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臉色再次僵硬了些許，旋即露出頹喪之意。
「那時的我被剝奪了貴族身份，因此被當時我就讀的那一家貴族學院開除。之後，沒有老師的教導，又不斷為了家族生計奔波，我的魔法便荒廢了。」
從他的麵部表情來看，不像在撒謊。
但維恩十分了解，即使一個人口中說的全都是真話，也同樣有可能因為話題側重的不同、或者某些選擇性的隱瞞，而傳達出完全不一樣的意思。
「噢……那可真是令人遺憾。」
他搖了搖頭，示意對方繼續。
經過長達三個多小時的商議，一旁維恩隨手記錄的筆記都寫滿了厚厚一疊。
從弗朗茨的神情中，維恩能察覺出來他很想知道自己一邊商談的同時在寫些什麽，所以維恩左手在上，有意無意地遮擋頁頭，每寫完一張都故意把紙張正麵朝下疊放在了較遠的側手邊。
於是維恩便看到弗朗茨閣下那張略有發福的臉，肉眼可見地變難看了許多。
小把戲雖然沒什麽用，可想要膈應一下別人還是很容易的。
將道別的場麵話說完，維恩自己的筆記連同對方提供的材料都整理好，起身告辭。
弗朗茨目送他離去，屁股都沒挪一下。
「怎麽樣？」默然片刻之後，他問道。
「感覺很奇怪。」厄本說，「他的長相……總覺得有些麵熟，好像以前在哪裏見過。」
……
敲定了預備安插到西南關鍵位置的棋子之後，維恩在忙碌之餘，也沒有忘記自己手裏還有個接納了萊爾德大公殘餘舊部的工廠。
在維恩的授意下，羅斯帶隊挖掘了特定的市場，專門為王國諸如樹葉出版社、蒲公英出版社等等猶如雨後春筍一般冒出來的新興產業提供定製服務，工廠賺取的利潤頗為喜人。
每過一個月，羅斯會向他詳細地匯報一次經營狀況。
若不是艾略特的目光重新轉向了西南地區，再次提醒了維恩自己的背後還有隱患，維恩幾乎快要騙過自己，以為這些平日老老實實搬磚的人們真的可以成為樸實無華的王都小市民了。
又一次匯報業務過後，維恩沒有像往常一樣勉勵羅斯好好工作，而是令他召集複國勢力的骨幹進行了一次秘密會議。
連此前一直未能親自來王都的三名負責統籌西南後方事務的人同樣也在其列。
在與這些人為數不多的相處中，維恩偶爾能從他們的眼中看到懷疑、審視、迷茫等等諸多複雜的情緒。為了一個渺茫的複國旗號，這些人幾乎拋棄了所有，為了夢中的大業就是連犧牲性命也不在話下，萊爾德大公的旗幟若是有朝一日倒下，恐怕誰也免不了質疑自己這一路的艱辛付出到底有何意義。
他們是忠誠於諾曼的人，也是忠誠於萊爾德的人。
而現在，維恩要把他們變成忠誠於自己的人。
「在座的各位本來都是一家人，所以我也不與大家兜什麽圈子。」維恩坐在會議廳的上首，羅斯畢恭畢敬地低頭站在他身側。
經過這段時間的篩選，大致的情況維恩已經掌握。
在諾曼「失蹤」之後，舊國勢力中的一部分在自己身上看到了自己可以重新獲得富足的生活的希望，於是鬥誌漸漸消磨，也有人表露出了想要放棄複國的傾向。
當然，隻有在避開羅斯的情況下這些人才敢隱晦地對他表達出這一層意思。若是昔日諾曼還在的時候，隻要有誰敢說要放棄很快就會被自己人清理掉，於是他們無論內心如何作想也隻能一條道走到黑了。
但，在這群人當中也同樣有著狂熱的複國分子，以及並不完全信任維恩的人。
隻是因為有著羅斯壓製，諾曼又消息全無，他們才不得不暫時隱忍下來。倘若諾曼哪天又重新出現了，恐怕他們很快便會轉投舊主。
根據摸底核查的結果，維恩將剩餘的舊部劃分為了三個部門進行改組。想要安穩生活的人，便讓他們留在這裏繼續經營工廠，名為生產經營部；一心想要複國的人，便命他們負責各種需要與反叛軍與其他外部勢力打交道的事務，名為對外聯絡部；剩餘並無特別的傾向的人，便編入特別行動部。
這個特別行動部，是維恩仿照城衛隊的特別行動隊組建的，直接聽從他的指令。
「不久之後，我將奉洛恩斯國王之命帶隊前往西南地區參與平叛。」
此話一出，在座的所有人神情各異。
一些人下意識地想從羅斯的臉上看出些什麽，但羅斯早已從維恩口中知道此事，因此隻是眼觀鼻、鼻觀心，垂手巋然不動，一副唯命是從的模樣。
在靜默稍許後，終於有人按捺不住輕聲試探道：「……少爺，可有用得著我們的地方？」
「當然有，不然我為何要大費周章重組隊伍？」他毫不避諱地直言道。
「想必大家也清楚，這段時間以來我們一直在進行勢力的精簡與收縮，不可靠的人我全都遣散了，諸位現在能直接麵見我，是因為各位都與我是一條船上的人。」
言下之意便是，大家的利益高度捆綁，既然我敢親自出麵，要是出賣了我在座的誰也跑不了。
眼前的十一人，便是米利斯坦公國複國勢力的核心人物了，每個人的腦袋都價值不少賞金。要是此刻城衛隊的人出來將他們一網打盡，恐怕會是十年來最大的功績。
「接下來，生產經營部的人繼續留在王都為組織賺取活動經費，對外聯絡部立即抽調一半人潛伏到西南各地暗中策應我的行動，特別行動部將和我一起出發隨時待命。」
有些事情他自己不能做，可對這些人來說卻是老本行。
「反叛軍已經不可信，一群因利益而結合的烏合之眾，也必將因利益而分崩離析。所以，對外聯絡部的任務並非配合對方的叛亂活動，而隻需要打探虛實、做好防範，一旦有衝突不必與對方硬碰硬，發現任何風吹草動務必及時匯報。」
唯有一人欲言又止。
正是三名負責統籌西南後方事務的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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