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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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井明在得到這個結果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懵逼的狀態,如同當頭棒喝。
他雖然已經21歲了,但因為一輩子都住在大山裏,見識太過淺薄,心智仍然最多隻是個初中生的水平。他在過去幾天已經經曆了太多,他所熟悉的一切都不複存在,世界觀也在崩潰的邊緣。
他原本生活的那個囚籠已經被毀滅,他又剛剛逃離了一個字麵意義上的火坑,然後回到山林中,安葬了那些死在混亂中的可憐孩子和老師們。
當他回到姐夫的安全屋後,卻又被告知了另外一條消息,一條讓他過去十幾年的生活完全崩潰的消息。
“很顯然,你的血統沒有問題,你的姐姐血統也沒有問題,甚至用肉眼就能直接判斷。”那個看上去吊兒郎當,瞎掉一隻眼睛的男人搖晃著采血的試管說。
“我跟你說,要是真的有失控風險,那血都是黑的,落在地上能給地板燒個洞,你看看這個,紅紅的,明顯就很健康嘛!什麽垃圾不垃圾基因,都TM是狗屎!”
櫻井明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是,可是...”可是如果我不是繼承了龍血中的垃圾基因,怎麽會5歲的時候就被帶離家庭?
怎麽會十幾年被關在深山老林的關愛學校裏,隻能看見頭頂上一塊四四方方的天空?
怎麽會每個充滿恐懼的都被警衛鎖在宿舍裏,用鐵鏈子鎖住大門?
怎麽會每年生日的時候,都要頂著被直接拖出去槍斃的壓力,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回答執法人的每一個問題?
他一直堅定的認為,自己隻是太倒黴,繼承了垃圾基因,所以才要被這樣殘忍地對待。
這些年來,他也感受到邪惡正在從他瘦弱的身體中蘇醒,吞噬他的理智。他經常感到狂躁,感到焦慮不安,迫切地渴望著想要從這個囚籠中出去,想要看看外麵的世界,想要撕碎眼前的一切...
每到這個時候,他就會偷偷地溜進盥洗室,用冰冷的山泉水將自己澆個透心涼,熄滅心中燃燒的東西,順便讓自己感冒,萎靡上好幾天,自然就沒有精力想這麽多有的沒的了。
“可是我有的時候,真的能感受到,身體裏有什麽陰暗的東西在活躍!”櫻井明支支吾吾地解釋。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解釋,他隻是感覺自己應該是邪惡的,否則不會遭到那樣殘忍的、近乎非人的對待,他這麽多年都是這樣說服自己,然後默默忍受痛苦的。
突然有人告訴他,他不是天生邪惡,他和所有人一樣,應該自由地生活在陽光下時,他卻無法接受。
如果他是清白的,為什麽要遭受那樣的痛苦和折磨?
“而且龍血帶來的狂暴本來就是不可抗拒的力量,世界上哪個國家不是80%的惡性犯罪事件都是低階混血種造成的?就那些什麽E級D級的小菜鳥,最喜歡幹什麽走私啊、販d啊、拐賣人口啊、盜墓啊之類的缺德事兒!”
“高階混血種那就更癲了,他們大概率不屑於零元購,黑幫火並這種低等的暴力,都是直接開著飛機撞大樓、在沙漠裏隨手扔核彈、開船撞大壩的,這可不是玩笑話!”
櫻井明露出驚悚的表情,撞大樓撞大壩,扔核彈...這會造成多大的災難啊,怎麽會有人想這樣做?
這也太扭曲,太變態了吧?
他是肯定不會做的,就算有人拿著槍抵在他的頭上,他不做就殺了他,他也寧可去死,也不會傷害別人!
要是自己做了壞事,奈美老師會多傷心啊...他忍不住又想到了奈美老師青白的臉,一隻眼睛被烏鴉啄了去,另一隻就那樣無神地看著他的樣子。
那個被姐夫稱為“專家”的男人冷笑一聲,語氣中充滿鄙夷,“也就是日本人喜歡小題大做,你說說你這叫啥?你都21歲了,連人都沒有殺過幾個,算什麽暴力分子啊!那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都還沒幹壞事呢,就抓起來關著,那沒毛病的都得關成有毛病的!”
旁邊一直安靜的小個子也附和道,“我聽說人類小孩青春期的事後,身體和大腦都迎來第二個高速發育的階段,性器官也開始成熟。這個時候他們普遍會覺得自己長大了,產生逆反心理,認為自己能夠獨立,同時對外界環境更加好奇,學習能力也是最強的。我想生活在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被迫服從於暴力,對精神是沒有好處的。”
“小家夥說得有道理啊,恕我直言,如果你這種中二青年真的覺得‘有什麽邪惡的東西在體內蘇醒’,那大概率是閑的沒事憋的。”
男人用不知道什麽語言發出一聲咒罵,“你待的那叫什麽個鬼地方?沒有電視機沒有電腦,TM連根網線都沒有,手機也沒有信號,也沒有日本人最喜歡的漫畫書和輕小說,甚至就連做數獨打發時間的報紙都沒有!我要是待上一個星期,怕不是就瘋得要發誓核爆東京了!你能待上十幾年都沒瘋,已經說明你小子血統非常TM穩定了!”
“你TM讓卡塞爾學院那幫癲子住上一個星期?靠,我都不敢想象,這個世界能不能挺到‘諸神黃昏’來臨!”
提到卡塞爾學院的瘋子們,那個十四五歲的少年明顯打了個哆嗦,好像他們是多麽可怕的洪水猛獸,然後躲在了男人背後,尋求安全感。而男人也非常耐心地拍了拍他的後背,用眼神給予支持和安撫。
櫻井明倒是沒有在意“卡塞爾學院的瘋子”究竟是什麽人,他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如果知道自己有罪,那麽他還能勉強地PUA自己承受痛苦;可是一旦知道自己無罪,那麽過去十幾年的惶恐、孤獨和絕望就會將他壓垮,因為他找不到承受的動力了。
他的全身都在顫抖,雙腿發軟跪倒在地上,十指緊緊地抓著瓷磚地板,哪怕指甲斷裂鮮血橫流,也隻不過在瓷磚的釉上留下了幾道不起眼的劃痕。
“我...我...”他哭得泣不成聲,可是卻要強行咽下去,他告訴自己要堅強啊,要像奈美老師說得那樣,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男子漢是不能哭得啊...可是奈美老師死了,再也沒有人勸他不要哭,於是他當即“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男人坐在沙發上,靜靜地看著他哭,然後將試管中的血樣直接倒進自己的嘴裏,然後手掌中冒出火焰,將剩餘的生物樣本燃燒蒸發,軟化的玻璃一滴一滴從他的手掌之間滴落。
等到櫻井明哭得渾身都沒有力氣,隻剩下一雙不甘心的金黃色眼睛空洞地看向天花板時,他才用蒼白的嘴唇顫抖地問出一個問題:“為,為什麽?我明明,不是,怪物...為什麽要...這樣對待我?”
男人隻是站起來,走到窗前,看著下方攢動的人流,無所謂地回答,“你知道嗎,真正不穩定的危險混血種,在混血家族的比例中其實隻有大約10%,蛇岐八家雖然血統高於大部分黑王血裔家族,但是內部通婚了這麽多年,所謂的垃圾基因其實早就應該被自然淘汰掉了,比例充其量應該也是這個數。”
“但是事實上,在過去的40年中,尤其是最近的20年裏,這個數字從大約15%,上升到了驚人的45%左右,也就是說蛇岐八家一半的年輕人,都變成了所謂的‘垃圾血統’——你覺得這對誰有利?”男人側過身來,用那隻覆蓋著白翳的瞎眼對著他,那隻無神的眼睛看得櫻井明膽戰心驚。
他隻是年輕,不是傻,很快就想到了答案。
“猛,猛鬼眾?”他感覺自己的舌頭在打顫。
“就是這麽簡單,年輕人,猛鬼眾的人滲入了蛇岐八家,改變了所謂的血統評價的標準——你知道,最近20年基因檢測才流行起來,他們隻需要將幾個基因定義為‘犯罪基因’,然後把所有有其中一個或者幾個基因的小孩全部抓起來,關進深山老林裏,然後等到他們長大,渴望自由的時候,在將他們‘解救’出來,然後就能收獲一大批無法無天,違法亂紀又絕對忠誠的新鮮血液!”
櫻井明感覺自己無法呼吸。
“我老實和你說吧,其中一條檢測標準,一個知名的犯罪基因,MAOAL,在中國地區的基因頻率高達接近70%,也就是說不帶這種基因的人隻有10%!”
“按照這個標準,那片土地上就應該行走著10億法外狂徒——可是你覺得中國像是個犯罪率高發的地方嗎?和芝加哥相比,那裏簡直安全得像TMD天堂!”
櫻井明沒有去過中國,隻是偶爾聽說過,知道那是一個非常大的國家,就在日本附近。
但是他像,一個國家不可能有10億法外狂徒,這是明顯不符合常識的,正常人的數量應該是90%才對。
“所以...是猛鬼眾的陰謀...毀掉了我,毀掉了我的姐姐...毀掉了我的父母,我的家庭,我的青春,我的...一切!”櫻井明的聲音再度顫抖起來,隻不過這次不是悲傷,而是無法抑製的暴怒,他鮮血淋漓的十指握成雙拳,肌肉緊繃起來,心髒狂跳。
“不!不!我要複仇!我要複仇!我要殺了猛鬼眾的混蛋!”他抬起頭,瑰麗的黃金瞳明亮如火炬。
對此,諾頓沒有回應什麽,隻是從窗戶邊離開,然後打開冰箱從裏麵取出兩罐冰鎮啤酒,在康斯坦丁渴望的目光中,將其中一罐放在櫻井明麵前。
“小家夥上道了,孺子可教也。”他輕聲說。
“嘿,康斯坦丁,你是未成年兒童,不可以喝酒——不行,芬達和可樂也不可以,碳酸飲料對牙齒不好,你隻能和酸奶和果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