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曉村的分析還真有幾把刷子，確實被他抓到了關鍵重點。
    “是啊，你說的有點道理。”
    褚戰剛認可徐曉村的分析，隨後又很是感歎的說道：“這回首長一上來，就安排兩支王牌部隊，跟新組建的鋼七旅對抗，而且要求條件這麽苛刻，你應該有感覺吧。”
    “什麽感覺？”徐曉村疑惑道。
    “風向是要變了呀，而且是巨變。”褚戰剛煞有其事說道。
    “嗨。”
    徐曉村都被逗笑了，無語道：“老褚，風向難道不是早就變了，軍改進行到現在，對我們陸軍來說，不就是一場巨變嘛？”
    “哎，也是，都讓我們趕上了。”
    褚戰剛拍了下大腿，接著說道：“關鍵是我們師改旅才半年，都以為塵埃落定了，就像是王可爭的708旅那樣，接下來幾年不會再有什麽動作。
    可誰能想到呢，這才半年啊，我們這可能又要變了，你說讓人撓不撓心？”
    徐曉村的表情變得嚴肅了起來，壓著嗓門沉聲問道：“你這話不太對勁啊，是不是得到了什麽消息了？”
    “炮團，可能保不住了。”褚戰剛雙手叉腰抬頭看天，心情變得很複雜。
    “你是從哪裏得到這個消息的？”徐曉村不太相信，這信息太出人意料。
    “對形勢的感知啊。”褚戰剛正色道。
    “哎喲。”
    徐曉村長歎了一口氣，心情同樣變得複雜起來，憂心的說道：“如果炮團真保不住，朱榮森的位置可就……”
    909旅的師改旅才半年時間，下級單位的編製還在調整。
    還沒有完全改到位。
    師下麵是團一級編製，而旅下麵是營一級編製，師長變旅長還隻是降了一級，團長變營長可是降了兩級。
    為了避免短時間內調整過多過快，導致部隊銜接不上來導致職能混亂。
    909旅現在還是營和團混搭，逐步對各團進行調整的階段，炮團是核心火力點，降成炮營戰鬥力會不會大幅度下跌，都還是完全未知的情況。
    並且每個師都有自己的特點，師改旅的問題也都是不同的，沒辦法從其他單位借鑒，隻能自己想辦法解決。
    作為軍政主官的褚戰剛和徐曉村，他們都希望能夠保留炮團編製。
    所以聽到這消息，心情都這麽複雜。
    “老徐，你也不用太擔心。”
    褚戰剛反過來安慰道：“現在我們受領了演習任務，對這件事來說反而是好的，起碼能拖一段時間，事情不會那麽快，怎麽也得等到演習結束吧。”
    想著這場演習自己能有個炮團，起碼遠程火力是秒殺常規旅的。
    褚戰剛心情稍好了點！
    “又能拖多久呢？演習才十天時間，部隊拉回去的路程，加上後麵的休整，撐死了也就個把月時間。”
    徐曉村扶了扶眼鏡，擔憂的說道：“這次我們和鋼七旅玩對抗，而且是進攻方，主要就得靠炮團的火力。
    你這消息是猜測的，還是聽說的，還真是非常重要啊
    要是在演習的節骨眼上，這關鍵的炮彈突然沒有了，那要想拿下535防線，那難度起碼翻兩三倍。”
    本來進攻的時間就很緊促，要是火力再被削一刀。
    那確實會很麻煩！
    “猜的，大數據分析，十有八九。”褚戰剛有些得意的說道。
    作為一個平日裏喜歡釣魚，並通過釣魚來感悟，擅長心術的軍事主官，褚戰剛還真對自己的推算有幾分自信。
    “你從哪兒弄的大數據？我怎麽沒聽說過有這玩意？”徐曉村一頭霧水道。
    “你可以算嘛，現在全軍陸軍旅級作戰單位裏，還剩幾個有建製團的？更別說是重火力單位？”褚戰剛直指要害道。
    “哎，確實，還真沒幾個了。”徐曉村想想還真是這麽回事。
    全軍都沒幾個了。
    憑什麽909旅能夠保留？
    “師改旅，在我們集團軍裏麵，我們應該算是最後一批，撤團改營是必然的，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的事。”褚戰剛肯定說道。
    “照你這麽說，可能性還真挺大。”
    徐曉村認可了褚戰剛的分析，隨後又說出了自己的看法道：“但是，不管什麽變化，這次演習咱們一定要認真對待，你可是在首長麵前誇下海口的，打不贏可不好交待。”
    “哎呀。”
    褚戰剛又歎了口氣說道：“剛才聽到副政委宣布對王可爭處分的時候，我啊，還真是驚出了一身冷汗。”
    “別說是你，我也驚出了一身冷汗，一點不給留麵子啊。”徐曉村感同身受道。
    兩人不是害怕自己受到懲罰，而是從上級首長的態度中明確感受到，首長們對軍改的決心和狠心。
    要是他們不能帶著部隊渡過軍改，那刀子隨時都可能落他們身上。
    這才是他們害怕的原因！
    “所以啊，在這種情況下，我們這場仗更不好打了。”褚戰剛凝眉說道。
    “不好打？哪方麵？”徐曉村好奇問道。
    “關注度太高了。”
    褚戰剛伸出食指指著頭頂說道：“上到首都戰區的首長們，下到各部隊的官兵，都在盯著我們。
    鋼七旅隻用了短短幾個小時，就打敗了王可爭的708旅。
    那麽我們909旅作為接替上陣者，究竟能打到什麽程度？可是個大懸念，必然會引起所有人關注。
    都說好戲全在後頭，你想，這麽大一場好戲誰能不關注。”
    “這確實不是什麽好事。”徐曉村認同道。
    “不過，話又說回來。”
    褚戰剛畫風突然急轉道：“關注度高，對我們來說既是挑戰，同樣也是機遇，收益和風險一樣高。
    隻要我們上手了，不讓首長失望，那結果就不用我說了。”
    褚戰剛說到後麵笑了起來。
    徐曉村沒有說話，卻同樣笑了起來。
    因為他們兩個心裏都門兒清，在如此高的關注之下，他們兩個表現的越好，那麽就能被更多人看到。
    一旦他們倆的名聲和實力傳了出去，那麽就不用再擔心卡年限這種事。
    “那你覺得首長對我們有信心嗎？”徐曉村頗為期待的問道。
    “沒希望，能點咱們909的將嗎？”
    褚戰剛嘿嘿笑了兩聲，接著道：“我從當兵那天開始，班長、排長、連長，大事小事都點我名。
    有表揚的，也有批評的，也沒少挨罵，可是罵歸罵，這證明領導心裏有你。
    要是首長連你名字都加不上來，嘿，那代表什麽？那代表你就等著歇菜吧，進步和你再沒關係，趕緊脫軍裝走人。”
    褚戰剛這話還真不是亂說的，他這一路能走到現在的位置，就是實打實的證明。
    “哈哈，本來我還沒啥信心，總感覺那個鋼七旅有點邪門，聽你這麽一說，我這心裏還真有點底了。”徐曉村笑道。
    “老徐，現在隻剩九天時間了，我看咱們倆也別在這逗留，抓緊時間分頭行動，越早對我們越好。”褚戰剛正色道。
    “行，老褚，你有什麽想法？”徐曉村現在幹勁十足，頗為期待的問道。
    “你連夜趕回部隊，馬上動員，把物資什麽的都準備好，做好隨時出發的準備，我明天一早就到戰區聯合參謀部去看看。”褚戰剛安排道。
    “你到聯參去幹什麽？”徐曉村好奇道。
    “唉，你別忘了，我和咱們戰區的行首長有點交情。”
    褚戰剛擺出一副老謀深算的架勢，徐徐地分析道：“這次演習的軍方通報上，雖然是沈參謀長來負責組織指揮。
    但他本就是戰區聯合參謀部的，戰區聯合參謀部能不參與謀劃嗎？對演習的意圖能不了解嗎？
    雖然戰聯機關是各軍兵種調上來的，其實這個圈子也就那麽大，繞幾個彎，還是能找到幾個有關係的人。
    我明天抽空啊，再到幾位我以前的老首長家裏去坐坐，走動走動……”
    徐曉村沒有理解褚戰剛的意思，打斷他的話說道：“這都火燒眉毛了，你竟然還有心思去串門？？”
    “哎呀，老徐，這你就不懂了。”
    褚戰剛很正式的說道：“我們不打無把握的仗，提前找首長們活動活動，能拿到大量寶貴的情報。
    用兵法上麵的話來說，這叫做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部隊裏的人大多數不擅長圓滑，做事相對來說都是直來直往，而褚戰剛屬於是少部分圓滑之人。
    這類人雖然和部隊整體風格相背，但通常都混得比較開。
    畢竟。
    “你呀，腦子就是活。”
    徐曉村作為玩嘴活的政工幹部，自感在這方麵不如褚戰剛，心服口服說道：“你又琢磨出了什麽點子，你現在先告訴我，我也好給你做個策應。”
    “怎麽說呢……”
    褚戰剛斟酌了幾秒鍾說道：“要想不打無把握之仗，就要號準首長的脈搏，搞清楚他們的想法。
    以我的個人二十年積累的經驗，我覺得不論大演習，還是小展示，我們都得抓住首長的喜好。
    不管你是當紅軍，還是當藍軍，不論什麽樣的貼近實戰演習，都是要給首長看的，得首長滿意才行。”
    投其所好是一門高深的技術，在哪個行業用的活都能吃得開。
    盡管這種做法有點舔，不是很正道。
    “你這話說的有點偏頗，演習是為了讓部隊有更強的戰鬥，而不是為了給誰看。”徐曉村不是很認同褚戰剛的觀點，收斂表情很嚴肅的糾正。
    這玩意完全可以上升到政治思想上，等於觸到了徐曉村的“職能範圍”。
    “上來就讓我們跟專業化，數字化，全套最新裝備，卻沒有經過一天訓練，完全兩個極端的新型編製合成旅打對抗，首長到底要看個什麽結果，我們得清楚吧，萬一結果不是首長想要的，那不白忙活？”褚戰剛反駁道。
    “不管是什麽，最起碼不能輸掉吧。”徐曉村堅持道。
    “那可未必。”
    褚戰剛神秘兮兮的，接著分析道：“以我個人經驗，首長想看什麽，參演部隊的主官心裏一定得有數，否則贏了不一定加分，輸了不一定減分。”
    “哎，不對呀，這不成邏輯，我怎麽聽著感覺怪怪的。”徐曉村無法理解，可一時間又無法反駁。
    “其實我的意思是……”
    褚戰剛特意湊向徐曉村，神秘兮兮的壓著聲音說道：“鋼七旅是咱們戰區的新寵，傾盡全力打造的新時代標杆，我還聽說，沈參謀長格外關注鋼七旅。
    如果上來就把鋼七旅打得稀裏嘩啦，那沈參謀長會怎麽看我們？
    如果鋼七旅被我們給吊打，那不就證明專業化合成旅的思路是錯誤的嗎？那戰區首長們的麵子往哪裏放？”
    褚戰剛這一套官場的理論，如今被他擺到了部隊裏，聽起來還真像那麽回事。
    徐曉村還真的被說服了，皺著眉頭若有所思的說道：“你說的這些，我還真沒有往這方麵想。
    不過這次708旅被批的這麽慘，讓軍政主官以俘虜的形象出現，哎喲，我這看著都實在受不了。
    對比你這分析，還真像那麽回事，我們確實得仔細斟酌。”
    “哎。”
    褚戰剛歎了口氣說道：“這隻能怪王可爭敗得太慘，太有失水準了，完全不是首長想看到的結果。
    所以啊，明天我到戰區機關找人，必須摸清楚首長的真實意圖。
    對首長的意圖不明白，比對對手的體係不清楚更可怕，等我把情況弄清楚了，我們到時候再做作戰方案。
    是贏下這場對抗，還是輸，等確定分寸再把握也不遲，咱們必須兩條腿走路。”
    “嗯。”
    徐曉村點了點頭，認可了褚戰剛的分析。
    兩人邊聊邊走這會已來到招待所，就是他們進入大門想走向房間時，被等待這裏的一名軍官攔住了。
    遞給褚戰剛一份文件說道：“褚旅長，這是戰區政治工作部給您發來的通報，需要您親自簽收。”
    “好的。”
    褚戰剛接過文件當場就看，結果一看卻讓他腦瓜子嗡嗡的。
    不敢置信的說道：“老徐，怎麽回事？怎麽何亞洲被通報批評了？不是隻有王可爭被處分嗎？”
    “什麽？何亞洲被通報批評？”
    徐亞洲也被這消息搞懵了，另外湊上去看文件上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