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
    冥河從未想過，某一日他可以見得一件靈寶的‘前塵’。
    但是偏生，這卻又是應當的。
    因為混沌青蓮本身，不僅僅是一件靈寶。
    更是一個特殊的生靈。
    當然。
    對於此刻的冥河而言。
    這些都不重要。
    此刻真正重要的，是他眼前所見的‘空’。
    “...”
    那是冥河從未見過的光景。
    不僅是無天無地，無日無月。
    在冥河此刻所見。
    甚至連‘混沌’，都不存在。
    他所見之景，唯有一片空寂。
    其內無有任何冥河可以認知的事物。
    於是，冥河隱隱明白了這是什麽。
    “鴻蒙源胎，無空之時...竟真的存在！？”
    來到洪荒這般多年。
    冥河自也早知曉一個說法。
    事實上，如今洪荒公認。
    混沌為一切之原初。
    鴻蒙靈寶自混沌而存，盤古大神自混沌造化，三千神魔自混沌而生。
    此為洪荒如今所知，最悠遠的原初。
    但是在洪荒之內。
    卻有少數人，時常提出一個問題。
    那便是——混沌之氣，可有其源？
    若混沌之氣也有誕化之日，那在混沌之氣誕育之前...世間何存？
    這個問題很少有人去思考。
    因為無有意義。
    但若思考之人，得出的答案卻都很統一。
    答案是‘空’。
    混沌之前，一切皆空。
    唯有一物存。
    其物是冥冥，其物亦昭昭。
    其物應存之，其物或不存。
    其物不可測，其物不可名。
    那是至高的規則。
    它是空，也是無。
    它存在，也不存在。
    世不知所以，稱之‘鴻蒙’亦或者‘大道’。
    而那混沌存在之前的，大道顯現之時。
    那洪荒甚至無法確定其是否存在的時代。
    便被稱作‘無空之時’。
    當然。
    此稱呼為洪荒大部分仙真嗤之以鼻，並不覺此有何意義。
    更不認為其真的存在。
    但是現在，冥河卻親眼看到了那一片空。
    而下一刻...
    “！！！”
    冥河看到了。
    從某一刻開始。
    在即便如今的他，也無法見得分明的某種變化之後。
    自那一片虛無的空寂之中。
    出現了一縷氣。
    那灰撲撲的，同化萬物的原初之氣。
    那正是‘混沌之氣’。
    沒錯。
    那是比天地開辟更要悠遠的歲月。
    此刻冥河所見...是混沌誕生的伊始。
    而在那新生的，最原初的混沌之內。
    在那不斷蔓延，不斷誕育的混沌之內。
    此刻，正有一枚蓮苞出現。
    於是，無需多言。
    冥河知道了那枚蓮苞的來由。
    那正是...混沌青蓮！
    而除了那枚蓮苞之外。
    冥河甚至可以隱隱看到。
    在那蔓延無休止的混沌之內，還有著其他的事物正在誕育。
    在一處混沌之氣內，似乎有一枚寶珠隱現。
    在一處混沌之氣內，似乎有一柄巨斧昭然。
    在一處混沌之氣內，似乎有一片玉碟橫生。
    那赫然正是剩下的三件鴻蒙靈寶。
    但是，真正最讓冥河驚訝的卻是。
    在這一瞬間，他看得清晰。
    在那距離更加悠遠，在那蔓延混沌不可測的深處。
    還有一些東西，正在混沌之中孕育。
    盡管它們的氣息比之冥河所能看到的四件鴻蒙靈寶要更弱。
    盡管它們在混沌青蓮的前塵記憶之中隻是驚鴻一瞥，便被那蔓延的混沌推開。
    但是...它們卻分明存在。
    “無空之時，太初鴻蒙。”
    “混沌誕育之時，所誕生的...不隻有四大鴻蒙靈寶！？”
    於是此刻，饒是如今已是洪荒聖人之尊。
    冥河心中，依舊被震得無以複加！
    但也正是此刻...
    “嗡！”
    他所見那前塵，卻是於此刻驟然消散。
    而冥河先是一驚。
    隨後，他便也是心中明了。
    “如今蓮台僅得兩座，混沌青蓮重衍不可全。”
    “輪回不全，前塵自也不全。”
    沒錯。
    先天五朵蓮台，他如今僅有其二。
    剩下三朵，他雖已有謀算。
    但卻畢竟還未曾獲得。
    混沌青蓮自然不可能重蘊完全。
    這一點，冥河早有預估。
    他甚至都有過判斷——此次混沌青蓮雖無法盡複，卻至少可以恢複到先天至寶以上的層次！
    原本對於這個結果，他已經足夠滿意。
    但是現在，他卻不滿意了。
    “那些混沌誕育之時所演化的...到底是什麽？”
    由於混沌青蓮的輪回未曾圓滿。
    其前塵，冥河自也見不完全。
    這自然讓此事的冥河，心中如同貓抓一般。
    因為他可以本能地意識到。
    他方才所見的。
    很可能是整個洪荒，乃至於整個混沌最大的秘密之一！
    而此刻。
    冥河的心中，更是有一個本能的想法隨之而生。
    那便是...
    “今日之事...鴻鈞可算得？”
    冥河忍不住泛起這個念頭。
    他今日於輪回核心，觀得混沌青蓮前塵。
    他今日於冥虛之間，見得無空之時。
    此事，鴻鈞可知否？
    而這個問題的答案。
    冥河覺得，應該是肯定的。
    鴻鈞借助造化玉碟的謀算之能，他已經見過不止一次。
    洪荒之內諸事，皆逃不過他的掐算。
    所以...
    “鴻鈞將混沌青蓮贈予我，令我見得此景...是想告訴我什麽？”
    冥河眉頭緊蹙。
    自玉京山一會之後。
    他本以為自己對於鴻鈞已經看得足夠通透。
    但現在，他卻發現。
    這位老友，似乎還是有某些東西未曾告知他。
    “是不願告知，還是...不能告知？”
    而也正當冥河心中念頭至此之時。
    他也是驟然將頭一抬。
    一雙閃爍神光的眸子，仿佛可以穿透六道輪回與整個幽冥。
    直接看向那洪荒天外，無邊混沌。
    整個洪荒，也唯獨冥河一人可以察覺到。
    在這一刻...
    “嗡！”
    那洪荒天地之間，冥冥所存的天道。
    於此刻，竟是似乎產生了某種莫可名狀的變化。
    “鴻鈞已啟法...開始合道了！”
    而此刻，冥河自然知曉那天道變化的緣由。
    早在玉京山時，鴻鈞便已經告訴過他。
    待得紫霄二講之後，他便將啟法開啟合道。
    而待得紫霄三江之後，他便會功成徹底合道。
    但是...
    “偏生就這麽巧...”
    冥河呢喃之間。
    心中已是了然。
    他剛剛才見得了那無空之境，鴻鈞便啟法合道。
    這本身便仿佛是鴻鈞對他無聲的回答。
    一時間。
    冥河卻突然想起。
    此前鴻鈞與他所言的話。
    “待得老道合道之後，那混沌之中的大敵必有所動。”
    “彼時，還望道友小心。”
    彼時，鴻鈞之言如今依舊在耳。
    而冥河此刻，心中卻是忍不住不斷思索起來。
    “無空之時，混沌誕育的那些事物。”
    “混沌深處的大敵。”
    “鴻鈞或許知曉，但卻不可告知於我的某些事。”
    各種思緒不斷串聯。
    冥河隱隱察覺到。
    這其中，必有其聯係。
    但於他而言，信息卻還是太少。
    以至於他雖然隱隱有所感，但卻如霧裏看花一般。
    始終想不真切。
    最終，冥河卻是無奈搖頭。
    “這老道士...”
    他輕啐一聲。
    “待得來日貧道功成圓滿，幽冥超脫洪荒天道之時——定要將你從天道揪出來，好生計較一番！”
    他低斥之間，卻也是不再多想。
    隻看了一眼那乾坤鼎內，不斷重蘊生機的混沌青蓮與不斷重塑造化的歸墟仙劍之後。
    他便是身形一閃，自離開了這六道輪回核心之處。
    而與此同時...
    無邊混沌深處。
    “去休，去休——他終究合道去也。”
    空空冥冥的聲音傳響之間。
    “唳！”
    在這無邊混沌之內，卻不知怎的竟隱隱有星光與鳥鳴響徹。
    “無因無果無空境，有生有滅有永劫。”
    那聲音再響，鳥鳴隨之而落。
    “雖還未完全合道，卻已可落子。”
    “且去。”
    話語而落。
    便見得一根斷去的柳枝，自混沌之內驟然甩出。
    那柳枝轟碎無邊混沌之氣。
    正朝著洪荒而去。
    隻瞬息之間，便已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