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Chapter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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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上次和及川體育課上有些詭異的對話之後,他表麵上看起來恢複了正常,和我插科打諢,一如往常。隻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他跟我提起排球的次數變少了,似乎也不再執著於看我打排球和說服我打排球。
這本應該是好事,但是我的真實心情卻告訴我不是如此。
我搞不清楚為什麽,隻是覺得胸口發堵,不可名狀的情緒堆積在那無法疏解。
也許這就是我不擅長人際關係的原因。通常情況下我會貫徹“盡快幹練地解決一切”的方針,在與人交往上也選擇坦誠至極,以為這樣就可以解決所有困擾與煩悶。
隻可惜現實世界比理想世界複雜無數倍,就像現在與及川的關係。哪怕我跑過去扯住他的領子吼道:“你到底什麽意思?”也無濟於事吧。
何況,雖然我完全沒錯,但是也是我沒站理。
就像是上學期小島的眼淚,我對此除了沉默什麽都做不到。
抱著雜亂的思緒,我來到烏養教練那打球,隻是排球又會喚起我的回憶,讓我不堪其擾。最後手臂揮空,球咚得一下砸我腦袋上,疼痛感讓我蹲地抱頭。
烏養教練不耐煩地把我趕到一邊,說球場上發呆可是大忌。我隻好揉著腦袋走到房屋邊緣順著走廊坐下,隻是揉這個動作又讓我想起及川給我的爆栗,頓時心情更加喪氣。
因為身體緣故,烏養教練並不會上場打很久,沒過一會兒也來到我身邊,擦汗坐下。
“小姑娘,你打算就這樣打下去嗎?”他斜視看著我,眼神銳利得要把我刺穿。烏養教練和貓又教練完全相反,如果是後者是諄諄善誘的溫柔老師,那前者就是直接拿著鋒利匕首劃開你最想隱藏的部分,逼迫你必須麵對的嚴師。
我說出那個老掉牙的答案:“我不知道啊。”
烏養教師嘁一聲,好像對我很不滿。
“你還是不是年輕人啊?怎麽比我這個半隻身體都要入骨的老年人都要沒朝氣?”
我很冤枉,反駁道:“我天生就這樣沒辦法!我也很想抓住別人來問一下為什麽你們能那麽激情澎湃!何況烏養教練你本來就比很多年輕人精神都要好吧。”
我最後那句話讓烏養教練很受用,叨念著“年輕人還比不過我呢”,但還是沒讓我逃走,話題依舊聚焦過來。
“之前就覺得奇怪,你這孩子怎麽一點好勝心都沒有?”
仔細一想我確實幾乎沒有好勝心。我努力學習,但是考不考到第一名也無所謂;參加比賽,隻要我做到我能達到的位置我就別無所求;就連排球也是,現在這種穩步增長的狀況足夠了。
隻是既然如此的話,我到底為什麽會糾結及川的態度呢?
旁邊的烏養教練擺出思考的姿勢,彎下腰把手撐在盤著的腿上端詳著我,像是在觀察某種奇珍異獸,然後語出驚人:“你該不會是因為生活太順風順水了,沒有遭遇過失敗吧?”
我霎時沒能理解對方的話,艱難思考起來。
“……什麽?”
“天生頭腦聰慧,身強體壯,內心成熟,想要做的事情都能做到,不是這樣嗎?”
當然不是,我舉手抗議烏養教師的胡言亂語,解釋道自己從來不是什麽天才,並且也是在美國遭遇失敗的人生才來到日本的。
但烏養教練沒理我,反而接下來的問題直擊我的心靈:“你有體會過非常想要完成某件事情的心情嗎?”
我微張嘴巴,卻說不出話。
問題還在繼續:“你體會過非常想要成功,但是還是失敗的心情嗎?”
“……這種痛苦的心情有必要體會嗎?”我嘴硬回複。
烏養教練卻移開目光,投射進正對麵的球場,又好像在回望過去,沉浸在過去時光的碎屑裏。半晌他才繼續說:“當然有必要。它會讓你變得更強。”
“這也是人生的一部分。”
我微眨眼睛,想起我的父親也說過同樣的話。
這次的經曆可以說是在我本就沉重的心情雪上加霜,烏養教練是個比我還要直白的人,所以我很能明白自己大概是被批評教育了。
正巧學園祭臨近,我投入進後勤隊伍,心甘情願做很多雜活,隻求讓我自己忙起來別胡思亂想。我甚至讓小島把女籃經理的事務分給我做,她本來死都不願意,但最後聽我說“我最近狀態不好,真的希望忙起來”之後,她猶豫片刻最後同意了。
但是我對學園祭本身並沒有興趣,班級的活動也是最老土的開小吃店,除了他們想盡辦法希望把及川打造成招牌之外。其實他們也希望我去,隻是沒人敢來和我說,我倒是逃過一劫。
因為學園祭默認社團活動停止,及川隻好接受班級安排,學園祭三天都需要站在外麵拉客。我因為承包了太多前期後勤和采購的工作,導致學園祭當天我居然沒事情做。小島則是要負責烹飪沒辦法陪我,我隻能苦著一張臉自己去外麵閑逛。
“那就交換。”及川同樣苦臉,哀怨地朝我說,我趕忙溜走。
除了最常見的店鋪形式外,有些社團倒是整了一些新花樣。我在“扳手腕大賽”橫幅下麵發現岩泉,他好像已經成為霸主無人超越。
隨意晃蕩著,到了下午,禮堂裏已經開始進行表演,大部分的學生也前去觀看,校園內走動的學生變少。我漫步在走廊上,天邊有罕見的火燒雲,燃燒著的雲朵在遠方翻滾跳躍,照耀大地,把一切都染成熱烈的紅。
比起演出,我對這美景更感興趣,便轉身走進一間空教室,它的窗戶正好麵對西邊並且無阻擋,所以夕陽毫無保留地灑滿整間教室。
隻是當我踏進的那一刻,我發現已經有一個身影倚在窗前,她無神地望著遠方,束成馬尾的頭發在夕陽下閃閃發光,我花了幾秒才意識到,對方的頭發本身就是紅色的,而不是陽光的映照。
我本來打算退出去離開,但是那位女生已經注意到這邊的聲響,說沒關係。我便走近,和她一同駐足在窗前。
她頭發微卷,表情有點百無聊賴,發呆似的站那。
我順著她的目光往下看,才意識到這個教室也正對著男女排球部所用的體育館。沒想到怎麽也擺脫不了排球湧入我的大腦,我不禁歎口氣。
那位女生側過臉快速瞥我一眼,然後始料未及地開口:“高山同學明明會打排球,但是為什麽不加入社團呢?”
“……請問你是?”
這個提問著實突兀,我完全不認識她,但是對方卻好像對我有所了解似的。
“黑川明季。”她介紹自己的姓名。“我和岩泉同學一個班,是女排的成員。”
“知道你會打排球是因為聽說你上體育課和及川同學打得有來有回。順便說一句你和及川同學年級裏有挺多流言的,一般都會瘋傳。”
這句話真讓我頭痛,但又無可奈何,隻好重新把手撐在窗台上,目光無聚焦地盯著那兩棟排球體育館。
黑川沒管我是否沉默,反而繼續說:“隊內前輩們也經常提,說要是你能來女排就好了。”
我並不想和不熟的人談這個話題,就還是沒有回答,隻是把問題反拋回去:“那黑川同學是因為喜歡排球才加入社團的嗎?”
但她的回答出人意料:“也沒有很喜歡吧。如果以及川同學做標準線的話。比起喜歡更確切的是想贏。”
我驚訝地望著對方,她琥珀色的眼睛流露出某種不諳世事又帶著冷酷的直率,並且繼續說道:“所以我反而對高山同學猶猶豫豫做不出決定這一點感到好奇呢。對我來說就是簡單的選擇,我不討厭排球,從小就打排球,所以中學之後就加入排球社團……這樣。”
黑川好像意識到自己的話語不太禮貌,眼神閃爍著移開視線,也投向窗外。
我對她剛剛的一個用詞有疑義:“猶猶豫豫……你說我嗎?可我一直都是拒絕吧……”
“如果你一直表現出排斥的話,我想大家應該也不會逼你。”
黑川沒有看我,她依然麵無表情地盯著窗外。
“但是大家都還是在勸你,當然是因為你表現出了‘說不定會被勸動’的氛圍啊。”
我不理解她的說法,但是又隱隱感到恐懼,覺得眼前這個人好像已經穿透我的□□,看見我內心最薄弱的部分。
但是沒人能阻止她,黑川的話語依舊滑進我的耳朵,我無處可逃。
“高山同學如果你真的想要無事一身輕地度日的話,那你為什麽還是一副焦躁、好像不滿足現狀的表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