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十一章:天與海的製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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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貞觀。
名為觀,其實是座皇家天牢。
天牢,隻是民間泛稱,代指關押重要犯人的所在。
朝中四品以上官員,乃至皇親國戚、誥命夫人關押的監獄。
但偶爾也有例外,一名區區六品的禦史言官此時正羈押在乙辰號牢房。
禦史台受都察院領導,在都察院和刑部兩家堂官通過氣後,為這名犯官單獨準備一間牢房。
除了常規的床鋪以外,還單獨準備一套桌椅,桌上有齊備的文房四寶、紙張。
更為難得是,牢房還有天井式透氣窗,有幾縷陽光能通過窗戶照到牢內一角。
雷鳴遠仰頭,沐浴在陽光下,略顯稚嫩的清秀臉龐一半陽光一半陰影。
一名獄卒躡手躡腳的偷偷觀察好一會,暗中歎息,然後悄無聲息離開。
出了玉貞觀後角門,來到一乘四人抬小轎前。
獄卒當即“打千兒”:“參謁老爺。”
不起眼小轎內坐著的乃是禦史台中丞侯明光,是雷鳴遠主管領導。
侯中丞幽幽的問:“他,可還好。”聲音中已顯哽咽,眼中泛著淚光。
轎簾,保住了侯中丞體麵。兩人,隔著轎簾對話。
獄卒恭敬答道:“回老爺話,雷大人精神還好。”
“有功了,賞。”
一名轎夫將兩錠金元寶丟到獄卒麵前,獄卒連聲說:“謝老爺賞。”
獄卒一把拾起金元寶揣入懷中。
侯中丞輕跺兩下轎板,四名轎夫穩穩抬起轎子離去。
此時此刻,右都禦史肖長嘯正在衙署中當值,他本來想做一副對聯,卻揮墨寫下:君子豹變,其文蔚也;小人革麵,順以從君也。
寫完後,心煩意亂的一番塗抹,心中反複想著一句話:到底保還是不保。
保,勢必得罪玉帝;不保,幾百名禦史如何看待自己?左都禦史王德旺上奏章報病,請了長假躲進府裏不露麵。把所有的麻煩,甩給了自己。
肖長嘯,真想長嘯,發泄心底的鬱悶。熬到正二品,不易啊。
雷鳴遠,前一日還是某道巡察禦史,威風凜凜的率領800精銳衙役到北海辦案。
何等的意氣風發!
明明自己親眼見到唱本原件,不到一個時辰便查出不少悖逆之言。
自己指著每一處悖逆之言,當場訓斥北海龍王,將其鎖拿;
龍王失掉所有威風,失掉王者之風,瞬間老了,如同泄了氣的垂暮老人。
連雷鳴遠見了,都於心不忍,揮一揮手,有人將其押入囚車。
雷鳴遠笑著對一小班班頭笑道:“你叫邱不換?”
邱不換躬身施禮:“是卑職。”
“好,你第一時間找到唱本和許多書信、賬簿,立下大功。待我向朝廷奏明,你等著封賞。”雷鳴遠心情舒爽透了,像每一個毛孔都吃了人參果一般。
既然是邱不換找到的唱本,那麽雷鳴遠自然放心的將原件交於他繼續妥善保管。
結果,邱不換卻使用幻術(魔術),幾乎在雷鳴遠眼皮底下,將從龍王書信上剪下的字片一一粘在原本的悖逆之言上。
意思全變了,老母雞變鴨,而且的確是龍王的字,不懂其中戲法的,任誰查看也發現不了破綻。
結果,結果就是玉帝看了唱本後,雷霆大怒,但不是因為龍王,而是小小的雷鳴遠。
雷鳴遠跪著翻看唱本,呆若木雞,怎麽,全變了。
玉帝沒有立即處置,而是將雷鳴遠打入天牢。
沒人察覺到玉帝唇邊的一抹笑容,那是得意的笑,是惡作劇得逞的笑,是上位者不可一世的笑。
北海無事,四海歡騰。不僅北海龍王自覺九死一生,其他三海也是大大的呼出一口氣。
那麽,雷鳴遠呢?他的生與死,清白與恥辱,不是玉帝關心的,也不是四海關心的。
也許,他的血,見證了什麽叫做“天威難測”!
小雷,下輩子,千萬別再當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