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第二卷 第十八章 啟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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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院,容萱在自己房間練習彈奏箜篌。東方胤來到禾方房前,敲門。禾方開門,微笑,“你回來了。”這句熟悉的話,熟悉的語調,讓東方胤安心不少。
    東方胤:“你在這兒住得習慣嗎?”
    禾方:“嗯,挺好。容萱姐姐很照顧我。”
    東方胤:“聽說你教她彈箜篌。”
    禾方:“是,姐姐很有興趣,但不方便去教坊學,就跟我一起彈了。”
    東方胤看著禾方紅潤的臉色,露出溫存笑意。“冰糖楊梅汁很好喝。”
    禾方難為情道:“鄒少主給你喝的?是不是很酸?”
    東方胤:“剛好。你隻給他不給我呀!”
    禾方:“不是。容萱姐姐和我最近突發奇想嚐試了些不太尋常的做法,本來沒打算給別人品嚐,隻是被鄒少主發現了,讓我們每次做要分一半給他,姐姐同意了,所以……”
    東方胤:“他真會仗勢欺人。”
    禾方:“……鄒少主人很好。我們想在後院種花,他就讓人照我們說的買花苗回來。”
    東方胤:“哦,你們種了什麽花?”
    禾方:“山茶之類的,還養了睡蓮。”
    “哈。”東方胤笑起來。
    禾方:“怎麽了?”
    東方胤:“沒事。下次做什麽好吃的也分我一份吧。”
    禾方:“好。”
    閑聊雖然愜意,但正題還得談。
    東方胤:“我們就要出發去月桂城了,你準備好了嗎?”
    禾方:“嗯。”
    東方胤:“……你信任你母親嗎?”
    禾方:“嗯。”
    東方胤:“哪怕她騙了天下,說你是女兒。”
    禾方:“嗯。我也想知道她這麽做的理由。”
    看著禾方認真、鎮定的表情,東方胤苦笑道:“你害怕嗎?”
    禾方笑笑,“有一點,還好。”
    東方胤走到禾方身邊,一手扶住他的肩,不看他的臉,“你母親可能是為了報複獨孤耀才和他在一起。”
    “……嗯。”禾方穩住情緒,好好聽著。
    東方胤稍稍用力按住禾方的肩膀,“你可能不是他們的孩子。”
    禾方不是沒想過這種可能,但稍稍碰觸就會打住,退縮不再深入。那是連封凍的心都不願觸碰的尖冷,就算被牽連受苦,也不願隻是無關被害。
    隻要一想這個問題,禾方的腦海就會被烏雲罩住,思緒變得一團漆黑,不知該怎樣延伸。他感覺到肩上的壓力,迫使自己努力思考,卻如深陷泥潭,動彈不得。他想讓自己前進,卻像是要自己把自己提起來一般困難。
    是,或者不是,自己如何能證明,又該怎麽去懷疑——當然有理由懷疑,但怎能這麽想?
    刺骨的白雪於黑暗中降下,依然溫暖的心被白色漸漸掩埋,血液的流速變得緩慢,呼——吸——呼——吸——不能停下。禾方無法回話,僵直了身子一動不動。
    禾方蒼白的臉被埋進溫熱的胸膛,強有力的心跳、呼吸的起伏,帶他慢慢恢複。一隻大手護住他的頭,另一隻手扶住他的背,令他憶起兒時被母親懷抱的感覺——啊,原來是這樣,假不了的,那份關心和擔心。
    禾方抬起右手扶住東方胤的手臂。“母親很愛我,我相信自己是她的孩子。”
    東方胤鬆開臂彎,禾方抬頭看著東方胤憂心忡忡的眼,“請帶我去明海吧。”
    東方胤:“……好。”
    夜深沉,月暗啞,青龍劍聽見主人的心跳得沉重。
    第二天,鄒冰恕交接好公務,由祁弘譽全權代理少華山領主之職。第三天,東方胤化裝化名為趙聰,並將禾方化裝成另外一個樣子,同鄒冰恕一起動身前往月桂城。
    臨走前,容萱將禾方教她製作的香包送給禾方,“多保重!容萱在這裏等你回來繼續教我彈箜篌。”
    禾方:“好,姐姐也多保重!”
    月桂城。
    福元和封臻、絡繹已經帶回消息,夏皇不知道東辰公的隱情,也不曾指示或參與獨孤無淚的事情,讓西未侯小心調查。
    七月初,鄒冰恕等人到了比鄰軒,東方胤請示西未侯和天奘法師後單獨見了司因、司由姐妹。司因、司由說外祖母去世之前很長時間都不曾離開釋天閣。
    司由見到東方胤十分開心,隻是聽說他很快要走,又失落了一會兒。東方胤一行人在比鄰軒隻停留了一天,就和封臻、絡繹一起出發。
    封臻為防止大家走散,給了絡繹之外的三人每人一塊雲形令牌,“如果發生意外,隻要將令牌一分為二或弄壞,我就能找到你們。”
    禾方發現這方法和那個人教他的一樣,不曉得法術是否都有相通的地方。東方胤心裏有了疑問,他在第二天趕路時騎馬走在封臻旁邊,閑談幾句後,隨口聊起了星照宮。
    東方胤:“聽說昆侖山最近兩年出了個很引人注目的門派,不知兄台可有了解?”
    封臻:“星照宮?既了解又不了解。”
    東方胤:“此話怎講?”
    封臻:“據我所知,星照宮聚集了三位各自擁有‘七劍’之一的高手和四位身份不明卻可與這三人匹敵的人,合稱‘七劍使’,另外還有一些武功高強的奇人異士,可以說是實力超強的門派。
    然而,它和一般門派非常不同,與其說是門派,其實更像組織,因為它沒有真正意義上本派的徒弟,而是直接招募一些武藝高超的人且派別不一,內部也沒有師徒之分,宮主之下是‘七劍使’,‘七劍使’也可以獨立指揮手下。”
    東方胤:“這麽說來,星照宮並不是一個單一的門派?”
    封臻:“對。而且它的組織很鬆散,‘七劍使’分散在各地,行動也很奇怪,目的不明,相互之間似乎沒有明顯的關聯。”
    東方胤:“哦?”
    封臻:“比如鄧鹹英就是‘七劍使’之一。”
    東方胤:“是嗎?”
    封臻:“他好像沒有手下,總是一個人到處修煉、與人比試,隻求武功長進。”
    東方胤:“其他人呢?”
    封臻:“還有一位名叫張弛,他不僅有‘七劍’之一的‘掩日’,還有一樣很厲害的法器——‘白虹七箭’,一人可敵千軍。”
    東方胤:“那麽厲害!”
    封臻:“嗯。去年春天,從永興城調往錦屏的近千名軍人將當地部分民田強占為軍屯。他們把原住民眾趕出土地,霸占他們的田產。當地文官懦弱,也不敢為民做主,隻好想辦法把流民安置到別的地方。”
    (注:永興城位於黃土東麵,臨近鑰野;錦屏是一個鄉鎮,位於永興城以東,黃土和鑰野交界處。)
    東方胤:“當地沒有人上書到永安城嗎?”
    封臻:“還沒等他們上書,張弛就把那千名軍人趕出民田並將訴狀直接射進了皇宮。”
    東方胤:“後來呢?”
    封臻:“事情影響很大,夏皇親自下令徹查,整頓軍隊、嚴肅軍紀,查處了一批克扣軍餉的官員,從直接幹係人到監管層都給了嚴懲。”
    東方胤:“那張弛呢?”
    封臻:“雖然寧丞相等人非常反對張弛的自作主張,但他隻是趕走了軍人,並沒讓多少人受傷,加上他提供情報,保護當地居民的安全,沒讓軍民衝突擴大,對國家有功,夏皇也就沒有追究。”
    東方胤:“這樣看來星照宮還是個伸張正義的門派。”
    封臻:“一部分是。凡事過猶不及,星照宮也有一位神秘的劍使做得過分了。他時不時就會將一些罪犯的罪行曝光於世——連同他們的屍體一起。”
    東方胤:“法外製裁……沒人知道他是誰嗎?”
    封臻:“嗯。就連鄧鹹英也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隻是他的武功可能比張弛還要高,而且還有數名厲害的幫手。”
    東方胤:“‘七劍使’相互之間不認識?”
    封臻:“‘七劍使’以北鬥七星為名,例如鄧鹹英是‘搖光’,張弛是‘玉衡’。他們是否以真實身份結交純屬自願,而那位‘天璣’沒有結交任何人,隻是有時會帶著麵具和他們比武。鄧鹹英隻見過其他三位劍使,還有一位‘開陽’沉默陰鬱,從未開口說話,也不和大家比試。”
    東方胤:“星照宮內部都那麽神秘。”
    封臻:“是。他們倒沒什麽保密的規定,因為在星照宮的人看來,把秘密告訴別人再讓人去保守是件很可笑的事,所以鄧鹹英也很坦然地把情況告訴天奘法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