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九章:天與海的製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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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先生氣質儒雅,語速向來不緊不慢,你什麽時候看他,似乎眼裏都在含笑。
宮先生輕輕擺手:“不急,夜還漫長得很。”
宮先生似有意又似無意的急速瞥了邱不換背後一眼。
他多少能看到一星半點虛影,但不確定是功夫見長,還是對方有意讓自己察覺。
已經350多年了。
距離那次事件已經隔這麽久了,但對於天上也不過是很短的時間。
天上一日,人間一年嘛。
那是康熙七年,公元1668年。捉鼇拜平三藩都還沒有到來,還沒人知道康熙終將成為“千古一帝”。
對於天庭來說,那一天倒是發生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明清時期,隨著社會穩定,不少文人士大夫也投入到文藝創作中。
元朝,那是文人不受朝廷重視,為了糊口而創作。多在民間。
明清則是雅事,明朝自不必說,清朝皇帝努力學習漢人文化,昆曲都能進入宮廷。因此文藝創作也能進入高層。
比如曹雪芹的爺爺曹寅就寫過《續琵琶》,以蔡文姬與配偶董祀的離合為線索,公開表彰曹操追念蔡中郎,義敦友道,在演出時也不讓阿瞞塗上粉墨,真不啻戲曲史上的創舉。
人世間的文化變遷,也會反過來影響三界。
當然,這並非證明神仙們對人類的文明多重視,多崇敬,當成娛樂活動才是真格的。畢竟不老不死的日子,也是太過無聊。
北海龍王已經研究昆曲有幾年,也躍躍欲試想要牛刀小試。
於是寫了一個本子《滿庭芳.再觀滄海》。
以唐太宗攻高句麗之戰為主要故事背景,講述了一個管後勤糧草補給的小官薛有良一家的悲慘命運。
妻子因送親手縫製的衣服到軍中恰逢敵軍偷襲而死於亂軍之中。
薛有良心灰意冷逃離軍中,一路既要躲避官府通緝,又要隨時防著敵軍的散兵遊勇私下劫掠,一路向內地逃亡。
關鍵時刻得遼東大俠李無雙所救,這是一名漢化的靺鞨人,武藝高強且古道熱腸。
最後,李無雙陪同薛有良返還家鄉。殘酷的發現,自家宅子早就被官府查封,三個幼小的子女皆下落不明。
薛有良所有的希望破碎,跪在自家院子裏嚎啕大哭。
故事終了。
其實,原本龍王還增加了一段薛有良棄凡塵學道,終得道升天。但是,想了想,丟棄不用。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戰爭與個人命運,這似乎是永恒話題。
借古諷今,這似乎也是文人墨客慣用伎倆,懂點文辭“燒”的。
北海龍王肚子裏多少有點墨水,但是寫著寫著就有點“下道”了,寫了一些暗含著諷刺天庭、諷刺玉帝之言,當然古代文化博大精深,各種典故又極多,所以是很隱蔽的把這些悖逆之言隱藏在故事中。
《滿庭芳.再觀滄海》同當時許多本子一樣是可以拍成舞台劇,上台表演的。
好不容易寫出本子,還不嘚瑟嘚瑟,真的組織一幫人,拍出舞台劇,在宮中演過一次。當時隻有少數幾人在場觀看。
看似隱蔽,其實龍王自己也不過當成尋常戲曲觀賞,因此保密性不強。
一些唱詞就流出宮外,被一些官員耳聞。
有向燈的,就有向火的。哪有鐵板一塊的。
就有人偷偷的通過一些關係暗中告了龍王一狀。
一道密折上達天聽,到了玉帝的禦案上。
玉帝看後,輕拍禦案,眉頭緊鎖,隨之眉頭又舒展開,心中冷笑。
輕喚道:“孝先何在?”
這可不是毛玠,而是葛天師。
“陛下有何吩咐。”葛天師悄然現身,躬身施禮。
“愛卿,先看這道密折。”玉帝輕輕一指密折,便即刻飛到葛天師手中。
葛天師一目十行,明白了。
他可不能用法術讓密折飛回禦案,這是大不敬,是可大可小的罪。
雙手舉著密折踱步到禦案前,擺正在案上。
“你,把那個本子原件取來,朕要親自一觀。不要讓龍宮有所察覺。”
“遵旨。”
這就是張飛吃豆芽,小菜一碟。
玉帝輕闔雙眼,手指在禦案上輕敲第四下,還未抬起,就聽到一個輕柔聲音:“陛下,臣交旨。”
“拿給朕。”玉帝依然輕闔雙眼。
這,就是派。代表皇帝至高無上的威儀。
其實,玉帝已經打定主意,要開個惡作劇,嚇嚇北海龍王這個老家夥。
四海龍王,雖然已被成功分化,化石為沙,但真要重懲北海龍王,其他三海難念兔死狐悲,心生警惕。
所以,要高高舉起輕輕放下,以恫嚇為主。
隻要把老家夥嚇尿就足夠。
嗯,讓地方的城隍廟起點小作用吧,畢竟有些手腳不方便天庭來做,多少有點跌份。
玉帝礙於身份,必須繃著臉,否則壞笑就該掛出幌子了。
玉帝想要拿北海龍王尋開心,小孩子心性冒出來。
這,就叫天威難測。什麽都叫臣下猜出來,那還叫天子嗎?
擺出文字獄的架勢來,其實不過是玉帝的玩笑。
當力量完全不對等時,皇帝眼中的臣下不過是茶餘飯後的餘興節目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