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陽峰高聳入雲，與天比高。
    峰上靈氣充裕，亭台閣樓、藥園回廊、人工造湖、飛禽走獸……應有盡有。
    在‘霧隱陣’繚繞的霧氣映襯下，整座山峰仿若一派仙家聖地。
    山體內有兩條靈脈，一條二階上品，一條二階下品，以鎖靈陣、聚靈陣、護靈陣固本，可供十名以下築基、三百名以內煉氣修士同時修行。
    隻要不過度索取傷及靈脈根本，靈脈可以自行修複，源源不斷地提供靈氣，一直傳承下去。
    曹景延一路去到山腰之上，看向前方宏偉的三層石殿。
    “六哥！”
    “六哥，快來！”
    石殿前的綠茵平地上，兩個身穿青衣的少年出聲招呼，正是曹景恩和曹元真。
    對於叔叔輩的曹元真叫自己‘六哥’，曹景延已經習以為常。
    不止曹元真，曹氏修士族人，除了少數幾人，包括百歲以上長老都叫曹景延‘六哥’，或者‘老六’。
    開始隻是一小部分人不分輩分這麽叫，久而久之，長輩也跟著湊熱鬧，‘六哥’已不再是輩分稱謂，而是外號。
    至於由來……
    第一，曹景延早慧，從小性格沉穩老道，會講諸如《西遊記》之類的精彩離奇故事，鼓搗出許多諸如‘麻將、紙牌’的稀罕玩意，在眾族人中很受歡迎；
    第二，曹景延以極差的五靈根修行速度媲美真靈根，平時訓練鬥法也厲害，在同齡人中頗有威望；
    第三，便是曹景延在七代子弟中排行第六，年齡最大。
    曹氏七代子弟前麵五個已經故去，都未能活過十八歲。
    老大曆練時被妖蟒吃了，老二曆練時被人麵魚吃了，老三曆練時被巨齒馬吃了……
    仿佛是詛咒一般，前後四十多年的時間段，五人皆在十八歲下山曆練時葬身妖獸口腹。
    七代修士族人本來就少，眼下隻剩包括曹景延在內的九人，以至於八代之後的人數也少，都是來自山下凡人血脈所出的後代。
    也因此，曹氏族規將十八歲外出曆練改成了二十歲。
    “二十七叔。”
    “老八。”
    曹景延分別朝曹元真和曹景恩叫了一聲，目光掃向石殿問：“怎麽不進去？”
    “有禁製，族長還未傳喚，也不知是何事。”
    曹元真說著，看向族長孫子曹景恩。
    後者搖頭道：“不清楚，爺爺沒跟我說，不過我剛遇到十九叔了，他說我父親在回來的路上，同行的還有四長老，卻不曾說具體為何。”
    曹元真眨眼道：“那北洪山豈不是隻有五叔鎮守，不會是讓我們去吧？”
    北洪山是曹家一處產業，有一條開采多年的‘赤精礦’，因不時有妖獸出沒，族中常年派遣三名煉氣後期駐守在那。
    三人小聲猜測著，因從未下山遠離祖地，曹元真和曹景恩眼中都暗藏著興奮。
    曹景延心頭也有些躁動，期待見識外麵的世界，對他而言，隻要不是大長老出事，其它事都不算什麽。
    與此同時，議事大廳。
    三長老曹長清道：“景延心思縝密，行事穩重，加以鍛煉培養，若是待人接物能圓滑一些，可擔族長大任。”
    七長老曹承陽點頭認同，轉而又道：“隻是，他這資質反反複複，不會再出現變數吧？任族長，修為也不能太低。”
    旁人還在玩泥巴時，曹景延便早慧，識文斷字，通讀經文，明辨功法，並早早淬體。
    結果六歲測靈卻是垃圾的五屬性，其中相對較好的金靈根性，都不到兩成精純度，令人大失所望。
    待到七歲引氣入體成功，曹家眾人又燃起希望，覺得‘天賦異稟’的曹景延比較特殊。
    結果，最簡單的煉氣一層，常人一年內可修成，曹景延卻花費了五年之久，潑了盆冷水。
    然而，煉氣二層之後，曹景延又奇跡般地給人送出驚喜，進境飛速。
    這般反複無常，讓曹氏長輩心情跟著上上下下。
    相比，還是真靈根的曹景恩比較穩定靠譜，內定為將來鎮守護佑家族的下一任‘大長老’。
    現任族長曹承平放下茶杯，輕歎一聲，繼續道：“景延才十七歲，過個三四十年堆也堆上後期了，再有景恩實力坐鎮，隻要不陷入大勢力的競爭漩渦，我曹氏偏安一隅問題應該不大。”
    曹長清道：“那便讓景延去長寧，正好多接觸些人，曆練個幾年，再慢慢帶他處理族內事務。”
    曹承陽跟著道：“景恩去白鷺島，輔以靈石和陣法，修行環境不比峰上差多少，可靜心修煉，元真去福田鎮。”
    族長曹承平沉吟少許道：“公平起見，抽簽吧，景恩太古板，性子傲，若抽到去長寧，正好磨礪一下，先定個五年期限，之後，還得看家族能不能撐過眼前這關。”
    話音剛落，他心中一動，翻手取出一張泛光的符籙看了看，朝三人道：“大長老說，讓老六去白鷺島，景恩去福田。”
    一時間，四人交換目光，神色凝重，同時傳出歎息聲，心知大長老情況不妙，這是在留後路了。
    曹長清默了默道：“聽大長老的吧，多少修士有築基丹也失敗了，咱們誰也無法保證。”
    曹承平頷首，揮手散去大廳禁製，朝外叫了一聲。
    三個晚輩快步進入，整齊行禮。
    “見過族長，諸位長老！”
    眼見在祖地的三名長老級高層悉數列席，曹景延便知肯定不是去北洪山曆練這麽簡單。
    曹承平在三人身上掃視，開口道：“族裏沒錢了，年底俸祿都可能發不出。”
    此言一出，曹景延先是愕然，接著嘴角微微抽搐，意識到了什麽。
    曹景恩和曹元真也是麵麵相覷，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相比散修以及其他煉氣小家族，曹氏族人一踏入修行便有儲物袋使用，從小到大每年的福利俸祿從未被拖欠、少過。
    曹承平繼續道：“簡單給你們算一筆賬，家族一共四大塊收入來源。”
    “祖地二十多畝靈田藥園，平均每年可得四千塊左右的下品靈石。”
    峰上的靈田是二階，種植了三種靈米和多種靈藥，由‘靈植師’三長老主管負責。
    “北洪山礦脈，出產越來越少，去年隻有不到三千收益，今年更低。”
    “三處坊市一共五個鋪麵，合計大約有兩千八百塊。”
    “五行元晶，每年收入大約五千，刨除七成稅貢，我們隻能得到一千五左右……”
    元晶，是修士凝煉體內五行元氣結成的晶石，有增進修為、祭煉法器等諸多用途。
    但因每個修士靈根屬性不同、功法不同、修行環境差異等因素，元晶遠不如靈石精純，外人用於提升修為需要花費更長的時間煉化，驅除排斥。
    而對於凝煉元晶的修士本身，損耗元氣，浪費時間，曹家隻規定每個修士按照境界，上繳數量不等的少數元晶。
    族長曹承平所說的元晶收入，主要來源於凡人。
    未邁入修行的凡人，無法引氣入體煉化為元氣，卻可以通過高階煉器師煉製的‘法盤’，淬煉天地靈氣得到元晶。
    雖遠不如修士凝煉元晶的效率，但凡人數量龐大，擁有可持續，所以元晶是僅次於靈石的重要修煉資源，通用貨幣。
    曹家血脈後人逾三十萬，還管治著數個城鎮七十多萬的附庸凡人。
    所得元晶，繳稅四成給燧國朝廷，給附庸的玄羽宗三成稅貢，自己剩三成，是一筆比較穩定的收入。
    “再加上其它七七八八，家族已經連續三年跌破一萬五收益。”
    “再說支出，光族人每年的俸祿就不是一筆小數目，以當下族內人數和境界來算，一年得三千多塊……”
    大長老每年俸祿五百靈石，族長兩百，長老一百五，曹家隻有達到煉氣圓滿方可晉升為長老，目前一共八人，基本都是老輩用時間熬出來的境界。
    其他族人，煉氣初期三層，每年分別是一塊、兩塊、三塊；中期五塊、八塊、十二塊，後期二十塊、三十塊、五十塊。
    而家族最大的開支是維持各處陣法的運轉，每年至少得五千塊下品靈石。
    此外還有日常損耗、家族支持培養修仙百藝子弟的花費等等。
    曹景延靜靜聽著族長講述，心中一邊盤算，雖然近年收入大減，卻也節流了，曹家收支能勉強維持平衡，不至於到發不出俸祿的地步。
    他聽母親說起過，至少在七年前，家族每年都有近兩萬的進賬，除了開支，能存下不少。
    主要是七年前，身為煉丹師的築基期二長老隕落了。
    家族同時少了賺錢機器和兩名築基戰力以及諸多煉氣後期人手，讓出了青牛坊市一間效益最好的鋪麵。
    想到這，曹景延心中嘀咕，家族這是要搞事的節奏啊。
    這時，細說完家族財政情況的曹承平，見他眼珠不停轉動，心中好笑，問：“老六，你想什麽？”
    曹景延忙道：“聆聽族長教誨。”
    曹承平臉色變得嚴肅，掃視三人道：“還有件更重要的事，雲海大山，每甲子的獸潮就要來了，家族要被抽調一名築基前往。”
    曹元真一愣，不由得開口問：“不是還有八年嗎？”
    三長老曹長清瞪了孫子一眼，喝道：“八年時間很長？不用做準備？”
    曹承平繼續道：“大長老年事已高，即便撐到那時，也不能讓他老人家去，得留在祖地坐鎮，八年內，族裏必須新增兩名築基，方才穩妥，不至於陷入強敵環伺的局麵。”
    “族裏庫房還有些餘錢，但得留作不時之需，拿出一部分，再湊一湊，能買一枚築基丹，至於第二枚……”
    頓了下，曹承平目光閃爍道：“現有可靠消息，有機會得到築基丹，但人手不足，你們還年輕，無需你們行危險之事。”
    曹景延神色一動，暗道果然，這才是此次召見的真正源頭，築基丹不買的話，隻能搶了。
    曹家先祖便是土匪出身，踏入修行後也成了匪修，受到先祖影響，縱觀曹家曆史，族誌中記載了不少此類副業行徑。
    “你三人皆為我曹氏優秀子弟，家族希望，培養成長至今，已有為家族出力的能力，嗯，都不在十八歲禁期，現著你們提前下山，分擔家族事務。”
    “有何想法，現在說來。”
    三人對視一眼，曹景延抱拳道：“族長，此行可穩妥？”
    曹承平默了默道：“哪有萬無一失，此舉雖凶險，卻是不得不為之的好機會，大長老快二百三十歲了，能堅持幾年誰都說不準，若無築基坐鎮，祖地肯定保不住，我曹氏極有可能就此覆滅！”
    場內一時安靜，氣氛凝重。
    這不是危言聳聽。
    曹家附庸在玄羽宗之下，但淮寧郡還有其他附庸玄羽宗的築基家族，互為競爭對手，築基戰力關係著家族的生死存亡。
    片刻後，曹景延三人躬身抱拳，齊聲道：“願為家族盡綿薄之力！”
    曹承平輕‘嗯’了一聲，探手攝來紙筆，一邊道：“福田、白鷺、長寧三處，為期五年，抽簽決定。”
    三人紛紛伸手抓住飛來的紙團，卻不知去向早已內定。
    曹元真展開一看，眼中閃過一抹亮光，道：“我去長寧城！”
    曹景恩：“福田鎮。”
    曹景延：“白鷺島。”
    四個長輩交換目光。
    族長道：“去百事殿領取相應物資，準備一下，明早啟程，盡快趕去與原負責人交接。”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