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齋14
    菜市一條街上的眾人驚懼過後，見沒什麽事了，就紛紛看起熱鬧來。
    還有膽大的，用一根棍子挑起了那張人皮，看它就像是一件衣裳一樣，就隻是有著眉眼手腳的衣裳。
    林萊見狀都無語了。
    她走過去將那玩意兒收了過來，感覺就像是一張畫，可那觸感又和紙張不太相同，林萊想到了一個可能，將那人皮卷起來的速度更快了。
    這時候圍觀的人越發多了，還有人要和林萊說話，冷不丁地街道那頭傳來一道中氣十足的男聲：“誰殺人了？”
    是衙役來了，打頭的是林萊的三表哥許懷忠。
    林萊下意識地拔腿就跑。
    偏就是她趕著了，從小巷內轉出來時，又和聽到信趕過來的小舅舅許季駿打了個照麵。
    林萊：“……”
    林萊一想自己是做了修飾的，加上這個案件她怎麽都得和小舅舅說一聲，於是就拿出了畢生演技，活靈活現地演了一個路見不平，斬妖除魔的少年劍客，說自己一路追蹤著那剜心的孽鬼而來，如今終於將那孽鬼鏟除了，還將那眉眼手腳俱全的人皮拿出來，給許季駿看了一下，說那孽鬼就是憑借著人皮，讓自己變成各種模樣，找合適的理由潛伏進受害人家中找機會剜心，大大滴狡猾。
    許季駿麵色如常：“少俠高義。”
    又說要去衙門銷案。
    林萊跟著去了，一切順利。
    就隻是等許季駿送她出來後，領她去一間茶館喝茶，周圍沒了閑雜人等，許季駿笑著看了過來：“這時候總可以叫人了吧。”
    林萊還想演一演，結果發現她小舅舅是真認出來了，隻能認了：“小舅舅。”
    許季駿指了指自己眉弓上方，“下次記得將這個遮住。”
    林萊右眉弓上方有一顆紅痣，本就是紅，如今更是瑩紅鮮豔了，還怎麽遮都不能完全遮住。
    林萊應了，又聽許季駿說：“姐夫從前還說璐兒你是神女轉世，將來斬妖除魔，要得道成仙的，我們當時都沒當真，沒想到——”
    林萊：“…………”
    林萊都要給跪了，所幸因禍得福，她在小舅舅這邊掛了名，以後遇到什麽怪力亂神的案子，她都能第一時間從內部得到訊息了，而處理這些案件時，林萊的洞察力得到了進一步的提升，推理能力也是。
    另一方麵，林萊再想著複刻“紫金葫蘆”符，竟是一次都沒再成功過，更坑人的是，即使不成功，那張廢符都要消耗她不少靈力，導致好長一段時間，林萊都隻能對著那個已經化作普通葫蘆的葫蘆幹瞪眼。
    最後，還是馬介甫將她哄好了。
    “你可千萬別讓那些個以正統畫符稱道的道士知道，否則他們豈不是一個個都要因為自己天資竟如此愚鈍，而羞憤自殺啊。”
    不僅如此，馬介甫後來還弄來了一個可魘壓邪祟的葫蘆來。
    林萊把葫蘆接過來把玩了一番：“你這是搶了誰的？”
    馬介甫糾正道：“我正經鬥法贏來的。”
    林萊眨眨眼：“我相信你。”她可知道這個狐狸一肚子壞水了，不說別的，就是先前非要和她議親的趙守備之子趙定風，她就是去了金華縣一趟，等回來就聽說趙定風從前最喜歡玩的捶丸、馬球之類的都不玩了，正在發憤圖強地練武，說什麽要一雪前恥。林萊就猜想那個狠狠挫敗了趙定風的高手，是他們家介甫兄，隻是沒什麽證據罷了。
    馬介甫見狀歎了口氣，嚷嚷道：“有人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啦。”
    林萊葫蘆拿在手，不能以怨報德，於是就讓他別嚷嚷了：“我謝謝你總可以了吧。”
    馬介甫：“唔。”
    林萊眉眼一轉：“這樣吧，你把眼睛閉上。”
    馬介甫心髒砰砰跳起來，幾乎是迫不及待地閉上了眼睛，接著感受到她的靠近，讓他又饞又餓的香味鑽進了他的鼻孔內，那讓肌膚都像是被火燎起的氣息跟著噴灑過來，隻是片刻後沒了動靜，馬介甫不禁啞然失笑，覺得那呆瓜肯定是在消遣自己了，正要睜開眼睛，唇上一重。
    那呆瓜還很得意：“哈哈，被我騙了吧，這叫先抑後揚。”這話兒她自己都不信，否則怎麽會親完就跑呢。
    馬介甫並沒有追上去，他眼睛都快綠了，自製力更是要到底了。
    好在這種備受煎熬的日子，很快就過去了。
    秋試到了。
    又等了一些時日，就放了榜。
    有人歡喜有人憂。
    曹知縣家的公子中了，以後可以被稱為舉人老爺了。
    等知道這一喜訊，不僅曹知縣家歡天喜地的，便是楊家都跟著歡喜一場，楊三姑娘誌得意滿的同時，還沒忘記操心下林萊的親事——先前有風聲說趙守備家有意求娶她時，楊三姑娘還不甘心了一場，到底守備乃是正五品，知縣才七品。等後來沒見這親事定下，楊三姑娘才鬆了口氣，生怕自己被比了過去。
    正好他們家派去看榜的管家這會子湊趣說他見到林家大少爺和大管家了，原來他們是去榜下捉婿的，倒也叫他們捉到了一個。
    楊三姑娘聽了，連忙拿帕子掩嘴，心道他們家這是多不挑啊，竟是淪落到榜下捉婿了。
    事實上，這還真不是盲選的。
    林老爺先前就在自家娘子那邊報了備，說是相中了個年輕郎君，隻暗地中先打探一番，等到秋試放榜後再說，沒說這是他們家姑娘自個挑中的。
    總之，在許夫人眼中這個未來女婿就是偶然撞過來的，並不多知根知底。
    不過等到這芝蘭玉樹般的女婿人選被捉回來，許夫人見了見，聽他言談，觀他舉止，沒一處不好的。至於家世，知道他是父母俱不在了，隻有一些族人平日裏守望相助，而這照著林老爺的意思，他們家多照拂一些，這門親事不是入贅都勝似入贅了，那豈不是更好。
    如今再加上舉人身份，與他房裏還沒有人這點，那真是頂好的女婿人選了。
    就是不知道自家姑娘怎麽想的。
    林老爺便道：“咱們姑娘要是不滿意，我會叫人把這小子給捉回來。”
    “什麽小子不小子的。”許夫人嗔怪了句，以為是先前看過了畫像，便叫丫環將自家姑娘叫了來，讓她隔著簾子瞧上一瞧真人。
    林萊堅強地無視了她爹微妙的目光，透過簾子偷瞄了眼穿著一身竹青色衣衫，而越發清雅的馬介甫，想要害羞一下，結果發現害羞不起來，就隻有止不住笑意地說：“譬如芝蘭玉樹，欲使其生於庭階耳。”
    直白來說，那小子真帥，得想辦法娶到家裏來。
    “這像什麽話。”許夫人卻是笑了，知道自家姑娘是滿意的。
    喜上加喜的是林萊的嫂子婉娘被診出懷有月餘身孕了。
    婉娘嫁入林家已近兩年，如今有喜，全家都跟著歡喜非常。
    林萊跟著高興的同時，想到了什麽，心情跟著複雜起來。
    正好，馬介甫也想到了什麽，兩人在賞花亭一碰麵，都有些心不在焉。
    馬介甫先給林萊倒了被茶，躊躇下方道：“寶璐，你喜歡孩子嗎？”
    林萊道：“請有話直說。”
    馬介甫就坦白說了他們之間若是結合，該當不會有後代一事。他從前並沒有想到這塊兒來，今次知道未來大舅子的喜事才恍然聯想到自身，一時間躊躇不已。
    “原來是這個啊。”林萊聽後語氣稀鬆平常道，又頂著馬介甫求確認的目光肯定道：“我是真覺得無所謂的。”
    接著，林萊同樣坦誠地講了自己的想法。
    她嫂子婉娘眼下其實不過十八歲而已，可在這個時代很多同年齡的女孩已經是孩子的娘了，這讓林萊再次感歎身為女子的不易；再有就是這個世界的設定太奇怪了，生孩子都不是單純的生孩子，還得涉及到前世因果，林萊覺得接受不能；最後就是林萊說不上多喜歡小孩，更沒什麽非要傳宗接代的意願，隻希望到時候她娘不會像催婚一樣催生。
    林萊講完就渾身輕鬆，微微抬起下巴來，看向跟著鬆口氣的馬介甫：“所以咱們倆這算一拍即合咯？”
    馬介甫笑了：“嗯。情投意合。”
    林萊輕哼一聲，不和總是戴著濾鏡的某狐狸一般見識。
    相互的，馬介甫對於自己近乎入贅之事，是毫不在意他人的評說，更不會覺得自己尊嚴受損，畢竟人類那些尊與卑，和他狐狸又有何幹，而他這樣不求表壯，隻求裏更壯的脾性，卻是對了林老爺的胃口，對他這個兒婿漸漸看得順眼起來。
    盡管如此，林萊還是在家裏呆了兩年，才正式出嫁，盡管隻是拐兩條街的事兒，甚至是如果走後門的話，就隻有幾步路，就能從新家拐回她家。
    這……未免太好了吧！
    正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林萊的能力在她新婚燕爾之際再次突破了，她有信心這一次自己將要成為聊齋世界的神筆馬良。
    請叫我林·神筆·萊。
    不對，是神筆林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