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成排的超凡特性，都用非常專業的手段進行了暫時性的容納，封裝在了特製的容器之中。
    齊默看著這一幕，並沒有任何震驚或者欣喜的情緒在，因為每一團或者幾團特性，代表著一條鮮活生命的喪失。
    也許在幾周之前，他們還在跟自己的好朋友討論著海上出現的兩界門，可能對著自己的父親大吵大鬧，可能想著吃英雄港哪條小巷裏的特色美食。
    可是生命的逝去就意味著永遠的終結。
    死掉的人，並沒有感受，至少在齊默比較單純樸素的世界觀下是這麽認知的。可活著的人，總會為死去的人感到悲傷。
    所以人們說，葬禮從來不是關於死者的，而是生者的聚會和互相安慰。
    似乎能感受到齊默沉重的心情，在一旁的少女騎士，將自己身上所有的鎧甲都褪了下來。裏麵穿的是出發那天還被她嫌棄的21式蛙服，此刻上麵已經破破爛爛，少女白皙的皮膚甚至都露出來，當然更多的是她未愈合甚至發炎的傷口。
    “王，我將一力承擔這次軍事失利的後果，是我的愚蠢、魯莽和無能，導致了大家的死亡，我讓您和整個提亞特蒙羞了，請處死我。”她平靜敘述著，就如同要殺的是一條魚一隻雞，而不是她自己。
    齊默的眼神很冰冷，不過他同樣也清楚，這件事，不能完全怪在眼前的少女騎士頭上。
    “殺了你，他們會活過來嘛？他們的家人就不會流淚了嘛？英雄領如此巨大的減員損失，就不需要承受了嘛？”
    夏洛蒂低著頭，咬著嘴唇，鮮血都流了出來，可是她無法回答任何一個問題。
    齊默搖頭：“殺了你，沒有屁用啊。”
    他背過身，不忍去看那些特性容器，麵前是奔流的江河，齊默總覺得他能夠看到一張張麵孔，也許出發之前，他還跟他們打過招呼，也許不久之前他們都曾在自己的麵前宣誓效忠。
    人，真的是超級脆弱的造物。齊默再一次感慨。
    “我無意開解你，但是我想說，如果這次不是你，可能也會有別人，提亞特……必然會遭遇這樣的命運，不是現在，也會是未來。甚至可以說，早一點接受這種洗禮，反而更好。”齊默沉重地說道。
    “提亞特自由騎士團，是秉持著英雄王意誌最後的一支力量了。你們是孤軍，你們是象征。可提亞特，真的沒辦法跟得上現在的這個世界了。”
    夏洛蒂身子忍不住的顫抖，她似乎知道接下來麵前這個男人會講出什麽話，而她的恐懼已經來到了頂峰。
    “提亞特自由騎士團，將正式結束它作為一個軍事編製存在的曆史。我將徹底解散騎士團的組織結構，以及任何有關的行政結構。臨管會，或者今後的英雄領政府，將完全承擔管理職責，軍衛部會接過防衛工作。”
    這話隻是明說了，實際上齊默早已這麽做了。
    夏洛蒂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掉落了下來，她從來不喜歡哭，訓練很苦不哭，戰場上不會哭，可是現在她沒辦法控製了。
    “提亞特自由騎士，將作為一個榮譽稱號，授予任何一位對英雄領和海格立安人民、東大人民做出傑出貢獻的人。騎士團作為管理榮耀的提亞特自由騎士的組織結構而存在，或者說，當個聯誼會都很好。”
    “但是，我的麾下，再也不會出現提亞特這個作戰單位了。嗯，現任所有提亞特自由騎士，都將解除提亞特的身份——這個名號，現在需要你們自己掙回來。”
    說完，齊默抬腳就想離開。
    剛走一步，他又停下：“這可能對你，或者對其他人，都非常難以接受，可牌子是你們自己砸爛的。不管是安文的叛變、縱容本地商會，亦或者這一次完全沒有必要的軍事失利。你們有人可能會心中不服，有人甚至可能會恨我，我並不在乎，離開英雄領都無所謂。”
    他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道：“但是，如果你們沒有自信能夠完成‘披堅執銳、護衛蒼生’的格言，那確實不配當一個提亞特。提亞特從來不是因為家族而世襲的，不是因為戰鬥力強大而被承認的——提亞特這個名字隻有一種獲取的方式，那就是為了這份偉大的事業犧牲與奉獻。”
    所有幸存的提亞特們，或者說騎士們，此刻都不知道應該做出什麽表情，活下來也許足夠值得慶幸，可是剝奪他們的騎士團的名譽，這簡直比殺了他們更加令人難以接受。
    換一個什麽公國、王國的，騎士們一準就要造反了。
    可是，麵前的人是英雄王，是創建了提亞特自由騎士團的英雄王，甚至可以說，他才是第一個提亞特！
    英雄王是真正的騎士王，這是世之公認的事情。
    隻有他能夠定義，什麽是真正的提亞特，也隻有他能夠檢定，現在的提亞特還配不配叫這個名。
    檢定結果，不配。
    年長的騎士萊恩歎了口氣，他對齊默說道：“王，我已經四十多歲了，不再有衝勁兒了，現在我成了除名騎士，這讓我感覺到恥辱。我無法向您抗議，更沒有道理這麽做。可我沒有能力再為自己奪回自己的榮譽了，所以請容許我退出現在的軍事序列，我將羞愧地選擇一個什麽地方，度過餘生。”
    齊默看了他一眼，點頭：“你可以這麽做。”
    “感謝您的寬容，無法繼續向您效忠，我背叛了自己的誓言，請您折斷我的劍。”
    齊默搖頭：“不，是我先背叛了你們，取消掉了你們的提亞特之名，這劍你帶著。”
    萊恩並未說話，他身上的特性催動，直接掰斷了自己麵前的騎士長劍。
    “除名騎士，無顏配劍。”
    身後所有的幸存騎士，包括夏洛蒂，不論他們到底多麽不情願，此刻他們都必須這樣做。
    隨著鬥氣一道道閃過，一地斷劍發出了叮咚叮咚的碰撞響聲，很多人流下了眼淚。
    夏洛蒂擦幹自己的眼淚，將自己的斷劍抱在懷裏，剛擦幹的淚珠又撲簌撲簌地滾落下來。
    齊默走了。二營長徐礪鋒走過來了。
    他用很生疏的海格立安語開口問：“夏洛蒂，你現在怎麽選？離開軍營，還是歸隊？”
    夏洛蒂抬頭看著那個冷漠的軍官，問道：“我犯了這麽大的錯，甚至害得所有人失去了名號，我還配嗎？”
    徐礪鋒自顧自地說道：“我剛當兵那會兒，我們連一直都是全師的尖刀連，可後來大比武，我們輸了。我們全連天都塌了，連長甚至被老領導揍了，後來我們全連憋了一口氣，刻苦訓練，最終把這個榮譽奪了回來。
    我不懂你們怎麽回事，提亞特騎士到底有什麽內含。我就用這個例子告訴你，真正的軍人可能會被打敗，但是永遠不會服輸的，榮譽向來靠自己來掙！貝金瀚人殺了你的同胞，你要報仇；你的騎士之名被下了，你要搶回來。
    怎麽才能做到這一切？這身軍裝你必須穿著，才能做！懂了嗎？”
    夏洛蒂的眼睛變得清明：“我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