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看上去一米六幾，在這個時代的蘇南算高的。
    蓋頭被掀掉，露出新娘清秀的臉，不施粉黛。王老虎得意大笑，“果然是個俊俏的小娘子——”
    “俊俏的小娘子”抬起雙手，忽然冒出了一句非常不符合形象的話，“我去你媽了個巴子滴——”
    吉服寬大的袖子裏，突然冒出一把柯爾特M1860轉輪手槍，魔術般轉到了“新娘”手中，黑洞洞的槍口直接頂到了王老虎的腦門上。
    “砰”地一聲槍響，王老虎被來了個大揭蓋，紅的白的噴得到處都是。
    旁邊的幾個土匪還沒反應過來，“新娘”大顯身手，“砰砰砰砰砰”又連開了五槍，五個土匪聲都沒吭就倒地，全部爆頭。
    “新娘”看都不看，把手裏打空的手槍往後一遞，裝扮成送親婆姨的親兵接過，另一把上滿六顆子彈的手槍馬上塞到了邵全忠手裏。
    婚禮現場一片大亂，婆姨們都已經跑光了，“看熱鬧”的幾條漢子卻湊到了邵全忠身邊。
    邵全忠大展神威，以兩秒半六槍的速度殺傷土匪，槍槍命中，然後馬上就有親兵遞上一支滿彈新槍。
    七個親兵給邵全忠供彈，邵全忠愣是拿轉輪手槍打出了衝鋒槍的效果。
    邵全忠打出了二十四發子彈，二十四個土匪應聲倒地。打到第十四發的時候，後麵的土匪已經反應了過來，一哄而散，轉身逃跑。
    又是六槍打出，這次隻倒了四個，土匪們已經跑出了七十米，逃出了手槍的有效射程。
    “砰！”
    又一個土匪倒地，邵全忠一楞。堂屋裏，宋老三抱著來複槍跑了出來，歡呼，“我打中了！我第一槍就打中了！”
    邵全忠上下打量了下宋老三，“沒想到啊，你小子是個天才啊，我第一次摸槍都沒你這本事。”
    邵全忠一把把來複槍從“天才”手裏奪了過來，“你上子彈太慢，看我的。”
    “砰！”
    “砰！”
    在土匪們跑出視線之前，又有兩個中槍倒地。
    邵全忠把來複槍塞回宋老三手裏，拿起轉輪手槍，“追！”
    邵全忠和速成天才宋老三並肩而行，後麵七個親兵緊緊跟隨，追擊土匪而去。
    宋老三頭一次殺人，驚魂未定，“我說邵哥，土匪們可都拿著刀子，你扮新娘子離他們那麽近太危險了，以後可不能這麽冒險了。”
    “你懂什麽，我一點風險也沒冒。手槍對上刀，十步以外槍快，十步以內，槍又準又快。
    這就是我為啥不願意花精力跟義兄學武當劍法的原因，冷兵器過時了啊。
    轉輪手槍的優勢是能連發，缺點是射程近，所以我離敵人越近，殺傷越大。
    你的來複槍倒是能打遠，上子彈太慢，得人多才行——得，不用追了。”
    真武廟莊再大也是個莊子，土匪們已經快跑到村口了。
    堂屋裏突然跑出一男一女，都手持菜刀，照著躺在地上的王老虎的屍體一頓亂砍，場麵血腥得一塌糊塗。
    王老虎已經成了老虎零件，兩人扔了菜刀，抱頭痛哭，正是邵全忠的發小波仔和他的新婚妻子熊氏。
    還有二十個土匪在狂奔，突然發現村口聚集了一群後生，手裏都拿著長蒿，蒿頭上的蒿鑽閃閃發亮，組成了個長槍陣。
    土匪們不敢對著密集的槍尖衝鋒，分散突圍，慌不擇路，跑得到處都是。
    村裏的後生可有好幾百，已經在所有的路口布下了天羅地網。
    這裏是蘇中水鄉，莊子裏也是小河溝密布。大部分落單的土匪想順著小河溝子跑出去，全都遭到了好幾杆長蒿的攢刺，鮮血染紅了真武廟莊的大河小溝。
    潘有德一聲令下，後生們撐船的撐船，滾鉤的滾鉤，拉網的拉網，把散布在莊子各處的土匪屍體聚到了一起。
    數了數個數，四十七個加一堆零件，土匪全軍覆沒。
    土匪的主力都被邵全忠和宋老三打死了，莊子裏的後生們痛打落水狗，連個負傷的都沒有，潘有德許諾的撫恤沒發出去，歡喜不已。
    各家各戶連夜出動，把四十八個土匪的屍體全部埋到了村外的花子墳，女人們收拾打掃，又撒石灰，去除血腥氣。
    一個時辰的功夫，莊子風平浪靜，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這次剿匪的記憶，深深刻在了真武廟莊村民的記憶裏，被稱為“打艾子”。
    多年以後，還被當地人津津樂道，“知道嗎，我當年，跟雨帥一起打過土匪的……”
    雨帥什麽鬼？額，那是多年後的稱呼。
    潘有德家燈火通明，門外一條街都打了火把。
    鼓吹鞭炮重新響起，喜事雖然晚了點，可沒耽誤日子。
    門口的街上擺了流水席，這下全村人都來老潘家吃席，可不止十幾桌了，酒菜昨天下午加急多準備的，兼慶功宴。
    邵全忠脫了女裝，跟潘有德並肩而立，潘有德端起酒杯，“鄉親們，今天咱們打土匪大獲全勝，大家把嘴給我閉嚴，可不能出去亂說。
    一旦消息傳到溱湖土匪老巢，咱們就得被屠村，知道嗎？”
    大家一起點頭。
    “現在，請咱們泰州團練的邵團總給大家訓話！”
    邵全忠滿麵春風，“老鄉們今天表現不錯，我老家的鄉黨，決不能受人欺負。
    大家也不用過於擔心土匪的報複。我這裏說兩件事，跟大家的身家性命和兒孫前程都有關，大家聽好了。”
    大家靜了下來，鼓吹也挺了，連吹鼓手一起側耳傾聽。
    “第一件事，大家明天起，辛苦辛苦，所有勞力都出工。
    用土牆把莊子最外圈的房子連起來，做成防禦工事，咱們莊子就也建起圩子了。
    以後真武廟莊就可以改名潘家圩子。”
    “陸莊也已經開始建圩子了。
    兩莊的壯丁聯合起來，作為泰州團練的外圍組織，給兩個圩子抵抗土匪加一道保險，我看就叫保險隊。
    總隊長就是潘叔了，陸莊分隊長是宋老二。
    有了圩子和保險隊，就是溱湖八百土匪全來了，一天半天也攻不破莊子。
    土匪要是真來了，你們派人水路去邵家圩子求救，團練一個時辰內就到，以後大家就基本安全了。
    我在這裏，向大家保證，三個月內，必破溱湖土匪，還家鄉一個朗朗乾坤！”
    “好！”
    眾人一起歡呼。
    團練答應隨時支援，那今天殺土匪的事情就算最後泄露也不打緊了。建土圩子的事情關乎大家性命，那肯定都是積極的。
    這邵家老大能出這個主意，果然是個靠譜的。
    新鮮出爐的保險隊總隊長潘有德插話，“今天慶功，大家一醉方休。明天保險隊就開始派人，輪流在村頭站崗，防範土匪。”
    “第二件事，我要在陸家圩子和潘家圩子選六十個十一二歲的孩子重點培養，以後就是我邵某人絕對的親信。
    先在邵家圩子念書，供吃供喝，家長一個月補貼一兩銀子。
    以後送到外國去留學，八百兩路費，一年四百兩銀子的學費，我個人全掏了。
    隻要學成回來，我保證每個被我選中的孩子，將來至少是個管帶。”
    臥槽！莊子裏一片吸冷氣之聲，頓時議論紛紛。
    “管帶可是從四品高官，是咱們莊戶人敢想的麽？”
    “他邵老大自己才是個六品武官，就敢往出許從四品？牛吹得太大了。”
    “去洋鬼子地界留學？被洋鬼子吃了怎麽辦？”
    “聽聽這價碼，六十人要是學個三年不得十幾萬銀子？”
    “去去去，你看邵團總模樣像傻子麽，十幾萬銀子肯定不是打水漂的，這派去的孩子肯定要大用啊。”
    “你還別說，曾剃頭不就是搞團練出身，現在多大的場麵？
    我看剛才邵團總一個人就幹掉了二十多個土匪，這比湘軍可厲害多了，我看他能成事。”
    “咱們泰州要出大人物了啊。”
    “我看邵團總有真龍天子之相——”
    說這話的人被人一把捂住了嘴巴，“你不要命啦！我看邵團總將來當個總督大將軍妥妥的。”
    你要問知府、知縣，他們知道這總督有多難當，肯定是說不出來這種話。
    老百姓思維就簡單，這朝廷級別不就是皇上、總督、巡撫、知府、知縣、裏長，然後就是我了麽？
    出於對邵全忠這個鄉黨的信任，也看在一個月一兩銀子補貼的份上，有倆孩子以上的家長，紛紛給繼承家業的大小子以外的孩子報名。
    半大小子，吃窮老子。
    家裏要是少養兩個半大小子，這生活水平一下就上去了啊。嗯，加上補貼，還可以再生兩個……
    “邵哥，我能去上學麽？”
    邵全忠回頭一看，“波仔，你要是去，憑咱們的關係，不用留洋，直接就能當隊長，以後管這些留學回來的孩子。
    不過，你可是獨生子——”
    “我要去跟你殺土匪！大不了我老爹從我大爺家再過繼一個。”
    林波仔的眼睛裏，充滿了瘋狂的光芒。
    …………
    第二天傍晚，邵全忠帶著選好的六十個孩子、宋老三和七個親兵，坐著潘家圩子村民的船，回到了邵家圩子。
    波仔不顧家裏反對，也跟著來了。
    一上岸，還沒看到必定會恭迎自己的樂秀才，一眼就看到岸邊迎候的三個親弟弟。
    “全孝，咱爹媽怎麽樣，在靖江城裏的日子過得還習慣麽？”
    “咱爹在城外買了二十畝水田，這地主的日子過得滋潤著呢。就是抱怨，七圩那邊的惡霸劉二拐子，保護費收得有點太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