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64號已經得到宮久的承諾，他當然用不著真去“釣魚”，做出承諾的也不失為大人物，是犯不上拿人開涮。
    隻要有那麽一、兩次失信，傳出去，宮久就會顏麵掃地。
    因此，7964號微微鞠躬:“宮先生、邱長官，卑職告退。”
    “哎，留步。我說了來了皆是客，好歹喝杯酒再走。”宮久微笑著挽留。
    邱不換眨眨眼，不明所以。
    在邱看來，這麽個小角色給個仨瓜倆棗打發走就完了，竟然還挽留喝酒。
    邱不換畢竟隻是一般中層，又是在城隍廟，地府的事他還是鞭長莫及，看不到想不到的不知多少。
    而宮久就不同，情報工作就是要見縫插針，最怕眼大無物。
    在中西合璧的客廳裏，宮久指著多寶槅上一隻隻古樸的泥壇瓦罐，:“這些皆是至少3、400年的老酒，關東的燒刀子、廣東的五加皮……隻要能叫上名的，應有盡有，百十來種還是有的。如果，想喝洋酒，酒櫃裏有4、50種隻有7、80年，算不得名貴。”
    7964號毫不羞赧，:“來杯五加皮，南方的酒除了黃酒，其餘還很陌生。”
    “好，你酒量如何？”宮久拍手笑到。
    其實，地魂精不靠世間的飲食補充營養，完全吸收不了，對酒精無感何來酒量。
    但是，一句話，便拉近了彼此距離，酒也好、錢也好不過是7964號存在過的證明，有種“還活著”的錯覺。
    三種酒擺在桌上，五加皮、黑朗姆酒、紅酒……各喝各的，倒也顯得其樂融融。
    酒酣耳熱，全是假象，誰心裏都有算盤，有些話，是隻能借酒才能說出口。
    7964號也是監私處老人，1200年前成立之初就在，可是一直窩在最基層，隻掛副科級虛銜連個組長也沒撈到。
    有事做表率，無事靠邊站。
    7964號借酒發著牢騷，簡直像個深閨怨婦。
    邱不換實在不解，宮久是閑的無聊嗎？留這個貨逼逼叨叨幹什麽？
    可是客隨主便，邱不換不僅不能發作，還要也裝出感興趣的模樣，嗯呀、啊呀的隨聲附和著。
    按照7964號的獨白，他的心態有三次大的變化:
    第一次，1000年前，感覺是在岸上，但是到處坑坑窪窪，隻能躑躅前行。憧憬著遙不可及的風景；
    第二次，400年前，感覺是在攀岩，上不挨天下不觸地，不敢鬆手一鬆手跌下深淵，可是一直攀登永遠沒有盡頭，隻留下斑斑血跡；
    第三次，就是現在，感覺是一直泡在爛泥塘裏，半截身子埋進爛泥裏，沒人能看到腿上其實長滿膿瘡導致潰爛，可還要拖著半殘的腿腳淌行。
    邱不換已略微扭頭，以手掩口打了不少嗬欠。他的一點點同情心，早已被歲月磨得鐵石心腸，下屬的苦算得了什麽，隻要不擋自己的路，愛死哪死哪。
    終於，邱不換嗅到與方才不同味道，大發牢騷的7964號在宮久引導下，談起400多年前前後曆時7、80年的“漲薪事件”，又被地府內部人員稱作“一鍾二任事件”。
    監私處副處長任達發不滿閻羅王授予權柄太小，自己處處被掣肘，因此假借“民主活動”，慫恿幾名心腹到處煽風點火，近萬名基層的地魂精聯名請願要求漲薪，就是增加屍丹的配給量，同時控告內務部以次充好甚至監守自盜偷賣高品質屍丹。
    醉翁之意不在酒，任達發的真實意圖是升處為局，把四個科室全部升為處，自己是監私局副局長，依然由鍾馗掛名擔任局長。
    一是鍾馗在地府有著超然地位，掛著大大小小六個委員會、兩個局、八個處的正職一把手。
    二是監私處權力太大，閻羅王為了限製任達發，不會讓其擔任一把手。這也符合自古以來的傳統。在中國古代官場，一般實際管事的都是副職。
    鍾馗核心底牌是手中掌握著地府最精銳的三萬虎賁軍，這是實打實的權力，不是掛名。閻羅王之下第一人，無人可以動搖。
    閻羅王對任達發十分不滿，派出心腹，唯一的女鬼帥任瑛姑同任達發競聘上崗擔任監私處副處長一職。
    鍾馗是被動牽扯其中，真正赤膊上陣自己人差點刺刀見紅的是二任之間的較量。
    在任達發瘋狂幾乎達到頂峰的時候，險些動用地府見不得光的一些暗牌，其中包括一直下落不明幾千年的戰神刑天。
    而7964號竟然是親曆者之一，這麽個小角色極意外的幾乎卷入毀滅地府根基的計劃中。
    竟然隱約得知了刑天秘密關押處。
    還是大佬鍾馗及時出手，使得任達發被迫終止計劃。
    7964號滔滔不絕，唾沫橫飛，說的很詳細，邱不換一時難以判斷有幾分真，還是完全胡說八道。
    不過，他生出一個念頭:宮久，或者說龍宮是對刑天感興趣的。
    自己，可能再度要卷入驚天漩渦中。
    邱不換主動向7964號敬酒，同時也是試探宮久真意。
    不沾腥的貓，絕不是好貓。遇到7964號可能是意外，但是可能意外加速了龍宮的計劃。
    邱不換敬酒7964號同時，暗暗觀察著宮久微表情，要查探究竟。
    宮久微笑不語，一直聆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