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君要是想要找一個人誇你，你不會找我！”荀攸沉聲的說道。
    “不，就找你！”
    李桓搖頭，堅定的說道：“有一天，我會讓你誇一下我的字的！”
    荀攸眯眼，李桓這話，兩重意思了，一個是他會努力讓他的字變得更好，另外一個，那就是自己有一天，那是會成為阿諛奉承他的那一種人。
    “最近身體不太好，他們都不讓我出去，說是靜養，就是不讓我動的意思，我都快養廢掉了，太久沒出府去轉悠一下了！”李桓說道：“你推我出去轉一轉吧！”
    “現在？”
    荀攸皺眉，他抬頭，看著窗外的月色：“夜晚的長安城，不太安全！”
    “要是很安全的話，我就不找你了，你作為京兆尹，保護京兆百姓的安全，不是應該的嗎！”李桓玩味的笑著說道：“我之前在入城的時候被刺殺，已經讓長安震動了，要是我現在還在長安出點問題，那就好玩了，你說，是不是！”
    荀攸聞言，頓時心裏麵一陣膽寒。
    他都想不出那種畫麵是怎麽樣的。
    他深呼吸一口氣，走到了李桓的後麵，看到那兩個把手，就知道該怎麽做了，他握住把手，開始推動輪椅，輪椅倒是不重，而且軸承是改裝的，倒是很輕鬆就轉動起來了。
    推著李桓的輪椅，走出了李宅，宅院裏的門檻，都讓人給鋸斷了，所以他很順利的就把李桓給推到了大門口去了。
    “好久都沒有看看這長安城了！”
    李桓看到章台大街上，靜悄悄的，有些不舒服：“現在還宵禁嗎？”
    “嗯！”
    荀攸道：“長安城一直都有宵禁政策，這麽一座大城市，而且這麽多遊手好閑的人，一到晚上，總會出點什麽問題，我們盡量晚上不讓他們出來亂逛，保證安全！”
    “長安城現在是大漢的帝都了，帝都得有帝都的魄力！”李桓在荀攸的推動之下，在空蕩蕩的夜色街頭轉動著，路不是很平，一些青石磚已經坑坑窪窪的，即使作為整個長安最好的一條大街，章台大街，都已經有了一些長年失修的景象了。
    “我最多還能給你幾個月的時間，明年開始，長安是要放開宵禁政策的！”李桓輕聲的說道。
    “這樣的話，長安縣衙和我們京兆府就有的忙了！”
    荀攸苦笑。
    “忙不是關鍵，關鍵是你們有沒有讓自己忙碌的方向！”李桓輕聲的說道：“治理地方，得有方向，就好像之前我們血洗了一批賊人，整治了治安，但是我們都知道，這種人是殺之不盡的，如果不能讓他們安穩下來了，不能讓他們有營生，他們吃不飽飯，沒有房子住，那麽他們早晚還是要亂起來了的，京兆府得好好想想，民生如何才能安穩下來了！”
    “想，並不難，做才是最難的，這長安城，到處都是阻力！”荀攸當了這京兆尹之後，才知道，官場的步步維艱，特別是天子腳下，不是軍閥強人，就是朝廷重臣，皇親國戚什麽的，他何嚐不知道，隻要讓百姓安居樂業下來，就能夠安穩下來了，可安居樂業需要田地的，長安城的田地，都在那些世家門閥的手中，想要整治田畝土地，那太難了。
    “不難！”
    李桓笑了：“看你想做不想做而已，做事情就沒有不得罪人的，隻要你不怕得罪人，那麽就放手大膽的去做，我不還在你背後撐著你嗎！”
    “使君相信我？”荀攸很意外聽到這句話。
    “相信……”
    李桓搖搖頭，沉聲的說道：“我是不敢相信你啊，我要是相信你，你不得把我給賣了嗎，鄭泰他們幹的事情，你說你不知道，可能嗎，你這麽聰明，哪怕隻是蛛絲馬跡，恐怕都已經把事情給猜透了，可你偏偏什麽都不說，你也在等吧，是等我死，還是等太師死，或許等天子死了……”
    荀攸沉默了。
    不得不承認，自己那點小心思，還真是一點都藏不住啊。
    這男人，有點可怕。
    “所以使君把鄭公他們送到我京兆府的大牢裏麵，是想要讓我斬了他們，以表決心嗎？”荀攸坦誠的問。
    “你會嗎？”
    李桓反問。
    “應該不會！”荀攸歎氣：“雖然我不認可他們的做的事情，我也不認為這種方式能救朝廷，但是我對他們的忠心，還是非常認可的，我輩讀書人，輔明君，創盛世，乃是一輩子所求而已，更是君君臣臣，臣忠於君，乃是大義。”
    “那你也會死！”李桓笑著說道：“你本就是嫌疑很重了，你不表態，就是一夥的，既然是一夥的，那就是敵人，敵人必須要斬盡殺絕的，我麾下的那些人，想要拿下你的想法，不是一天兩天了，你在我李門之下上位了京兆尹，但是卻和他們聯合害我，你覺得，他們能放過你！”
    荀攸沉默了，半響之後，說道：“我從沒有害使君之心，我更是堅信，使君能保大漢！”
    “你們荀家的人，都這麽天真嗎？”李桓問。
    “什麽意思？”
    “荀彧，你們家的那個王佐之才，也是這麽天真的一個人，投奔一個主公，卻始終效忠大漢，奉了明公，卻要做明公的主，這天下，得你們說了算啊！”李桓感概：“潁川荀氏，還真是一股清流啊！”
    荀攸如此，荀彧也是如此，曆史上的荀彧，這個曹操麾下第一臣，王佐之才名不虛傳，可是把曹操麾下的政務，處理的妥妥帖帖的，可就是身在曹營心在漢，最後還是惡了曹操。
    怎麽死的，不好說，但是曹操後來的確是有些不信任他了。
    “使君見過文若？”荀攸有些好奇。
    “沒見過，但是很好奇！”
    李桓笑著說道：“你要能把他給召來了，你要保誰，我都沒問題！”
    “這，我倒是無能為力，並非一脈之人，我有我的選擇，文若有文若的選擇！”荀攸搖搖頭。
    “要是以朝廷的名義征辟，他能來嗎？”
    李桓對這王佐之才，還是非常認可的，甚至心心念念，要是能把他拿下，一方麵能削弱曹操的實力，一方麵能讓自己變得強大起來。
    這時候，他記得荀彧還沒有投奔曹操，應該在河北。
    亂世之中，大家族奉承的是，不會把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裏麵的，人才都會投奔各方，輔助他們看好的明公，若能成就一番大業，自然能夠讓家族繼續興盛起來了。
    “恐怕……難！”荀攸搖搖頭，盛世的時候，朝廷征辟都不知道多少清高的讀書人拒絕，在這種時候，隻要不願意來長安，總能找到拒絕的理由，再加上地方諸侯的掩護，完全不會有絲毫影響。
    “算了，有緣分的話，他會來的！”李桓笑了笑，他的確想要人才，但是他也知道，天下人才不會一股腦的落到他的手上，哪怕他知道這個時代的人才，可人在哪裏，該怎麽找，那可不是好找的。
    “公達啊，你覺得天子如何？”李桓的話題大膽很多了。
    “陛下乃是君，臣怎麽能議君呢？”荀攸搖頭。
    “那換一個問題！”李桓問：“你覺得天子能重拾舊山河，讓天下太平下來嗎？”
    “這……”
    荀攸苦笑。
    這個不用回答了，天子的性情，已經初顯出來了，不是什麽雄才大略之輩，看著一個個朝廷忠臣消耗，卻無動於衷，忍讓之力倒是非常，可毫無擔當也表現出來了。
    這樣的天子，未來是很難掙脫擺弄的，哪怕有一天，西涼軍閥被打掉了，還有其他諸侯來擺弄他的。
    “這個問題也不好回答，那我再問！”李桓沒有強迫，笑著說道：“你覺得，是誰想要殺我？”
    “不是太師，不是陛下！”
    荀攸隻能這麽回答。
    “看來你心中很清楚啊！”李桓又問：“那你覺得，我應不應該大開殺戒，左馮翊，右扶風，京兆，弘農，河東，河內，我的騎兵一日可至於，殺人抄家，也就是一念之間，我知道，他們能藏，但是明麵上，我也能殺一個血流成河啊……”
    “使君的確能做到，但是除非使君想讓關中大亂，不然使君會忍下這口氣……”
    荀攸沉聲的說道：“有些人，成事不足，但是想要敗事，綽綽有餘！”
    “你的意思我明白，他們能掀桌子，我不行而已！”李桓笑了：“看來這口氣，我得忍啊，但是，我又不想忍，你說，怎麽辦呢……”
    “某，並無良策！”荀攸搖頭。
    “要不你去談談！”
    李桓說道。
    “怎麽談？”荀攸深呼吸一口氣，問。
    “你想怎麽談，就怎麽談，我隻要結果，不管過程！”李桓拍拍手，左右一隊兵馬出現，黑衣勁裝，腰佩長劍，煞氣可怕，為首的一個人，走過來，取代了荀攸的位置，推動輪椅，開始往回走。
    “今天就到這裏吧，談好了，告訴我吧！”李桓看著荀攸，說道。
    “攸，領命！”荀攸突然行禮，很大的一個禮。
    “如果我今天要殺人，你還會行禮嗎？”李桓突然停下來，問荀攸。
    這一禮。
    投誠之禮。
    “不會！”
    荀攸坦然的說道：“一個隻知道殺戮的人，是不會有能力讓天下太平的，明公的能力，攸已看到了，明公還能有這一份為天下而忍讓之力，方為攸之明公，攸苦讀多年，寒暑不斷，讀了聖賢書，學了天下藝，當奉明公，靖天下！”
    “希望日後有一天，不負你，不負我！”
    李桓擺擺手，麾下的黑衣人已經推著他的輪椅，消失在了長街上了。
    荀攸看著背影，站了很久了。
    他不知道今天選擇，到底是對，還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