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妃這麽說著走近了宋竹。
    夜風吹過，將宋竹身上沾染的一點胭脂粉味吹到了寧王妃鼻息間。
    “母親，兒子和父親一同去的地方暫時不能讓您知道。
    若是您實在好奇的話，可以去問問父親，看父親會不會告訴您。
    兒子有些累了，先退下了。”
    宋竹說完行了禮轉身離開。
    寧王妃眯起了眼，心裏有了一個猜測。
    翌日一早，寧王從外室那裏離開，直接回來了寧王府。
    他要去宮裏上早朝，得先回來換上朝服。
    但他剛進屋，就看到了不知何時坐在桌邊喝著茶的寧王妃。
    寧王不悅地擰起了眉，“王妃怎麽會在這裏？這個時間點你不應該在這裏吧。”
    “王爺，您夜不歸宿，妾身擔心您，特地過來等著您，看您何時回來。
    王爺的氣色瞧著不錯，想來是昨晚休息得不錯。
    聽竹兒說，您和他去的是同一個地方，不知王爺帶竹兒去了哪裏？”
    寧王妃的話讓寧王聽著隻覺得這番話裏夾槍帶棍的，意有所指。
    “王妃這是何意？竹兒是本王的兒子，本王不會帶他去不好的地方的。
    本王還要換朝服去上朝，王妃自便。”
    寧王冷著臉說完就進去了裏間。
    擦身而過時，寧王妃從寧王身上聞到了那股和宋竹身上相同的胭脂粉味，她的臉色頓時就沉了下來。
    看來是真有鬼了。
    寧王妃突然想起了葉珮竹在寒食節上跟她說的話，後知後覺地不禁懷疑。
    葉珮竹是不是知道了點什麽？
    不然平白無故的，葉珮竹怎麽會讓她看看竹兒平日究竟是去了哪裏？
    寧王妃放下茶杯起身離開。
    寧王一向謹慎，今日寧王妃的試探讓他在接下來的幾日裏都沒有再去外城見外室和女兒。
    隻不過寧王的謹慎是針對他自己，他忘記告訴宋竹也別去了。
    於是在宋竹又一次離開寧王府前往外城的時候，寧王妃林靜茹跟了上去。
    宋竹照例先去街上的糕點鋪裏買了些宋嬌兒這個外室妹妹愛吃的糕點。
    看到宋竹進了糕點鋪，林靜茹是有些疑惑的。
    她本以為寧王是帶著竹兒去了那博樂坊裏的青樓。
    但竹兒買了糕點.倒不像是去青樓裏的男子會做的事，也不像是去青樓。
    難不成.竹兒是去看望同窗好友？
    如果是這樣的話，她似乎也沒必要跟上去了。
    林靜茹有些猶豫，但想了想還是繼續跟著。
    她跟著宋竹來到了外城，看到宋竹朝著博樂坊的方向過去。
    林靜茹沒來過博樂坊，隻聽說過。
    現在第一次見到博樂坊的熱鬧，她還是有些驚訝的。
    沒想到傳說中的博樂坊居然這麽熱鬧，有這麽多人！
    那竹兒被博樂坊吸引，往這跑也正常了。
    但竹兒為何要買糕點帶過來？
    林靜茹疑惑的點，她的兒子很快就給她解答了。
    在距離博樂坊牌坊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宋竹腳步一拐，朝著不遠處的一個小巷子走了過去。
    林靜茹眼皮突突，心跳都不由得變快了起來。
    她的直覺告訴她，如果她繼續跟上去，可能會發現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但如果就此打住，那一切都會照常。
    心裏的天平左右晃動，最後她還是抑製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跟了上去。
    宋竹走到了那個小院門口敲了敲門，是陳嬋兒開的門。
    “竹兒來了，快進來，嬌兒一直念叨著你呢。”
    陳嬋兒笑著接過了宋竹手裏拎著的糕點，將他迎了進去。
    “大哥哥！你來看嬌兒啦！爹爹沒有來嘛？”
    宋嬌兒蹦蹦跳跳地跑到宋竹麵前撲到他懷裏。
    “父親有事兒，暫時來不了，哥哥先來看看你們，哥哥給你買了你喜歡吃的糕點，走，咱們先進去。”
    宋竹溫聲說著，那溫柔的聲音是林靜茹從來都沒有聽過的。
    兄妹倆進去了院子裏，陳嬋兒把院門關上了。
    站在不遠處偷看的林靜茹全身冰涼，如墜冰窟。
    她不會覺得這是竹兒自己在外麵組成了小家庭。
    那小姑娘分明喚他了大哥哥，還提到了父親.
    那個小姑娘是寧王的女兒！
    寧王居然在外麵養了外室！
    甚至她的親生兒子不僅知情，甚至還會經常去看她們！
    明明暖兒才是竹兒一母同胞的親妹妹，她卻從來沒聽到竹兒用這麽溫柔的聲音哄暖兒！
    林靜茹麵色慘白，隻覺得大腦嗡嗡的，眼前發黑，差點沒站穩。
    她扶住牆邊，五指因為太過用力而失了血色。
    她很想立刻就衝去那個院子裏把她的兒子帶走，戳穿這一切！
    但她身體的不適，讓她稍微冷靜了幾分。
    寧王不在這裏，即使她衝了進去，那屋裏的賤人還可以狡辯。
    而且，若是寧王養外室的事情曝光，也會影響到她兒子的仕途。
    且等等，她一定要找到一個恰當的時機把那賤人給除了！
    林靜茹緩了緩，斂下了繁雜的思緒，原路返回。
    她返回寧王府，神色如常，像是一切都沒有發生。
    康王的人安插在寧王府裏的眼線見狀，還以為林靜茹還不知道那件事呢。
    他還尋思著看來要另外找個機會，讓寧王妃再跟蹤寧王世子一次才行。
    但林靜茹雖然麵上平靜了下來，一如往常，但她心裏亂如麻，也體現在了她的行為上。
    比如倒水的時候杯子倒滿了她沒發現。
    走路的時候明明前麵有一個顯眼的石頭，她直接踩了過去。
    宋暖兒哭鬧著的時候，她也沒有上前去哄她，而是站在一旁發呆。
    林靜茹這樣的狀態持續了一天，她的丫鬟玉芳總算是沒忍住問了出來。
    “王妃，您怎麽了？昨日似乎是您一個人出去的，是不是在外麵發生了何事？”
    林靜茹扭頭看著滿臉擔憂望著她的玉芳，嘴唇囁嚅了下。
    “玉芳，你覺得，王爺和世子最近這些時日，有沒有哪裏怪怪的？”
    玉芳聞言想了想，“要說哪裏怪怪的話.大概是王爺和世子經常往外跑？
    就像是外麵有什麽東西勾著王爺和世子一樣。
    不過王爺在外有事，往外跑也正常，但世子也往外跑就有些奇怪了。
    王妃，您怎麽會突然這麽問？莫非是王爺和世子發生了何事？”
    林靜茹搖搖頭，沒有把寧王養外室的事情告訴玉芳。
    她現在心亂如麻，還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事。
    晚上，寧王和宋竹回來了，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了飯。
    林靜茹瞧著宋竹和他父親那樣如出一轍的冷淡的樣子，腦海裏不住地浮現出昨日她看到的，宋竹對待外室女那溫柔的語氣和模樣。
    越回想，她心裏的火氣越大。
    剛好宋暖兒因為沒吃到自己想吃的食物而吵鬧起來，讓林靜茹的火氣猛躥，厲聲嗬斥起了宋暖兒。
    看著吵鬧的宋暖兒，林靜茹心裏第一次對這個女兒產生了厭煩的情緒。
    如果宋暖兒能再乖巧一些，是不是竹兒也能更喜歡這個一母同胞的親妹妹了？
    是不是寧王也會更喜歡這個女兒了？！
    宋暖兒被娘親嗬斥，哭鬧得更凶了，哭聲吵鬧得都能把屋頂給掀了。
    吵鬧聲讓寧王的煩躁更甚，狠狠撂下碗筷，“夠了！哭哭哭！你爹我還沒死！哭什麽哭！
    林靜茹！本王已經跟你說過不下五次了，讓你好好管教宋暖兒！
    你就是這麽管教她的？
    她三歲的年紀甚至還沒有康王五六個月大的女兒聽話！
    本王一直忍著沒說，宋暖兒那日在山上的表現，簡直把本王的臉都踩在了地上！
    本王最後說一次，若你還是不好好管教她的話，那就把她送走！”
    寧王厲聲說完，一甩袖袍直接離開了。
    宋竹冷眼看著哭鬧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宋暖兒，不由得想起了乖巧的嬌兒。
    可憐嬌兒是外室女，若嬌兒是寧王府的嫡女的話
    宋竹斂下眼眸放下碗筷起身欲離開。
    “母親，兒子”
    “竹兒，幫母親哄哄你妹妹好嗎？”
    林靜茹打斷了宋竹的話。
    宋竹低著頭，微不可見地蹙了蹙眉，有些不耐。
    “母親抱歉，兒子還有事.”
    “暖兒是你一母同胞的親妹妹！竹兒，你有什麽事比你妹妹還要重要？”
    林靜茹目光沉沉地望著宋竹這個兒子，一字一句問著。
    宋竹聞言有些奇怪，母親怎麽會突然強調暖兒是他一母同胞的親妹妹？
    不過他也沒有多想，隻當母親是哄暖兒有些煩躁了。
    “母親說的是，不過兒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把暖兒哄好，兒子試試。”
    宋竹這麽說著走到了宋暖兒麵前。
    宋暖兒狠狠瞪了宋竹一眼，使勁推了他一把跑走了。
    宋竹：“.”
    宋暖兒到底是從哪裏學來的毛病？
    怎麽這麽喜歡推人？
    林靜茹神情複雜地看了宋竹一眼，什麽都沒說，追了出去。
    宋竹樂得自在，回去了自己的院子裏。
    另一邊，拂袖而去的寧王越想越生氣。
    尤其是有乖巧懂事的宋嬌兒做對比，他越發心疼宋嬌兒，越發厭煩嬌蠻任**苦惱的宋暖兒！
    還有那林靜茹，明明也算是在書香門第裏長大的女子，卻不及嬋兒半點！
    嬋兒能將女兒管教得這麽乖巧聽話，林靜茹卻不能！
    林靜茹連一個孩子都無法管教好，又如何當主母管理他這偌大的寧王府？
    看來該想想辦法了。
    寧王早已埋下種子的心底，種子開始生根發芽。
    “來人。”
    “王爺。”
    從暗處悄無聲息地出現了一個黑衣人。
    “去找找王妃曾經的舊情人，將那人帶來見本王。”
    “是。”
    院子裏，響起了野貓的叫聲，一個黑影一閃而過。
    五日後。
    林靜茹見宋竹再一次出門了，便跟了上去。
    這五日來，她吃不好睡不好，一直在想著寧王在外麵養外室的事情。
    她想過要不要去找寧王，將這事開誠布公地說出來。
    若是寧王想要將那外室帶進府中當妾的話，她也同意。
    但那外室女，得讓她來管教。
    寧王膝下多了一個女兒，那無所謂，隻要不多一個庶子就好。
    更何況，進了門，在她的眼皮底下，她也絕對不會讓那賤人有機會再懷孕的！
    但她猶豫的是，如果寧王繼續將外室養在外麵，並不打算把外室帶進府裏呢？
    那她的手根本伸不到外室那賤人那裏！
    萬一之後外室又懷孕生出了兒子，寧王隻需要弄點手段，就可以將外室子變成正經的庶子，甚至是掛在她名下的嫡子！
    而她若是跟寧王開誠布公了，寧王不順著她的想法的話，那她和寧王可以說是撕破了臉麵。
    對她，對暖兒，都不好！
    因著這兩個想法，林靜茹幾日都休息不好。
    甚至偶爾會懷疑自己那日是不是眼花了，萬一寧王沒有養外室呢？
    抱著這個想法，林靜茹見宋竹又一次出了門，便跟了上去。
    她再親眼看一次，就知道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隻不過林靜茹這次沒能跟著宋竹去到外城。
    在街上，她被人攔住了。
    “茹兒？真的是你？！”
    一道驚喜的男聲響起。
    林靜茹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便頓住了腳步。
    抬眼就看到了一張闊別依舊，但依然眼熟的臉。
    林靜茹有些詫異，“生張公子，你怎麽在這裏？”
    張生笑了笑，眼角的皺紋很明顯，“我想你了，便想著來京城，看看能不能遇到你，沒想到真的遇上你了。
    這些年你還好嗎？”
    林靜茹看向不遠處已經從糕點鋪子裏出來準備離開的宋竹，有些著急地想要跟上去。
    但張生的存在明顯拖住了她。
    “張公子，我已經嫁人多年了，孩子都十五歲了，你還是忘記以前的事吧。
    街上人來人往，還是莫要跟我拉拉扯扯為好。”
    林靜茹說完就想離開。
    但張生直接伸手拉住了林靜茹的手腕。
    他這個舉動把林靜茹嚇了一跳。
    “你做什麽？快放開我！”
    林靜茹眼皮直跳，刻意壓低了聲音嗬斥。
    “茹兒，我們多年未見，我有很多話想跟你說，我們找個地方聊聊吧，你答應的話，我就放開你。”
    張生低聲說道。
    林靜茹咬著後槽牙看著已經走遠的宋竹，心裏把張生罵了個狗血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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