秦蘇卻道：“不，他已經做了。”
    係統：【做了？】
    “叮咚~”
    一道輕靈若無的鍾聲響起，這次會談的時間到了。
    秦蘇看向對麵夢境中依舊一副陰鬱懾人的男人，即便長得昳麗絕豔，卻像帶毒的花，讓人不敢靠近。
    “相信你已經有了判斷，不告訴我也沒關係。我隻想你知道，這些病都是可以治療的，隻要你願意配合。這次談話就到這裏了，希望你不要討厭我，歡迎你隨時改變主意。”
    秦蘇抬起手，對男人做出一個“再見”的動作：“下次再見~”
    夢境在一瞬間坍塌，楚疆從那個奇幻的世界中被猛然拉回現實。
    他胸膛微微起伏著，睜眼望著床頂，隻有木格窗灑落的淡淡月光，提醒著他一直都在房間裏，剛剛一切隻是場夢。
    他想自己可能病得更厲害了，竟然妄想會有天人來救他。
    -
    另一邊，秦蘇同樣也從夢中出來了。
    係統以為忙了一晚上，宿主該睡了。
    結果她直接翻身起床，點了蠟燭就開始複盤今晚和暴君的第一次會談。
    然後根據回憶，重新做了病情分析，對之前做的治療方案進行調整。
    “他防備心極強，在不信任我的情況下，一直主動並不是好的選擇，現在隻需要等一個合適的‘契機’，讓他自己主動治療。”
    係統不確定是不是對自己說的，但還是努力附和：【宿主這麽厲害，肯定沒問題的。】
    親自圍觀過一場心理會談後，係統對秦蘇更有信心了。
    不是，早知道心理醫生這麽厲害，之前就不會走那麽多彎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