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小錢之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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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倉城,城郊軍營。
“後麵跟上!”
“輜重不能掉!”
“隊列不能亂!”
“快,不能讓其他營搶先了!”
“武威第一!”
“武毅兒郎,天下無雙!”
“武昭營的將士們,你們願意輸嗎!”
“……”
今日,三營齊出,正在檢驗這大半個月的大練兵的成果,進行一次長距離拉練,從陳倉到關隴道,再從關隴道回來,將近一百八十公裏,早上出發,日落之前,必須回來。
“文和,你說今天的這一次大拉練,誰能博得頭籌?”李桓居於高山之上,策馬而觀,目光看著官道上走過去的一道道長長的隊列,微笑的問。
“武威營!”
賈詡沒有絲毫的猶豫,直接回答了。
“未必!”
李桓搖搖頭:“胡安還是太謹慎了,第五巡有點意思,勝負未定!”
“武毅營能在行軍上跟得上武威營嗎?”
賈詡皺眉。
武昭營是肯定沒希望的,能完成這一次拉練,就已經不錯了,如今的武昭營,在他的努力之下,提拔了好幾個副將,還算是穩定了人心,可想要具備戰力,最少要三個月時間的訓練。
剩下武毅營和武威營了,武威營老牌戰鬥力了,在陳倉一戰,就表現出絕對的精彩來了,武毅營雖然有了營號,但是底子還是關中兵,現在還湊合了一些西涼兵,想要融合起來了,可不沒這麽容易。
“正常情況之下,比不上的,但是……”李桓笑了起來:“我賭第五巡能給我一些驚喜吧!”
“什麽驚喜?”
“賽場就是戰場,戰場講究一個不擇手段的!”李桓聳聳肩,淡然說道:“我給他們定了長距離拉練的路線,可沒說他們一定要按照自己的路線走啊,如果是我,我會在所有人遵守規矩的時候,跳出規矩之外,能贏就行,哪有這麽多規矩啊!”
“可主公的武營操典的第一句,不是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嗎?”賈詡眯著眼,看著李桓,問。
李桓撰寫了一本操典。
名為武營操典。
這本操典,他看的都有些突兀,和如今的操練很多時候都是格格不入的,現在的軍中操練,更在意一個戰場陣型的操練,而武營操典,在紀律,軍令,軍容,體力訓練……這些方麵更加深入一些。
“服從命令和跳出規矩之外,沒衝突的!”
李桓搖搖頭:“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戰場上,不懂得變通的,永遠成不了一個名將,胡安也好,第五巡也罷,他們都要學會,怎麽才能在服從命令的時候,又有變通之機,這樣,他們在戰場上,才能活的更好!”
“那我就拭目以待,看看第五巡能不能給我們一些驚喜!”賈詡還是不認為武毅營能贏武威營,武威營,才是武字營的第一戰鬥力,不管是軍紀,還是兵卒體力,耐力,各方麵都是驍楚。
“嗬嗬!”
李桓隻是笑了笑,然後問:“武威營和武毅營我不擔心了,第五巡是聰明人,而且他願意把西涼兵納進去,就就代表他沒有獨權的想法,隻是家族牽絆,估計是關中世家割不掉聯係了,不過我有信心能用好他……”
“長安那邊,什麽時候能出結果?”賈詡問。
“差不多了吧!”
李桓眯眼。
話音落下,這時候就有騎兵傳令兵策馬而來,遞上了一個傳訊竹筒,竹筒裏麵就是從長安送來的情報。
“成功了,涼州牧,張溫!”李桓的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
“蔡先生當真厲害!”賈詡讚譽。
“蔡先生能控製局勢,自然是有能力的,但是這個結果,未必隻是我們想要,隻是我們的話,不會這麽順利!”他笑了笑,說道:“李文憂在下棋呢!”
他看著賈詡:“你覺得,他到底怎麽想的?”
“李文憂這人……”賈詡苦笑:“不好猜啊!”
人的能力都是一步步曆練起來的,賈詡哪怕自認為自己不會比任何謀士差,但是沒有經過曆練,他是不會認為自己比得上李儒這等人物的心思的,能力除了天賦之外,還需要閱曆,天下的閱曆,這一點,他比不上李儒,李儒早已經把眼界放到了天下,他卻一直沒有一個舞台能發揮自己的實力。
這必然是有些差距的。
“好猜!”
李桓冷笑:“李文憂這個人,夠狠,夠凶,但是不夠絕,忠心不絕對,那就等於絕對不忠心,他沒有那一份愚忠,就代表他已經開始動搖了,做事情不夠絕,絕不了自己的後路,也不願意絕了太師的後路,他太糾結了……”
“所以,他是在釋放他對於主公的善意?”
賈詡眯眼。
“不管是釋放善意,還是另有打算,反正短時間之內,我需要依靠他!”李桓苦笑,這傳來的消息,可不僅僅這一個消息,其中還有一個迫在眉睫的消息,讓他不得不改變計劃了:“長安這盤棋,不能等下去了,太師這人,越放肆,越節製不住……”
“發生了什麽事情?”
“太師在雒陽做過一件錯到非常離譜的事情,你知道嗎?”李桓看著賈詡,問。
“鑄小錢?”
賈詡試探性的說出來。
在雒陽,太師做過很多錯的事情,但是要說錯的離譜的,就是他鑄造小錢,幾乎是幾天時間,就把雒陽的貨幣給禍禍的根本沒有了購買力。
“原來你知道,甚至很多人都知道,但是沒有一個人勸諫的?”李桓麵容有些陰冷。
“今時今日的太師,誰有膽子去勸諫,不合他心意之人,都已經死的差不多了,也隻有主公有這個膽子,敢忤逆他,或許李文憂可以,但是他也不敢,他了解太師的性格,一旦他和你這樣,處處頂撞太師,那他會失去太師的信任,他和我們所有人又不一樣,他如同菟絲花一樣,若不能攀爬在太師身上,他會立刻枯萎,他為太師做的事情太多了,也太狠了,幾乎把自己的活路都折騰沒有了……”
賈詡歎氣,自古以來,謀士能做到李儒這個地步了,少之又少,那已經不是單純的效力的。
“平定涼州,又拿下朱儁了,東西安穩,關中也穩了,太師是耐不住寂寞,迫不及待的討伐四方,可討伐就要錢,他守財奴一樣守著自己的錢,但是又想要從民間把征戰四方的資源收集起來,特別是糧食,所以他準備再一次鑄小錢,已經開始收繳那些銅器了,還是強行收繳,鬧的民怨沸騰的,而且他當初鑄造的小錢,過於輕薄,無紋,質量堪憂,相對於根深蒂固的五銖錢,百姓不信任,百姓一旦對一個貨幣失去了信任,那就是這個貨幣坍塌的開始……”
李桓不知道該如何和賈詡說經濟的問題,但是董卓鑄小錢,毀掉關中的經濟秩序,這是他不允許的。
錢首先就是貨幣。
貨幣是需要公眾信任力來支持的。
五銖錢流行天下,那都是需要經過漫長的時間去讓百姓接受,當年王莽即使篡奪了天下,也沒辦法改變五銖錢的地位,在貨幣經濟上,輸的一塌糊塗。
董卓這種外行的,還帶著巨大私心的,他的小錢,那是肯定會失敗的,但是他失敗了,需要買單的,是整個關中百姓,要是幾十萬小錢,才能買一斛米,這關中就真的沒希望了。
“太師還真是……”賈詡苦笑:“窮怕的,要錢不要命了,他打算好像雒陽那樣,收繳民間的銅器,來鑄造小錢,讓這些劣質的小錢去流通天下,然後回收五銖錢,屯在自己的塢堡上,這心思……還真不好勸啊!”
他想了想,道:“我覺得,這提議肯定不是太師自己的想的,有可能是世家門閥進言的,太師看得到眼前的利益,鑄小錢來穩定自己的統治,卻看不到長遠的危險,長此以往他,失去了,就是整個關中的民心……”
“關中世家?”李桓倒是沒有深度去想想這裏麵的貓膩,不過賈詡這麽一提,他倒是把思維延伸過去了:“關中銅礦,基本上都在他們的掌控之中,五銖錢他們也能鑄造,所以他們已經把控的五銖錢了,太師如果不想受製於人,在有些人的獻計之下,以鑄造小錢來破壞五銖錢的流通,打破世家門閥對於錢幣的掌控……”
他忍不住諷刺起來:“自作聰明啊!”
“可能這是最好的辦法!”賈詡歎氣:“世家門閥對太師的權利,限製太大了,以前或許不明顯,但是太師要是想要治關中,就怎麽也避不開啊!”
他又補充了一句:“太師不是一個有耐心的人,而且敢闖,這搏一把的想法,也不是不可能的,在他看來,即使錯了,起碼五銖錢回流到自己手上了,損傷的不是他,隻是關中的百姓而已。”
“這樣的想法,本身就是錯的!”
李桓咬著牙,冷笑的說道:“他是太師,是如今朝廷之下,萬人之上,一言九鼎的太師,代表的就是朝廷和權勢,他在毀掉朝廷和自己在百姓心中的地位而已,一旦百姓失去了對朝廷的信任,造反就是正常的事情了!”
“不至於吧!”賈詡倒吸一口冷氣。
“你讀過史書,王莽當年豪情萬丈,結果他的幣製改革,最後是一個什麽下場,貨幣是需要長年累月積累下來的公信力才能流通起來的,一旦一個貨幣崩塌了,百姓多年的積累血本無歸,甚至吃不上飯,穿不起衣,住不上房,那麽不造反,還有其他的選擇嗎?”
李桓搖搖頭:“不管如何,這事情,我們必須要攔著,決不能再讓小錢肆虐關中!”
“你又要上奏?”
“上奏的話,他未必願意看,我親自要回一趟長安,當麵去諫言,決不能讓他重鑄小錢,禍患長安經濟和秩序!”李桓堅定的說道。
“萬一……”
“沒有萬一!”李桓搖搖頭:“爭可以,但是我們決不能拿長安幾乎上百萬的軍民來冒險,更不能讓關中落的一個十室九空的處境,這樣,不符合我們的利益!”
他的心很大,想要這個盤子,但是不能允許別人這盤子給打爛了,這就不符合他的利益了。
“那涼州呢?”
“這一次拉練之後,立刻讓武毅營進入涼州,告訴第五巡,進入涼州第一時間,剿滅當地匪患,打通官道,互通有無!”李桓說道:“還有,你得和張溫聊一聊了,他的心思,還是有些左右搖擺不定的,你不需要讓他表態,但是必須要讓他把能力表現出來,我要一個安穩的涼州!”
“諾!”賈詡點頭。
“我這一次隻帶親衛部曲和騎兵部曲回去,武威營和武昭營都留在陳倉,繼續練兵,至於練兵進度,你替我盯著!”李桓看著賈詡,道:“馬騰不舍得放人,但是太師下令了,他也隻能放人,馬超龐德馬上要來了,你也好好敲打他們一番,把他們身上的傲氣給我們打下去了,不然這武昭營,不能輕易讓他們禍禍了!”
“主公信任我?”賈詡倒是有些受寵若驚。
“願意去信任!”
李桓看了他一眼,隻是笑了笑,然後雲清風淡的說道:“也希望你不要辜負某家的信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