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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總。”韓煙煙走到茶幾前停下, 雙手放在身前交疊,很標準,很職業,也很……溫順。
“什麽事?”姚琛仿佛得了失憶症,仿佛不是他叫韓煙煙來812似的。
有意思嗎?韓煙煙心裏,臉上很平靜的說:“您叫我過來取手機。”
“哦。”姚琛仿佛想起來了,轉頭對一個光頭說,“三虎,手機呢?”
那光頭雖然也穿著價格不菲的西裝, 可紋身從脖領子裏爬出來, 一直爬到後腦勺,就差把“社會”兩個字紋在臉上了。這屋子裏一圈西裝男人, 沒幾個真有人樣的,要是脫了西裝襯衫,韓煙煙猜測,很可能一屋子大花臂。
姚琛是從底層起來的,他的親信們也一樣。現在有錢了,個個都穿得人模狗樣的。
這其中, 以一身一線大牌的姚琛為最。不了解他背景的人, 還以為這是哪個行業的精英呢。
三虎笑嘻嘻的摸摸兜,掏出了韓煙煙的手機。這手機原本落在了姚琛手裏,現在卻在這個叫三虎的光頭手裏, 這中間不知道經過了幾個男人的手, 不知道“韓煙煙”的相冊被多少人翻看過。指望這些連高中都沒讀完的人懂得什麽叫尊重別人隱私、什麽叫尊重女性, 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剛剛經曆過兩年真正上流社會的韓煙煙望著這一群男人,完全沒有局促感。她從容的從三虎手裏接過自己的手機,對姚琛說:“謝謝姚總,給您添麻煩了。”
姚琛抬抬下巴。
韓煙煙說:“姚總沒事的話,我回去工作了。”
“哎哎哎,妹妹別走啊,來來來,今天姚爺高興,你陪著喝幾杯呀。”三虎上手就要拉韓煙煙。其他人也跟著起哄。
韓煙煙身體一晃,就躲開了那隻大豬蹄子。
韓煙煙在上個世界裏意識到了自己可能還具有“末世韓煙煙”的身手後,給自己請了正兒八經的搏擊教練,把在丁堯那裏訓練出來的野路子給掰上了正途。而現在的韓煙煙,甚至還有這個世界第一回合“女警察韓煙煙”的人設技能,躲開這一下,輕而易舉。
她站定,看向姚琛:“姚總?”
姚琛剛才看戲,這會才發話,對三虎說:“別鬧,她又不是公主。”
三虎笑嘻嘻說:“就讓她一起喝幾杯,又不讓她幹什麽,沒什麽的。”
姚琛還沒說話,韓煙煙突然抬眸,反駁說:“您說的不對。”
她突兀的開口,屋裏幾道目光唰的都落在她身上。“韓大小姐”見多了大陣仗,這些目光於她不過毛毛雨。
她用一種學生特有的天真傻氣,h認真的說:“我是金豪的員工,姚總發我工資,我就應該認真工作。每個包房區都有配定的服務生,數量有限。今天還是周末,是一周裏最忙的時候。我在這兒耽誤的時間裏,別的同事一定加倍的忙,忙中再出錯,最後導致的是客人的不滿,影響的是姚總的生意。”
三虎笑得見牙不見眼,“對對對,你是姚總的員工,可我們也是姚爺的兄弟呀,你這個員工,來陪我們兄弟喝個酒,那不是正正好嘛!”
韓煙煙沒笑:“企業要做大,最忌諱公私不分,責權不明,角色不清晰。以私人的身份幹預專業人員的管理,是導致整個管理體係崩壞的重要原因。”
她本想裝出學生的“耿直”來,卻無意識的把“韓大小姐”在會議室裏的氣勢流露出幾分。
明明是個還沒出校園的年輕女孩,卻在不經意的時候總是露出幾分不符合年齡的成熟來。姚琛的目光投到韓煙煙臉上,想起了昨晚這張麵孔和他相距不到二十公分,簡略、冷靜的向他通風報信。後來在車裏,男人向女人遞出金錢的誘惑,年輕的女孩也是平靜的拒絕。
腦子清醒,意誌堅定。
“啊喲喲,她還給我講起大道理來了。”三虎拍著大腿笑。
男人們都哄笑起來。這些人都沒什麽文化,韓煙煙說的這些他們都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他們喜歡看的是這漂亮女孩一本正經跟流氓講道理的模樣,有趣。
隻有姚琛望著韓煙煙的目光,帶著探究。
這一屋子流氓裏,隻有這個最大的大流氓把韓煙煙的話聽進去了。因為屁股,決定腦袋。
“行了,三虎。”姚琛終於發話,“這會兒店裏忙,讓她幹活去。”
他又對韓煙煙說:“把艾米麗、阿ay、櫻櫻她們喊過來。”
這幾個都是金豪的“頭牌”,個個美豔性感,嗲起來能讓人骨頭都酥了。三虎立刻放下了一身馬甲襯衫工裝領結隻化淡妝的韓煙煙。
雖然漂亮,可在這種夜場裏看著,就顯得清湯寡水了。男人晚上出來找樂子,妞要夠浪才帶勁兒。
韓煙煙退出了812,喊了幾個紅姑娘過去。知道是姚爺召喚,姑娘們都開開心心的去了。姚爺不僅多金,臉長得也很能看。他更是這裏的老板,誰要是能搭上姚爺,誰就能直接飛升了。
韓煙煙目送姑娘們歡歡喜喜的進了812,轉身回了自己的負責的區域。
姚琛手腕強硬,身家豐厚,在道上的地位也不可動搖,他這樣的男人想要什麽呢?
明明是一群靠打架收保護費起家的地痞流氓,幹嘛個個穿得跟職場白骨精似的?韓煙煙不相信他們有這種衣品和審美。
這一群人裏,別人都是綠葉,姚琛才是紅花。他們穿著與自身氣質格格不入的裝扮,隻是為了跟姚琛搭調。這是姚琛的衣品,是姚琛的自我定位和對外訴求。
姚琛今年已經三十三歲,即將步入三十四,正處在由青年向中年轉化的階段。他已經過了一柄西瓜刀從街頭砍到街尾,跟人爭地盤,血裏來火裏去的時代。他有身家有資產,他開始追求身份和社會地位。
韓煙煙沒弄錯的話,姚琛其實更喜歡聽別人稱呼他為“姚總”,而不是“姚爺”。後者帶著太濃太重的混混的氣息,而那氣息正是他企圖通過大牌西裝精英範兒來掩飾的過去。
韓煙煙剛剛小小試探一下,隱約摸到了一點姚琛的脈門。
這個男人,大約是到了掙夠了黑錢,想洗白上岸的階段了。
韓煙煙這份服務生的工作是在晚上,但依然分早晚班。她今天上的是早班,淩晨的時候下班。換了衣服走員工電梯到一樓的時候正碰到姚琛三虎一群人摟著女人從客梯裏出來。一樓的門童們齊齊鞠躬:“姚總再見。”
韓煙煙就沒往前湊,溜牆站著,等這一群一看就不是善茬的男人都走過去,才悄沒聲的跟在後麵走出大門。
門外不僅有姚琛的豪車在候著他,還有好幾個鞍前馬後的馬仔。這幾個是連跟著進包廂的資格都沒有,還隻能在外邊混的。
韓煙煙的目光在其中一個年輕男孩的身上轉了一圈,嘴角勾起。
那年輕人是今年才進刑警隊的小楊,上個回合裏,女警韓煙煙在內,他在外。這個回合裏,韓煙煙變成了年輕的女大學生,小楊卻依然還在臥底。江燁還會一直盯著姚琛。
想洗白,有那麽容易嗎?若人人幹盡壞事,賺夠錢就洗白上岸,還要法律幹什麽。
趁著這群人上車亂哄哄的,韓煙煙溜著牆邊小跑著朝外去。這個時間隻能打車回家,她要打車,就得走出停車場,到外麵的馬路邊上攔車。
她試過了,這個世界沒有網約車。利奧真不與時俱進啊!
姚琛讓女人先上車,他扶著車門正要跨上去,目光掃到一個窈窕的身影從人群後麵溜過去,輕盈的跑向停車場大門。
上班的時候長發女服務生有固定發式,頭發都要盤在腦後,這會兒下班了,她長發微卷,披在肩頭,隨著跑動一蕩一蕩的。
幾輛車子緩緩開出院子,隔著貼著深黑色玻璃膜的車窗,姚琛夾著煙注視著路邊向出租車揮手的女孩。深秋夜寒,她已經穿上了薄羽,細細的腿裹在牛仔褲裏,筆直。
衣服看起來都廉價,遠不如車裏的女人們穿得精致。但勝在年輕,一身便宜的衣服套在身上,都蓋不住那股子年輕的感覺。
姚琛覺得自己可能真的開始老了。
三虎坐在對麵座椅上,已經和女人纏成一團。他活得荒唐浪蕩,掙錢就花,端酒就喝,有女人就睡。
姚琛也曾經這樣,但他已經過去了這個階段,有錢到一定的程度,人的思維方式都會變得不同。他抽了口煙,看了眼三虎,微哂。
再轉頭,路邊的女孩已經離得遠了。已經淩晨了,並不好打車,姚琛還能看到她纖細的身影孤零零的站在那裏。
姚琛把煙氣從肺裏吐出來,推開黏在他身上的女人,掏出手機撥了個電話。
三虎聽見,從女人胸前掙紮起來,回頭:“是那個小妞嗎?給我講大道理那個?”
姚琛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
三虎笑起來:“哥你真上心了啊。”
姚琛嗤笑,不再搭理他。
韓煙煙站了好一會兒了,也沒看見空車。她正想著要不要再往前走一段,一輛車忽然停在了眼前。
車窗放下,露出來的竟然是小楊的臉。韓煙煙微凝。
小楊抻著脖子,問:“韓煙煙是嗎?哎,我是小楊,你認得我吧?我姚總身邊的人。姚總讓我捎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