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凱從下麵營連收集的信息，確實符合當前909旅的狀態，其核心的關鍵信息，也在這段話中凸顯了出來。
    那就是必須對訓練方式方法改革，才有可能在以後打敗鋼七旅。
    然而這些話聽到褚戰剛的耳中，卻一下子變了味道，被他徹徹底底的曲解，成了他想要宣泄的通道。
    拍著桌子罵道：“對，就是這鋼七旅，都是他害的。
    要是沒有所謂的專業化假想敵，沒有憑空冒出來這個數字化合成旅，我們的訓練一直都搞得很好。
    結果現在和鋼七旅打了一場演習，我們就變成了現在這種狀態，你們說，這難道不是鋼七旅的問題？”
    啊？還能這麽理解？
    丁凱聽完人都傻了，愣在那呆住了，不知道如何接話。
    “我怎麽覺得，問題不在鋼七旅身上，而是我們自身出了問題，很多理念觀念都沒有改變過來，我認為，我們就是沒有貼近實戰，去找到自身存在的問題。”
    徐曉村已經決定了下重藥，繼續接著硬頂褚戰剛，絲毫不給他麵子。
    “如果我們這次不是跟鋼七旅對抗，而是直接跟708旅對抗，那又是什麽局麵？你們想過嗎？”褚戰剛叫板道。
    “為什麽要想著跟708旅對抗？跟他們打有意義嗎？”徐曉村反問道。
    “你既然這麽問我，那就證明，你肯定沒想過，可是我想過。”
    褚戰剛來了精神，眉飛色舞道：“華南虎和華北虎的巔峰對決，這才算得上是一場兩支現代化步兵旅，最真實的實力較量。
    與高手對戰，雖敗猶榮，我們贏得，更輸得起，輸了我也服氣。”
    眼看都已經到了這個節骨眼上，褚戰剛還在各種找借口，徐曉村是真的心在滴血，沉痛的說道：“老褚啊，你清醒點吧，我們並沒有打敗你看不起的假想敵部隊，人家甚至隻有半個旅的實力。
    你怎麽還在大放厥辭，在這瘦驢拉硬屎梗著脖子不服氣？你不覺得悲哀嗎？”
    徐曉村是真的生氣了。
    為部隊有褚戰剛這種自高自大，完全聽不見他人意見，隻顧個人利益得失的旅長，而感到無比的失望。
    “嗬嗬，悲哀？何為悲哀？”褚戰剛瞪著眼很不服的說道。
    “正是你這種錯誤的認識，阻礙著909旅官兵思想的解放，認清訓練改革的重要性和必然性。”徐曉村狠狠批評。
    “你……”
    “我怎麽了？”
    徐曉村大聲嗬斥打斷道：“你難道還覺得我說錯了嗎？”
    “我看你根本就不是抬杠，就是故意衝我來的。”
    褚戰剛一拍桌子站起來，憤怒道：“我保留我的意見，如果是我的責任我絕不推卸，是我的錯誤，我會寫出檢討。
    但是，909旅絕不是你們想象的那樣，病入膏肓無可救藥，我會為909旅的榮譽，堅持我自己的觀點。
    會就開到這，也沒繼續開下去的必要，我走了。”
    褚戰剛說完就向大門走去，氣衝衝的就像個炸藥桶。
    “旅長，你這是要去哪呀。”丁凱連忙關切的問道。
    “二營海訓現場。”褚戰剛腳步不停說道。
    “我還沒說散會呢。”
    徐曉村重重的一拍桌子，用極其嚴厲的口吻嗬斥褚戰剛。
    “旅長，我，我還有話要說，要不你先留下來聽我說完？行不行？”
    丁凱連忙站起來打圓場，見褚戰剛聽到徐曉村的怒斥，確實是有被驚住，往外走的步伐停了下來。
    還主動上去拉著褚戰剛，把放不下麵子又不敢走的褚戰剛，拉回到旁邊的椅子坐下。
    褚戰剛不是怕政委。
    不是怕黨官員。
    要是褚戰剛真的敢硬著來，徐曉村真狠心把情況寫報告送上去，那最後吃大虧的肯定是褚戰剛。
    黨內處分都是輕的！
    丁凱把褚戰剛給拉住坐下來，等了幾秒鍾時間，見徐曉村沒說話的意思，整個會場氛圍格外的僵硬。
    他隻能站出來陪笑說道：“那個，政委，我來說可以吧。”
    徐曉村黑著臉深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算是做回應，丁凱為了緩和雙方情緒，決定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
    “我是參謀長，訓練工作是我主抓的，訓練上的問題，責任在我，我要檢討。
    前一段洪毅和朱榕生都跟我談過，他們想搞訓練和改革的想法，兩人也都拿出過一些新的具體訓練方案和計劃。
    我是看了，但覺得還不是十分妥當，有些地方存在不安全因素，所以就退回去讓他們再改改。
    我想等成熟了再上報旅黨委，我覺得，是我沒有把這項工作抓緊落實好，這和旅長沒有任何關係。”
    丁凱主動把責任都攬到手上，上頭了的褚戰剛卻並不接受，冷聲道：“你報不報，我都知道，不是你的責任。”
    得！
    褚戰剛這話一出來，丁凱被懟的尷尬，會場氛圍又變得僵硬了。
    好在這時會議室的門被推開了，之前遲到的朱榕生副旅長推門走了進來，邊進來就邊解釋說道：“聽說你們會還沒開完，我就抓緊趕過來了。”
    “榕生，你來的正好，談談你的想法。”徐曉村說道。
    “哦，好。”
    朱榕生感受到了會場氛圍不對，他剛才來會議室時，還在門外隔著很遠，就聽到了這裏的吵架聲。
    他知道肯定是政委在發飆，想要把不正的風氣糾正。
    這是難得的機會！
    所以都沒來得及坐下，幹脆就站在桌子旁邊就說道：“遠的想法就先不說了，就說說今天旅長給我們下達的任務。
    我和幾名車長重新修訂了訓練方案，大家都想出來了很多好點子，綜合這些點子準備了兩個方案，劃定了幾個小目標，主要是針對性的進行強化訓練。
    來，你們看。”
    朱榕生說著打開他帶來的軍用電腦，打開上麵的文件說道：“第一個方案，第一組在沙灘上練習，車不下海，對海上漂浮的燈標進行瞄準射擊。主要是射手們訓練。
    第二組是海上駕駛訓練，主要是車長，駕駛員，通信，觀察等隨車下海訓練。
    第二個方案，就是把已經退伍的幾名，技術優秀的駕駛員和炮長請回來，請他們回來做臨時的教員。
    我已經給他們打過電話了，聽說部隊有需要他們都很高興，願意無條件配合。”
    褚戰剛被徐曉村發了一頓飆，心生忌諱冷靜了許多，有心想要緩和氣氛，僵下去對他百害而無一利。
    聽到朱榕生的方案，就順勢走下坡，主動站出來說道：“我們缺的就是有海戰實操經驗的教員，這樣確實能解決當務之急，對了，二營退伍的王金滿過來嗎？”
    “來，他已經答應了，今天就出發，坐飛機過來。”朱榕生回答道。
    “太好了，太好了，隻要他過來，那就沒問題了。他可是優秀的一級車長，同時還是一級炮手，又是我們的教員標兵，由他來指導訓練萬無一失。”
    褚戰剛高興的拍朱榕生肩膀道：“行啊，朱副旅長，沒想到你還能想出這個點子，邀請退伍老兵，簡直絕了。”
    “我也是偶然想到。”
    朱榕生被誇也很高興，笑著道：“我看我們現在的新兵，不是技術不行，就是實戰經驗太少。
    於是就想著啊，要不跟王金滿他們幾個老兵打電話，說明了部隊現在的情況，請教他們遇到特殊海況如何處置。
    結果王金滿和我說，事情很複雜，電話裏三言兩語說不清，幹脆我過來一趟算了，於是才有了第二個計劃。”
    信息化改革下的大裁軍，全軍所有部隊都有被裁。
    其中被裁掉的很多老兵士官，並不是他們技術和能力有問題，實在是改革的必然性，讓他們不得不離開。
    尤其是從師改為旅的909旅，需要裁掉的兵那就更多了。
    其中很多老兵海戰經驗很豐富，也因為編製收縮，年齡大了接受能力差，沒那麽多名額等各種原因離開部隊。
    如今909旅迫切需要提升海戰實力，請有海戰經驗的老兵回來做教員，確實能有效解決這個難題。
    “還是我們909旅的老戰友有感情，有他們助我一臂之力，這次領導視察考核，過關不成問題。”褚戰剛自信道。
    “當時啊，我們也不想放他們走，訓練打仗靠的就是人才，可惜……哎。”徐曉村心有感觸的歎氣。
    時代的車輪滾滾。
    很多事情他也沒辦法。
    就好比原劇情中的鋼七連，誰也不想這樣一支尖子兵部隊撤編，可是時代需要，那就必須做出讓步。
    “不過，這也隻是權宜之計，並不是長久的辦法，要是訓練製度不改革，整天忙於應付終究治標不治本。”
    朱榕生話裏有話暗示褚戰剛，還特意點名說道：“旅長，你看我這方案行不行？”
    “哈哈，行，非常行。”
    褚戰剛聽得出朱榕生在指桑罵槐，可現在有了政委徐曉村給朱榕生做後盾，褚戰剛此時也不好再翻臉，隻能選擇先軟一波，緩過這口氣再說。
    “好，有旅長你這句話就夠了，那我就趕回海訓場了，你們繼續開會。”朱榕生收起電腦起身準備走。
    “去吧。”
    褚戰剛不想再得罪朱榕生，還主動熱情的拍他的肩膀送行。
    然而朱榕生走到門邊突然停下，猛的轉過身來，嚴肅的看著眾人說道：“旅長，政委，參謀長，我有一句話，不知道說出來合適不合適。”
    褚戰剛眉頭一皺，感覺不對勁，臉上擠出的笑容都僵住了。
    徐曉村直接力挺到道：“榕生，現在開的是常委會，你是黨委委員之一，有什麽話你可以盡情說。”
    如果是旅部會議的話，旅長毫無爭議的話語權最大。
    所以徐曉村還專門點出是常委會，暗示這裏旅長說話不管用，隻要有他這個書記在，朱榕生說什麽都可以。
    朱榕生自然是聽出了暗意，有政委支持讓他徹底放下顧慮。
    “我們必須放下架子，承認失敗，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朱榕生嚴肅且隆重的說完，為了表示對這件事情的堅定態度，甚至還挺直胸膛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這才打開門走出去。
    而隨著朱榕生消失在門外，留在門內的三個人麵色各異。
    褚戰剛麵無表情，站在那猶如石化。
    丁凱若有所思。
    徐曉村心裏頭門兒清，目光一直都落在背對著他的褚戰剛身上，眼神中還有著幾分希望和無奈。
    過了好久。
    “自欺欺人？”褚戰剛喃喃自語，倒也沒像之前那樣憤怒。
    “老褚啊，我覺得這話，話糙理不糙，你真應該好好想想了，什麽是自欺欺人。”徐曉村勸說道。
    ……
    戰區參謀長辦公室。
    沈參謀長坐在辦公椅上，目光盯著辦公桌上的電腦屏幕，上麵是軍局域網論壇中，一封他很感興趣的帖子。
    寫這個帖子的人是誰，沈參謀長其實並不知道。
    不過這並不妨礙沈參謀長，和這個帖子的主人在論壇上進行辯論，訴說著彼此對現代化戰爭的理解。
    “我一直主張，我軍不能等到敵人打進國門，才知道敵人是什麽樣子，必須要讓我們的部隊知道，未來戰爭原來是這種樣子，是這樣的打法。”
    沈參謀長看到新回複的內容，立馬就打字進行反駁。
    “偏執，現代戰爭天天發生，沒吃過豬肉難道還沒看見過豬跑嗎？敵人什麽打法，對我們有影響嗎？”
    而此刻坐在電腦另一邊的陳軍，他也不知道對麵是沈參謀長。
    隻看到回過來的這番話，實在是讓他無法接受，立刻再次回複反擊道：“雖然出現了海灣戰爭，足以讓我們警醒，還有各種各樣的恐怖襲擊戰爭。
    的確能讓我們看到現代戰爭進程，以及一部分的發展趨勢和趨向。
    但我們畢竟都是局外人，我們的信息來源隻能是新聞報道和電視畫麵，而這些信息必然都是經過過濾後的殘渣，真實的情況，肯定不會報道出來。
    想要從網上淘到戰爭主導者們，所有的核心機密簡直是癡人說夢。
    我們中國當代軍人親臨戰場者極少，戰場的殘酷，戰爭的突發性和戰局的不確定性，都是我們最陌生的。
    我們隻有在經曆過戰爭的殘酷，以及在戰爭中用血淚失誤換來的教訓以後，才能讓部隊成長為真正的軍隊。
    而即便是沒有辦法進行戰爭，我們也要想辦法在這方麵突破，用方法去代替，而不是墨守成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