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Chapter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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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網址:.. 艾波洛尼亞醒來的時候,車子正停在巴勒莫的巷子裏,不遠處,吉利安諾恢弘宅邸的雕花鐵門沐浴陽光。
“我睡了多久?”擦了擦臉上不存在的口水,艾波問駕駛座上的青年。他手裏捧著一本書,似乎是英文版的《理想國》。
邁克爾看了眼腕表,心情不錯地揚眉說:“不多,也就兩個小時吧。”
好吧,媽媽牌意式濃縮完全沒有效果。艾波洛尼亞打開車門,拎包下車,聲音還帶著剛睡醒的沙啞:“下次記得到了就叫醒我。”
邁克爾點頭,心裏的想法背道而馳。有那麽幾分鍾,他像守護寶藏的惡龍,想要將沉睡的少女藏進群山之中的巢穴。他甚至已經計劃好直接帶她坐午間的班機,從倫敦飛回紐約。
兩人來到大鐵門前,看報的門房見邁克爾是生麵孔,板著臉說:“吉利安諾不在,有事請改日上門。”
作為近幾年來西西裏異軍突起的新秀,吉利安諾掌握西西裏的貨zou)運si)資源,手握幾個碼頭工會。每天有許多人上門拜訪,攀關係、拉交情,希望能得到幫助。顯然,門房也把他們當成這類人了。
艾波洛尼亞上前一步,稍稍抬起帽簷:“是我。雷默斯。”
被稱為雷默斯的男孩一下子跳起來,眼睛裏閃著光,不迭地開門並說:“艾波!好久不見,我、我們都超想你的。”
邁克爾敏銳地注意到他話裏的漏洞,艾波洛尼亞前幾天不是剛來過姐姐家嗎?但隨即,他便被男孩接下來的動作弄得怒火中燒,轉眼把這疑問拋在腦後。
隻見雷默斯熟稔地勾上艾波洛尼亞的肩膀:“圖裏去羅馬了呀,和泰拉諾瓦一起,你應該知道的。”
艾波洛尼亞輕快地說:“沒事,我不找圖裏。你們最近怎麽樣呀?上次我看到弗朗西斯了,他……”
“艾波洛尼亞。”
邁克爾平靜的嗓音從身後傳來,她才想起某人,連忙介紹說:“這位是紐約來的柯裏昂先生,他要和我們做一筆大生意。”
搭在她肩膀上的手順勢離開,艾波洛尼亞恍惚瞄見邁克爾眼裏蘊著一團漆黑的火,待她仔細看去,又仿佛錯覺。
邁克爾文質彬彬地朝臉頰還帶著嬰兒肥的男孩伸出手:“邁克爾.柯裏昂。”
雷默斯上下打量這個高大的美國人,察覺到對方眼裏如梟鷹般銳利的敵意,心下了然,雙手握上伸過來的手,熱情地說:“雷默斯.魯索,歡迎您來。”
邁克爾矜持地頷首,手一觸即分。
雷摩斯憨笑,轉身關上鐵門,坐回原位繼續看報:“你們進去吧,西多尼亞在家,斯科蒂婭夫人也在。”
這裏原是伯爵的宅邸,房前是漂亮的噴泉花園,屋後還有更大的花園。夏日時分,這裏應該綠樹成蔭、百花爭豔。
兩人走在林蔭車道上,兩旁花壇荒草叢生,一副疏於打理的模樣。
艾波洛妮亞解釋:“圖裏是非常勤儉的人,並不願意在這些小事上多花一分錢。”
等走到屋前,看到那一座發黑且長滿青苔的大理石丘比特噴泉時,她不得不厚著臉皮繼續這番說辭。
麵對即將展開合作的大客戶,艾波不想漏怯,但事實就是,他們組織窮得揭不開鍋。有限的人力物力財力都得用在刀刃上。
進入別墅的前廳,蕭瑟之感越加濃烈,所有的家具都蓋上了白布,邁克爾隻在久無人住的度假別墅看到過這種布置。
艾波洛尼亞歎氣:“圖裏的父母在鄉下,家裏就我姐姐一個,她懷有身孕,無力操持打掃,平常便蓋著防塵布。左右這些奢靡的家具,日常也用不到。”
正說著,西多尼亞從書房走出來,她和瑪蓮娜工作了一上午,正準備休息片刻,聽到艾波洛尼亞的聲音便出來察看。見她和邁克爾在一起,驚訝地睜大了眼。她以為妹妹對這個美國人沒感覺,沒想到……
自家人一照麵就明白對方所想,艾波洛尼亞趕在她說出令人尷尬的話之前開口:“邁克爾來談農用機器的生意,我們需要一個絕對保險、安靜的環境。”
西多尼亞反應過來,收起揶揄的神情,轉身推開起居室的大門,讓兩人進去。
這是一間朝北的小房間,進門左手和正麵是落地窗,剩下的一麵牆上掛著巨型油畫,橫刀策馬的男人,似乎是這房子原主人的畫像。
屋子的前端是小圓桌,桌上立一尊鬼穀下山青花瓷花瓶,盛有粉百合、洋牡丹和鈴蘭,湊近看才發現全是布絹製成的仿真花。房間盡頭擺放有三張長短不一的沙發,底下鋪著上好的阿拉伯地毯。
與方才所見截然相反,富麗堂皇。
西多尼亞問:“需要喝點什麽嗎?家裏有紅酒和白蘭地。雪茄和香煙在老位置。需要找個書記員來寫紀要嗎?”
艾波洛尼亞摸到牆上水晶燈的開關,一下子,滿室碎鑽閃爍,本就不暗的房間愈加明亮,她對姐姐說:“不用記錄,隻是初步磋商。”
她看向邁克爾:“你餓了嗎?我們可以吃些三明治,邊吃邊談。”
邁克爾對這個發展感到驚異。
維太裏姐妹的這番做派,顯然不是第一次發生了。艾波洛妮亞似乎有著話事人的身份。
他表示不餓,在艾波洛尼亞的示意下坐到西麵的那張雙人沙發。上好的手感,是弗洛倫薩出品。
艾波洛尼亞摘下斜挎背包和手拎包遞給姐姐,站在門邊,又輕聲交代幾句:“背包裏是媽媽給帶的麵包和奶酪,手拎包裏的東西比較重要,是關於展覽會的,你和瑪蓮娜先看看,晚點我還得去阿斯帕努那兒。”
然後,她接過西多尼亞拿來的飲料,是兩瓶玻璃瓶裝可口可樂。她一手開瓶器,一手夾住玻璃瓶口,走到東麵的單人主人沙發前坐下。
金屬蓋脫落,米色的泡沫翻湧起來。
艾波利索地開蓋,把可樂放在光可鑒人的茶幾上,其中一瓶輕輕一推,保齡球般恰到好處地停在邁克爾麵前。
這動作自然流暢,兼具了優雅和活力,仿佛阿爾忒彌斯回到了林莽山野。邁克爾沉望著麵前進退自如、瀟灑風流的女孩,之前的一切串聯起來,那些甜笑、那些問題,他忽然明白了。
等西多尼亞合上了起居室的雙麵門,室內僅餘她二人,艾波洛尼亞才看向對前的美國人,開門見山:“我需要五十萬美金,還需要法律顧問來申請美國的專利。”
邁克爾沒有回答。他端坐在落地窗前,來自頭頂的水晶吊燈的光源將他俊秀的臉照得格外幽深。那雙漂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凝視著艾波洛妮亞,卻不再像平靜無波的黑湖。
半晌,邁克爾說:“有煙嗎?”
艾波洛尼亞起身打開一旁半人高的木質地球儀,球蓋自赤道翻起,露出裏麵的雪茄和香煙。
“隻有駱駝牌,要嗎?”
邁克爾頷首,從遞過來的煙盒裏抽出一根叼在嘴裏,又接住她丟來的打火機。手指漫不經心地把玩,純銀的材質,雙麵雕刻有一棵青鬆和一句中文,雅致而低調。
打火輪擦響,火光在他眼裏浮動。
邁克爾吐出煙霧,才用英語說:“太多錢了。我的家族目前沒有精力處理這樁生意。”
隔著嫋嫋白煙,他的嘴角微勾,但眸光暗沉,毫無笑意。
艾波洛妮亞本能地感到不對勁,她不解地開口:“邁克爾,你在生氣嗎?”
望著女孩純真的麵容,邁克爾捏著香煙的手微微顫抖,他嘬了一口煙:“你為什麽覺得我在生氣?”
這聲音喑啞、克製、滾燙。
艾波洛尼亞聽到自己的心跳又撲通撲通起來。有那麽一刻,她竟然想跨上茶幾踩上他的大腿,丟掉他嘴裏的煙,附身親吻那迷人的弓形嘴唇。
“沒什麽,”她輕咳一聲,盡量不去想那些讓人分心的內容,專注眼前的生意。
“邁克爾,你是達特茅斯的高材生,應該清楚農業機械化是不可逆的趨勢。隻有解放了被土地束縛的人,勞動力才會往城市聚集,帶來經濟的繁榮。五十萬美金換這台機器的北美專屬經營權,非常劃算。”
右手食指和無名指夾著煙,邁克爾靠上沙發背,臉沉在煙霧裏:“可是,艾波洛尼亞,你忘了美國並沒有那麽大的葡萄種植麵積,大概在二十萬公頃左右。相比於製作葡萄酒,我們更願意直接品嚐來自歐洲的——“
他注視著眼前人,刻意停頓:“珍饈。”
轟的一聲,全身的毛孔炸開,汗意從頸背傳來,毫無邏輯地,她感到一陣燥熱。
指甲掐著掌心的肉,艾波洛尼亞努力佯裝無事,又轉而說:“五十萬。你們隻需要負責銷售。利潤七三分,你七我三,合同時限五十年。”
脊背僵硬,為了看起來鎮定自若,她掩飾性地翹起腳。這動作落在邁克爾眼裏,她西裝褲長腿交疊,說不出的倜儻,眸色越加幽沉。
對艾波洛妮亞開出的價碼,他不置可否。空著的那隻手拿過可樂瓶,仰頭喝了一口。
真是該死。艾波望著那緩緩滾動喉頭,隻覺得熱得無法呼吸。她輕輕呼出一口氣,說:“邁克爾,我並不是隻有柯裏昂家族的聯係方式。”
啪地,玻璃瓶抵上榆木茶幾。
青年笑了起來,低沉的嗓音仿佛深潭浮動,“如果我拒絕了,你會把我的信息賣給塔塔利安家族嗎?我的小姐。”
這個稱呼,艾波洛尼亞眉心一跳,熱意進一步蔓延,從脖頸到耳後。
她抬眼看向青年,俊美得仿佛古希臘神祇,俊秀又英武。她不由仔細思考他的問題。他是家中幺子,如果他死了,這個世界一定會多一對傷心欲絕的父母。而她,好像也會感到遺憾。
這感情並不深刻,他們的相遇過於短暫,是一觸即散的薄霧。這遺憾更像是大夢方醒,醒來空落落的悵惘。
羞赧的熱意在消退,艾波洛妮亞聽到自己慢條斯理地說:“你活著,對我更重要。”
邁克爾卻像是被燙到般猛地站起來,在茶幾前來回踱步,隨後又站到落地窗前,望著窗外的因無人打理而顯得過於繁盛的花園,靜靜抽煙。
艾波洛妮亞簡直無語。心知他在考慮,不能打擾,隻能翻出西多尼亞放在這個房間裏的書閱讀起來。竟然是《傲慢與偏見》,她許久沒看這類愛情小說,不由看入迷了。
等抽完一整根煙,煙蒂按進陶瓷煙灰缸,邁克爾來到艾波洛尼亞麵前,俯下身按住了攤開的書本,提出了令人無法拒絕的方案。
“六十萬,成立一個跨國公司,西西裏這邊走上正軌後,你們的人要來美國建廠指導機器生產,建廠事宜和費用由柯裏昂家族全權負責,你們隻以技術入股,利潤按股份分成。”
屬於男人的粗糙指尖挑起帽簷,艾波洛妮亞任由他摘下帽子。明亮的視野裏,她看見邁克爾目光灼灼:“多出的十萬為西西裏生意的的參議權。”
帽下的麻花辮順勢垂落後背,艾波洛妮亞忍不住笑了。她舉起可樂,衝他說:“saute,為我們的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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