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囑咐人配合，但是林文理可不想浪費時間在這上頭。他到了擺攤大爺麵前，剛剛吃了多少東西，他也心裏有數。拿了五枚鷹洋出來，問：”這樣夠不夠？”
    大爺伸手接過，慌忙地說：”多了，多了啊。林總，我給您找錢，稍等一下。”
    推遲了一下，林文理說道：”不用，多出來的錢，就當幫我一個忙。”
    ”您請吩咐。”
    ”今天的事情，你從頭看到尾了。等你這邊收攤，去警察局找老鄭——”即是帶頭的那位老警察，”——代替我做個筆錄。人家問什麽，你就都照實說。成嗎？”
    ”沒問題。”大爺回道。
    林文理回過頭，問著警察們：”我還有事要忙。等張家大爺攤子收了，再去警察局，這樣安排，可以吧？至於我的筆錄，你們看著寫，到時我再畫押就好。成不？”
    老警察點頭說道：”中。就這麽做吧。我們還要找醫生治這幾個人呢，事情沒那麽趕。林總您對這幾位還有沒有其他吩咐？”話意是意有所指。
    林文理笑道：”別想太多。我說了，找人治他們，費用算我的。不死就可以了。有什麽問題，你們知道上哪兒找我。”
    說罷，跨上了風火輪號，林文理朝眾人一打招呼，便騎車離開。
    正主兒一走，看熱鬧的人們也就散了大半。也就一群閑閑沒事的三姑六婆，對腳斷了，沒辦法自己站起來的幾個人販子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這些都哪來的倒黴蛋兒呀，居然撞到林總手上。””招子也不放亮一些，知不知道這是誰的地盤呀。”……
    倒是那個和林文理交過手的美婦，就像是被忘了一樣，和自己的丈夫會合在一起。
    ”玉姑，沒事兒吧？”那西裝紳士關心地問道。
    美婦撣了撣身上不曾有的灰塵，說：”沒事兒。你也看到了，剛剛過了一招，沒輸也沒贏。”隨即她走到了擺攤大爺旁，問道：”大爺，問您個事兒。剛剛走的那人是誰？”
    大爺怪模怪樣地看了美婦一眼，張口就問：”您外地來的吧。而且還是剛來沒多久”
    ”您眼力可真俊兒。怎麽一眼就看出我是外地來的？我是今天才到的沒錯。”
    ”城裏的人，或許有林總不認識的，但一定沒有不認識林總的。就是外地來的人，待不了多久也一定會認識他。現在您不知道，不就說了您來沒多久。”老大爺的偵探魂上線。
    ”所以，那位’林總’是？”美婦沒有放棄詢問。
    ”蘇家外宅的大掌櫃；所有姓蘇或是姓漢的公司，都是由他當總經理；聽說在大戰時，他還是老鬼師的老鬼。他的名字是林文理，林先生。隻是他不喜歡別人用奇奇怪怪的稱呼來叫他，不是稱一聲林總經理，就是簡稱林總。”
    聽完大爺的解釋，美婦還沒說出感想，她身後的丈夫就先感慨道：”原來就是他啊。蘇家手中的神秘人。”
    蘇家集團的崛起，早就不是隻在荊州範圍內流傳的消息了，有很多人都在關注。而當中一個無法回避的名字，就是’林文理’。蘇家老爺沒想過藏起這個人；老實說，也藏不起來吧。
    美婦回望著自己的丈夫。盡管他在幾個穿長衫的仆人伺候下，整理著自己的衣著儀容，看起來從容不迫。但婦人知道，這位會願意隨為她來荊州，就是奔著那個男人來的。
    男人正了正頭上的巴拿馬草帽。這雖然是紳士帽的型，卻是用草編成的，特別適合夏天穿戴。他看似不經意，隨口問起：”玉姑，假如那位林先生認真跟妳打，妳有幾分勝算？”
    美婦瞪大了眼珠子，說：”富先生你認真的？你就這麽想找個續弦？”
    ”呃……不至於吧。”
    美婦數著手指說道：”我掃他那一腿，就像是踢到鐵柱上，我就知道，那人不是我打得贏的。這是他手上還抱著孩子，誰也不想傷著那孩子，這才讓我占到點便宜。
    ”所以說，家裏的叔伯說的，可一點都不過份。老鬼師的老鬼，真不是一般人惹得起的。而你心心念念要我和他做過一場，我一開始在猜，你是想要扶正誰。
    ”後來我覺得，與其扶正誰，不如娶一個新的。畢竟舊不如新嘛。有這機會，何必看那幾張已經看膩的老臉，對吧。”
    ”當然不對。”從仆人手中接過文明杖，富姓紳士不滿地咕噥道：”當麵問這種話，我能說個對字嗎。”
    ”所以，還是想的。”美婦嫣然一笑，隨即露出嫌棄的表情，搖搖頭說：”嘖，男人呀。”
    富紳士氣惱地說：”我不是在想這些，我是在想那幾位貝勒爺交代下來的任務。”
    夫妻倆一前一後，在閑聊中逛起了漢津市的大街。後頭兩個仆人跟著，光看這排場，就知道他們家境不一般。
    言語中甚至涉及到了皇子。這可就不是家庭背景而已，還有官麵上的身份。
    隻是對於丈夫的任務，當妻子的卻是潑了桶冷水，說道：”蘇家能有今天的成績，除了那個人是關鍵外，蘇家老爺敢放權也至關重要。
    ”朝中那些大老爺們，哪個不是喂飽了，這才睜隻眼、閉隻眼的。要是他吩咐人辦事，哪個不是三查五查，互相監督。
    ”但凡有點小錯，差使可能就換到別人身上。原先那人不一定是萬劫不複，但肯定得冷落一段時間。
    ”林文理那樣的人，說白了，誰敢用？別說我瞧不起你，就是你跟你家背後的那位，也不敢用這樣的人吧。”
    雖然想要反駁，但認真一想，皺著眉的富紳士不得不同意。馴養烈馬對很多人來說是項值得驕傲的成就，但在現實中，因為不服馴養而傷主的烈馬，通常下場都是撲殺，沒有馳騁的那一天。
    慨然一歎，富紳士說道：”我不是沒聽過，某些人打算下黑手的傳聞，但最後都不了了之。我一度以為是那些人想通了，後來則是聽到了另一則傳聞，更讓我覺得不可思議。如今想來，倒也不是不可能。”
    ”哦，什麽傳聞？”
    ”派來荊州的人，全都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連個回去通風報信的人都沒有。一次兩次，大家還以為隻是意外。但是三次四次、五次六次，次次都是這樣，還有誰敢繼續下黑手呀。”
    ”嘖嘖，老鬼師的老鬼呀。那些人真以為戰場上能活下來的廝殺漢，連給他們端鞋都不配嗎。真實情況應該是倒過來才對吧。”
    ”是啊，況且各家能用的人，也不是無窮無盡的。這種事情也不可能鬧大，除了打落牙齒和血吞之外，還能怎麽做。”
    大金朝的社會環境，雖然也有買凶殺人的情況，但是那些人可沒有為雇主守密的信義呀。
    因為會收銀取命的殺手，大部分都是武林人士或幫派份子兼差。這些人沒有像西方世界那邊，有所謂殺手的職業道德。
    所以一旦被抓，該暴露的肯定會暴露出去。除非接頭的人一開始就用誤導人的身份，那些殺手所知道的’真相’本就是錯誤的。
    大金朝的達官顯貴、名門望族，一旦想做些什麽見不得人的齷齪事，他們首選是家中特別培養，鮮少在人前現身的死士。
    畢竟養士之風，可是從戰國時代就有。況且外人哪有自己人好用。要是事發了，都不用另外派人滅口，這些人就會很有自覺地自戕，一點線索也不留下。
    要是有哪個家族沒有豢養死士，那隻是用其他種名稱而已。像是家生子、忠仆等等。又或者是以為沒有的家族子弟，其資格不夠涉足家族核心，才會以為自家多麽幹淨。
    再說針對林文理的行動，要他小命的隻占了小部分，大部分人都想把人擒回，引為己用。
    這樣的前提，當然不可能把事情交到外人手上。一者無法守密，其次要是這些外人會錯意，做事沒輕沒重的，事情反而會更難處理。
    但要是派出一個就不見一個，派出一群就一群消失。次數多了，那些別有心思的家族就得好好想想，這樣的手段是不是還有必要繼續？
    至於說因此結仇，損失的也就是工具人，要是對付的是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或許這梁子就截下來。但是對於林文理，是不是有必要結下這個仇，則是另一層麵的問題。
    美婦對於這樣的情形，也是有所聽聞。隻是她一貫看不起這樣的宵小作為，也就不怎麽關心這方麵的消息。
    她又追問起自己丈夫，說道：”所以，你打算幫哪位貝勒爺當說客？現在的那些阿哥、皇上的，能拿出來的籌碼可不見得會比蘇家給的還要多。頂多就是些虛名而已。”
    ”妳不如問，我想害哪位貝勒爺吧。”富紳士無奈地說：”早個一百年，大家還不為了想當奴才而擠破頭；現在這個時代，敢叫人當奴才，猜猜是誰的頭被打破。
    ”妳都說了，那人連妳這位女俠都對付不了。在那個處處講規矩的皇宮，我怕他待不了多久，就得要殺出宮來，要不就是死在裏頭。妳覺得哪種可能性高？”
    秋玉姑聳了聳肩。她不好高估那個男人太多，但也不覺得自己看到的，就是那人的上限。她隻確認了一件事，那就是這次受邀來荊州漢津市的公學擔任講習，或許會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