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日一早，灤河東岸戰線上的氣氛就讓李林楊感覺不對，甚至從睡夢中驚醒。
    灤河西岸，戰場指揮交給了總參謀長周綱吉。李林楊留在灤河東岸。目前，灤河東岸的守軍是第二旅劉閂。劉閂在紅旗軍三個主力旅長中，最突出的特點就是一個堅強！
    為了加強劉閂部的兵力，司令部把第一梯隊的八十一個補充兵連全部補充到了陣地上。這八十一個步兵連，是團練中抽調的青壯組成的。在這些天時間裏，進行了加強訓練。但是每個人的訓練也不過六天時間，說是新兵都不夠格。但是，這八十一個連的士兵，全都輪訓上了戰場，雖然都沒有參與激烈的戰鬥，但都在前線平均待過至少三天，勉強算是見識過戰場。
    曾經有“名將”說過：打仗不用學，發支槍，上戰場打三槍就學會了。不能說沒有一點道理，但是，那是指個人。比主力兵力多兩三倍的士兵都是新兵的話，戰鬥力真不敢太過期待。以不到兩萬部隊，防守整條戰線，並不輕鬆。再怎麽說，對麵的日軍也有小三萬呢！
    李林楊醒的很早，哪怕戰場上沒有槍炮聲，他在早晨四點就起床了。雖然，各方麵的消息尚未傳來，但直覺告訴他，今天是一場苦戰。他甚至感覺，連空氣中都充滿了危險的氣息！卻不知危險從何而來。
    把所有的部署，手中掌握的兵力，敵情全都在腦海中過了一遍，李林楊仍然沒有想到危險從何而來。
    但，仗打的久了，直覺很重要！如果是在單位上班，一大早把幾萬人折騰一下，會怨聲載道的。但打仗不是上班！
    當即李林楊派出一連串的傳令兵，司令部中參謀也開始通電話知各個團長。
    若是以戰場地形看，毫無疑問的是右翼戰場最容易受到攻擊，畢竟這邊除了一座勉強稱之為山包的白杜山，其他空間都是平原。因此，昨天李林楊特意把二旅旅長劉閂派到了右翼戰場。
    在這個方向上，日軍第六師團的炮兵相對完整，可我軍炮兵火力是日軍的好幾倍。雖然我軍兵弱了點，但戰前怎麽算，戰線都不可能失守！
    正麵防線，是二團，團長是副旅長兼二團長鄭長歌。紅旗軍老資格的團長了，更有四門大口徑重炮做火力依托，應當不會出大錯。
    左翼戰場，也就是五山陣地。團長是十五團團長陳誌堅，這個團長在威海戰役時乃是主力步兵營的連長，現在已經是團長了。紅旗軍擴軍太快，盡管陳誌堅戰功卓著，但從一個連長半年多時間升為團長，還是稍微弱了一點。
    李林楊剛剛想到這裏，灤河西岸窟窿山方向響起來了槍炮聲！隻是遲了不到兩分鍾，五山背後也響起了槍炮聲！
    李林楊沒有任何猶豫，急令警衛營跑步立即增援五山！這是司令部僅有的一支機動力量，算是整個戰場的預備隊，第一時間就投放在了戰場上。警衛營剛剛出發，日軍在正麵防線和右翼防線全線發動了進攻！
    雖然，李林楊還是沒有想清楚攻擊窟窿山的日軍從何而來，但這時候他已經有時間擦一下冷汗了！由於李林楊提前半個小時的“折騰”，五山陣地雖然危機，但應當不至於迅速的失守！畢竟五山背後，第十五團有一個步兵營和九個新兵連！
    擦完冷汗，李林楊已經判斷、確定，日軍攻擊窟窿山的日軍來自冷口方向的第二師團那一個支隊。
    “大意了！”
    思維慣性的存在，讓李林楊以及紅旗軍司令部全都忘記了這支部隊。在山縣有朋帶領日軍已經轉向天津的情況下，日軍其實已經沒有必要繼續堵住冷口了。在日軍已經轉向天津的情況下，將來的物資輸送通道可以來自海上，甚至如果占領了港口，補給就更加方便。日軍此前堵住冷口，其實隻是為了避免後方的物資彈藥輸送免受騷擾和打擊。
    但是，時間不大對！日軍是昨天才轉向的，今天早晨日軍就發動了進攻！這中間差著一百來裏路呢！也就是說至少兩天之前，大山岩已經在調動兵力了！
    賭徒！大山岩為了取得一場勝利，已經變成了一個賭徒！不管這邊到底是勝敗，冷口方向周潤奇和朱玉小兩萬大軍肯定是猛虎出閘！
    大山岩為了此戰，使出了渾身解數，他一個敗軍之將根本就沒有說服第六師團長黑木為楨。但昨夜，這家夥使用了另一招，逼得黑木為楨不得不配合他發動全線進攻！
    “黑木君，此戰若不勝，還拜托你把我的頭顱帶回日本！”
    大山岩說出這句話，黑木為楨傻了。別管大山岩打了多大的敗仗，他有多麽看不起這位。但大山岩是第二軍司令官，是他的上司，決心要帶著軍屬的一個步兵大隊，重炮兵旅團的一個後備聯隊要從五山背後發起強攻！不成功就成鬼！
    雖說，大山岩的計劃好像還有點譜，但是，再有譜，黑木為楨也信心不足。在灤河防線打了快一個月，黑木為楨的迷之自信過一天就弱一天，內心深處他已經失去了勝利的信心！
    可是在上司以死相逼的情況下，黑木為楨不得不全力配合。為了他自己的前途，他也不敢讓大山岩親自帶隊衝鋒的。若是讓一個中將司令官，而且還是貴族伯爵，因為他的不配合在這裏戰死，回國絕對沒他的好果子吃！他的前途也就付諸東流了！不得已，黑木為楨鼓起勇氣，答應了大山岩，以一個師團的兵力，強攻正麵和南麵（我軍右翼）！
    在周綱吉打來電話匯報了新的兵力部署之後，聽著外麵槍炮聲，李林楊反倒“悠閑”了起來。
    大山岩的確很鬼，此戰的策劃算是一個連環套。先是以第四師團一部渡河吸引我軍。然後從最不可能的方向調兵，以第二師團一個支隊偷襲窟窿山我軍重炮兵陣地。如果這一支日軍得手，沒有了窟窿山重炮兵陣地，那麽日軍步兵從五山背後（北麵）偷襲就很有可能得手。我軍雖然有攻城重炮兵，但陣地就設在五山南麵，根本就無法對五山進行支援。甚至旅屬的炮兵，也無法對五山背後進行支援。紅旗軍大炮雖多，但也不是無限的，不可能處處都部署大炮的。
    前些日子，日軍第二師團乃木希典就因為窟窿山的重炮兵存在，沒有辦法對五山的背後發動進攻，最後碰了一鼻子灰隻能舍棄。大山岩的思維看起來比隻會打硬仗的乃木希典高出一層！
    雖然很危機，但李林楊的悠閑，出自自信，對紅旗軍主力的自信！
    先說窟窿山重炮兵團，團長孔秀賢，麾下兩個重炮營一個步兵營，而且步兵營還加強了三個連的新兵。這三個連的新兵不是八十一個補充兵連。而是紅旗軍在威海經過三個月訓練的新兵連，合計三十個，都已經平均在前線待過三天時間，而且，槍支齊全！相對來說，比雙配套的八十一個步兵連戰鬥力要強上幾分。都不說司令部提前半個小時打了提醒電話，就是陣地周圍的地雷陣，也足以保證日軍不可能第一時間就衝到陣地上！
    紅旗軍特有的地雷，雖然不敢說超出這個時代，但在這個時代絕對的先進！由於製造簡單，造價不高，兵工廠生產了相當大的數量！
    重炮旅長張鳳伍在紅旗軍陸軍中的地位僅次於周綱吉，把這麽一個重要的大將放到這一位置，就知道李林楊是多麽重視重炮旅了。張鳳伍最初是紅旗軍的輜重營營長，組織能力超群，論細心踏實，在紅旗軍中無人超過！因此，紅旗軍視為寶貝視為拳頭的重炮旅，不可能忽視防守！
    隻要日軍不能第一時間得手，無論是窟窿山還是五山，想拿下來，沒有那麽簡單！至於正麵戰線的戰鬥和右翼戰線，李林楊更不擔心！別看鬼子打的聲勢浩大，是不真是強攻，還是能看出一二的。
    灤河以西，周綱吉稍稍有點手忙腳亂。紅旗軍本來預備的是一桌菜，但日軍來了兩桌，而且方向不同。
    難點就在方向！
    兩個步兵旅和騎兵三個團已經撒了出去圍殲日軍第四師團的渡河部隊，哪怕是騎兵也至少需要三兩個小時才能調回來一部分！
    鄂軍各有任務不能擅動，但周綱吉手中還有一支部隊，那就是陳鳳樓的五個營步兵！這五個營的兵是徐州兵，也是江北兵，雖然沒有被紅旗軍整編，但指揮沒有問題！帶隊的指揮官是一名記名總兵，陳嘉襄，乃是陳鳳樓的族弟。
    “立刻增援窟窿山，隻要你部能增援上去，我紅旗軍保證，徐州鎮總兵絕對姓陳！”
    戰後，有關徐州鎮總兵的寶座，其實是有那麽點問題的。以紅旗軍的強勢，陳鳳樓的徐州鎮總兵並不很穩當。周綱吉乃是紅旗軍僅次於李林楊的第二號人物，以紅旗軍的作風，絕不可能食言！陳嘉襄應了，立刻帶兵出城，跑步增援窟窿山。
    隻是陳嘉襄五營，戰鬥力和其他清軍沒有兩樣，防守作戰尚可，野戰能力就太弱了，幾乎沒有可能打破日軍的包圍圈。最多也就是牽製日軍兵力！
    那麽，就必須拿出另一支精銳了！
    紅旗軍老八營中的鐵甲營，原有三個連。其中馬拉機槍連最為成功，現在已經有三個了，其中一個被調去了漠北。
    馬拉鐵甲炮，項目最不成功，戰場使用簡直是災難。
    鐵甲突擊炮倒是戰場威力無窮，但太容易出故障，威海戰後被運往江北，繼續改進。
    不過呢，馬拉鐵甲炮，雖然失敗，巨大的投入也不舍得就此舍棄。由於原鐵甲營營長已經回了江北，威海戰役之後工兵營營長（團級）甘小步執掌鐵甲營。這幾個月時間，甘小步幾乎成了掌管鐵路運輸的總指揮，這家夥別出心裁，而且鐵甲營的官兵是紅旗軍中技術含量最高的，有的是人才：改了改輪子，上了鐵路，就是列車炮！此戰，作為紅旗軍的殺手鐧，早已部署在了灤縣車站！
    列車炮自然是不能增援窟窿山的。但附屬的一個連卻可以，而且這個連還配屬有一個新兵連。雖然隻有三百兵力，但是，戰鬥力，很強。比陳嘉襄五個營都要強！因為這是鐵甲營所屬的一個馬拉重機槍連！足足十挺重機槍！
    一大圈命令下達完畢，吳鳳柱都親自登上了城頭，灤縣已經無憂，周綱吉也不在灤縣呆了，直接騎馬趕到了火車站，帶上馬拉機槍連直奔窟窿山。比陳嘉襄的五營步兵隻慢了一步，馬拉機槍連僅僅半個多小時就抵達戰場！本來距離也不遠隻有三公裏左右。
    日軍主攻方向是在窟窿山西北麵，在東南麵日軍有負責打援的部隊。陳嘉襄稍懂兵法，五營兵力拉開的正麵較寬，想以氣勢壓倒日軍。日軍雖然不怕，但也不得不分兵迎擊，以至於日軍的兵力也拉的相當寬。陳嘉襄正尋覓薄弱處，想衝破日軍防線。
    就在這時候，周綱吉帶著馬拉機槍連趕到了！
    日軍在曠野中攔截十挺馬克沁機槍，根本做不到，僅僅十幾分鍾，一個中隊被消滅了差不多一半，隨即潰散。很是輕鬆，日軍的攔截被打開了缺口。陳嘉襄見勢，立即帶著幾個營向缺口衝了過來。一番激戰，總算取得了一點突破，缺口無法擴大。
    周綱吉及時的命令馬拉機槍前進，加強正麵火力壓製。陳嘉襄的徐州兵表現不錯，看日軍被機槍火力壓製，機槍一停，立即就衝了過去。
    如是三次，兩千多兵力繼續向前進攻，日軍一個大隊的打援部隊接連被擊潰，有不少日軍甚至都沒能及時的趕到正麵阻擊，才一個多小時，周綱吉等竟然打穿了日軍包圍圈！
    負責偷襲窟窿山的是日軍第二師團藤野支隊！這個藤野支隊總兵力足足四千五百（包括軍伕），此前承擔的是對冷口的堵截任務。
    戰場撤軍不易！類似清軍，撤軍變崩潰，實在是常見。
    藤野大佐的對手，尤其是東北軍參謀長周潤奇，並不好糊弄，雖然這麽多天東北軍和嵩武軍等部衝不過藤野支隊的防線，但每天都在戰，而且刁鑽古怪的戰術層出不窮，不僅白天打，晚上還打。藤野支隊雖然能夠頂住，但被周潤奇搞得非常疲憊。
    藤野大佐得了大山岩中將的不少許諾，帶兵偷襲窟窿山！但藤野做不到全力以赴，周潤奇和狗皮膏藥差不多，他如果敢撤軍，肯定會被咬住。於是不得不留了半個大隊以及上千軍伕在冷口關前假裝稻草人。由於消息傳遞速度的影響，藤野支隊的鬼子還不知道，就在這個早上，日軍的稻草人部隊已經被周潤奇和朱玉看破，麵臨被全殲的下場！
    藤野支隊長時間作戰，本就疲憊，現在全軍累死累活，兩天一夜行軍一百多裏！為了趕時間，甚至連一個炮兵中隊都落在了後麵，行路難，路難行啊！體力疲憊的日軍，一個大隊沒能頂住周綱吉帶領的兩千多“雜牌”就是這個原因！
    昨夜，藤野支隊匍匐前進非常悄密的接近了窟窿山陣地。足足一個大隊潛伏到了距離重炮團警戒陣地不足一百米的距離！淩晨，還沒發動進攻，就看到紅旗軍陣地上人影攢動。
    藤野支隊以為暴露了（實際上是李林楊臨時下達命令），帶隊大隊長當機立斷發動了進攻。日軍指揮官的決斷很有魄力，甚至為了一次就取得突破，大隊長都揮舞著指揮刀衝在最前方。
    紅旗軍的炮兵陣地突然遭到襲擊，士兵都沒來得及還擊，日軍進攻部隊就衝進了地雷陣！隆隆的地雷響成一片，日軍中佐大隊長衝的太靠前，當場被炸死。被地雷陣攔了一攔，重炮團的官兵已經回過神來，奮力開火，很快就打退了日軍第一次進攻。
    重炮團長孔秀賢都沒有來得及查看傷亡，另一路日軍已經從背後爬上了窟窿山，居高臨下向炮兵陣地發動了進攻！
    孔秀賢手頭步兵都已經在阻擊日軍的進攻，無奈之下隻能調動炮兵，他親自帶領炮兵奮力阻擊日軍。雖然，有點手忙腳亂，但是爬到山頂從背後偷襲的日軍數量不多，在付出了不小代價之後，孔秀賢終於頂住了日軍的進攻。
    藤野支隊的兵力並不多，總計還不到三千，突襲沒能第一時間成功，已經士氣低落了。在連續進攻幾次之後，已經疲憊不堪。
    然後又被周綱吉帶著馬拉機槍連以及兩千大軍打穿了阻擊線，基本上已經絕了攻占窟窿山重炮團的希望。
    雖然支隊長藤野大佐並沒有參與威海戰役，但他的支隊骨幹是第二師團的步兵聯隊，其中，至少一千兵是在威海戰場上逃回去的，對於紅旗軍的重機槍記憶猶新！因此，藤野尚未下達命令，麵對噴發火舌的重機槍不少士兵已經膽寒，已經在向遠處逃竄了！
    增援抵達，紅旗軍這邊兵力已經變成了近四千，而日軍兵力則是還不到三千。以劣勢兵力攻山，想什麽呢！？
    周綱吉很快就見到了重炮團團長孔秀賢，這家夥根本就沒怕！如果是沒有預防被偷襲，是很危險。但是，李林楊提醒了一下，孔秀賢雖然準備還是不充分，但日軍發動進攻的時間，大多數官兵都起床了，至少半數都在陣地上！扛過了第一波偷襲，後麵就容易多。當然說容易也並不容易，身為團長，孔秀賢都衝在第一線和鬼子拚刺刀了！重炮團的傷亡不算很大，但重炮兵傷亡四十多個！
    藤野支隊，如果聰明的話，現在就逃，否則就別想逃了。
    藤野很聰明，在包圍圈被打破以後，就立即開始狂逃！
    由於周綱吉調動了陳鳳樓的騎兵增援，現在雖然還沒趕到戰場，但第二師團這個藤野支隊必然要倒黴了。他們或許能逃過陳嘉襄步兵的追擊。肯定逃不過陳鳳樓的騎兵！
    藤野支隊是沒能逃出陳鳳樓的騎兵追擊，但兩天之後徹底覆滅卻是遭遇了周潤奇帶領的兩個旅的東北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