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何方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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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燦看了自家徒弟的模樣,默默在心裏做了決定。等今晚在腳店歇息,或是在哪紮營的時候,非得讓這小子多操練幾遍功夫。
    這小子肯定是力氣太多,閑出病來了。不好好整治,打明兒就上天了。
    不過這事兒不急,這小子還翻不出自己的手掌心。那個哇哇哭著的大小姐比較重要。蘇燦拍了拍身上的沙塵,擠上了大車。
    嗯,上頭真的蠻擠的。蘇家老爺夫人,那個姓孫的老婆子,還有一個老把式家的媳婦兒。四個人如眾星拱月般,圍著一個繈褓中的小娃娃。老頭子再上去後,幾乎沒有什麽騰挪的空間了。
    剛出生沒兩天,女娃娃還是皺巴巴的,看不出個好歹來。但臉色白裏透紅,哭聲宏亮,是不用擔心孩子的身體有什麽大問題。最怕看到發紫、發紺或死白,那些老大夫來都不一定能救。
    不過很奇妙的,蘇燦老爺子一跟娃娃對上眼,這孩子立刻就不哭了。沒有吸鼻子,沒有紅著眼睛,彷佛之前哭的是別人家的孩子一樣,跟眼前這位完全沒關係。
    老爺子不知為何,感覺到一股陌生的高手過招之前,兩人互相打量的那種氣場。利用氣機試探,從上到下,尋著一絲薄弱處。要是找到死角,那麽接下來就是狂風暴雨式的進攻。
    這也是到了一定的歲數,蘇燦才真正知道該如何利用這股氣機。在那之前,不過就是聽著傳聞,所以跟著瞎瞪,裝腔作勢。
    但遇到真懂這麽做的對手,那真的很危險。隻要一個疏忽,就算沒死也去半條命,搭上條胳臂或腿的,都屬平常。
    隻是……這感覺是從一個打娘胎出來兩天不到的娃娃身上感受到,這是什麽樣的妖孽。
    蘇家老爺可不知道自家的叔公那個慌呀,人家都想奪門而出了。他倒是驚訝於孩子一見她叔公祖就停聲,不過先前想問的還是得問一聲,好安自己的心。
    ”叔公呀。本想等孩子三朝禮,再帶出來見見長輩,沒想到這孩子的哭聲倒是打擾大家了。這昨天還好好的,今天突然就這樣了,我也是想請叔公看看這孩子是怎麽了。”
    ”這……”按奈下想跑的心思,蘇燦看向一旁的老婆子。有這位兒科聖手在,想來能問的都問了。會再問自己,肯定是想知道自己的看法,所以自己也不用去問這個孫家的老姑娘了。
    蘇燦走近前,說:”看臉色是沒啥問題,讓老夫把把脈,看看什麽狀況吧。”
    習武者算半醫,就算無法治療各種疑難雜症,至少跌打損傷還是會的。車隊中倒是有隨隊的漢醫,但那終究是外姓人,不到緊要關頭,蘇家老爺也不想讓他進入內宅。
    所以自家叔公提了要求,蘇渙也沒有反對的心思。讓伺候著的健婦從夫人手中接過孩子,往燦大爺麵前送。
    蘇燦這時又注意到另一件奇事,那就是娃娃的眼睛全程盯著自己,沒有分神半次。這跟普通孩子見著新鮮事物,所以好奇地盯著看的眼神不同。
    ……這是甚麽樣的妖孽呀。
    老爺子都還沒把脈,心中就這麽一個想法。小心翼翼地探出手,伸向那特意從繈褓中拉出來的小手臂,老爺子按成人的習慣,伸出三指搭向腕處。
    指尖輕觸,本以為會感到有如鍾鼓雷鳴的強勁脈象,沒想到卻是薄弱的近似於無。蘇燦一臉怪異,發覺自己三指都要搭到臂彎處了,連忙收起兩根手指頭,隻用食指搭脈。
    這回脈象是有了,就跟普通人沒兩樣。這看起來很普通的事情,其實一點也不普通。剛出生的孩子能跟普通人比?這根本就反常到了極點好嘛。
    心裏正慌著的燦大爺,不知道要怎麽跟自家的大侄子開口。總不能說這等妖孽,盡早抱進深山裏放養吧。擱身邊,不知是福是禍呀。
    但是敢說這種話,就算沒把自己拉山上搭窯砌磚,以後也肯定會疏遠,不得重用。自己是半隻腳踩棺材裏了,倒也無妨,隻怕自己這一支的蘇家也要受連累。
    但要說沒事……睜眼說瞎話,以後要出問題了,恐怕會更慘吧。
    就在進退兩難之際,車外又傳來聲音。”老爺,靈米粥熬好了。”
    ”喔,快,快拿進來。”蘇渙一門心思全轉到了那碗粥上,顧不得追問自家叔公了。
    那名健婦將孩子重新裹好後,交到了孫嬤嬤的手上。這才接近門簾,從車外接過了靈米粥。
    孫嬤嬤是在場眾人中,抱孩子經驗最豐富的。這種時候,就算是蘇家夫人有多心疼自己的孩子,也還是交到孫嬤嬤手上。誰叫自己什麽經驗都沒有。
    況且昨天才生產,今天可還沒恢複,什麽氣力都提不起來。就算孩子哭得最凶的時候,她也是抱一會兒就沒力氣了。喂孩子這種技術活兒,還是交給信任的老家人。
    至於因為看到老爺子就沒再哭的孩子,這時聞到吃的端了進來,當然更不會哭了。她總算移開了那快把蘇燦嚇尿的視線,移到了捧進來的玉碗上。
    那股濃烈的香氣可是跟之前的普通米粥有天壤之別,就更不用說盛裝的容器了。之前用的是瓷碗,以蘇茵的眼光來說也能評個做工不錯。但現在這隻玉碗,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隻是看到碗裏的內容後,蘇茵又倒胃口了,米粥跟獸乳的模樣她還是分得出來的。雖然因為將白色的粥汁十分濃,所以沒看到米粒;但就算熬得再香,也還是米粥,不符她的要求。
    看著這番陣仗,調羹又舀了一小口粥汁來,蘇茵有心抗拒。隻是兩隻手都被裹在繈褓裏,她隻能拚命地晃著腦袋,扭著嘴巴來抗拒。五穀雜糧的,真不行呀。
    但伺候她的人是誰,孫嬤嬤,蘇家最信賴的產婆,還是老家人。族中孩子出生,十個有七個是出自她的手,蘇姓人更幾乎是由她親自伺候的。拿捏一個孩子,哪有什麽大問題。
    掐準了時機,一調羹就往大小姐的嘴裏塞去,再一倒。本來下一個步驟是懷中孩子又一吐,粥汁混著口水流的到處都是。照顧的健婦就是該擦的擦,真濕到不行就換一身繈褓。
    不過這回孩子可沒吐了。就見懷中的小姑奶奶,小嘴咂巴幾下,頓時兩眼發亮,咽下粥汁之後就開嘴呀呀喊著。
    ”哎唷,我的小祖宗呀,妳可總算是吃了。”孫嬤嬤感歎一句,手裏卻是利落地一調羹接著一調羹的塞。恨不得把整隻玉碗的粥全塞進那張小嘴裏。
    這動作,又讓一旁看著的蘇燦太陽穴一鼓一鼓的,整個人抽得就像快中風了。
    靈米雖然是蘇家種的,但蘇家人都知道裏頭的底細,普通人吃這玩意兒,真沒多少用處。所以大家對用法都不怎麽熟悉。
    孫家姑娘這是把靈米粥當普通米粥喂給孩子,才這樣一口接一口的。
    熬靈米粥的土方是給重傷不能進食的習武者用的,但吃法也是吃上一口,就得運功運上一周天;要不也得等半柱香的時間,才能再喂第二口。
    武者尚且如此,更何況是個剛出生的孩子。
    這麽猛塞靈米粥,那怕隻是粥汁,牛嚼牡丹也不過如此。這鶴發老者光是看著,都覺得自己的魂魄要從天靈蓋鑽出去了。
    突地孩子緊閉了嘴巴,調羹怎樣都塞不進去。孫嬤嬤也知道靈米粥的珍貴,所以沒有任粥汁從孩子嘴邊流下。而是停了動作,準備再撬開孩子的嘴。
    這時蘇燦連忙說道:”夠了,夠了,別再喂了。娃娃肯定是吃飽了,這才不吃的。”
    ”怎麽可能吃飽,這才吃了小半碗呢。”孫嬤嬤說道。
    ”小半碗也夠多了。就是整碗塞光,也是浪費的多,白糟蹋了靈米。我等習武人一次吃的,也差不多是這個份量。妳沒看,娃娃連眼睛都瞇起來了。”
    吃飽了的蘇茵,當然是兩眼一閉,邊睡邊長大去了。就她現在這五短模樣,啥事都別想做。
    孫嬤嬤看著碗裏那半碗多的靈米粥。粥汁被舀了不少,底下的糊糊倒是都露出來了。她問:”那剩的,怎辦?”
    ”我那有隻冰壺,專門用來裝靈藥的。放上十天半月的,不成問題。我遣人去取來。”說著,蘇燦也沒下車,就隻是偏過腦袋,朝著外頭喊道:”小利。”
    ”欸,師父。”小徒弟在外應道。
    ”去找大成把我的冰壺拿來。動作快點。”
    ”好咧。”
    就聽一陣打馬聲,蘇燦就知道自己的徒弟騎著自己的愛馬走了。看來晚上的功課又要多個幾套。不過他也另外招呼起別人:”小鄧在嗎?”
    ”欸,大爺,啥吩咐?”老車把式在外應聲道。
    ”大小姐靈米粥沒吃完,我讓人取冰壺存著。你也知道東西不好分開,緩個一兩日再善後,成不?”
    ”大爺啥話,哪有成不成的問題。大小姐那邊妥當了,其他的都是小事。”老車把式替自己的夥計應了聲。一旁候著的李雄當然也沒意見,雖然之前為了熬粥,累了個夠嗆。
    見一切交代完,蘇燦朝車內的人點頭示意。很順手地就要揭起簾子,往外走去。這時蘇渙像是回過神一樣,問道:”叔公啊,你說茵兒這孩子,沒有問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