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求與賢兄結金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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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賈雄是翟讓的軍師,雖然在出謀劃策、軍政大事上,他起到的作用不大,然他擅長卜卦,深得翟讓信任,因在瓦崗義軍中的知名度很高,連帶他的心腹小奴,軍中認識的人也頗有之。
    卻這偷偷溜出倉城,前去李密營方向的此人,正是賈雄的心腹小奴!
    打獵還回的此數騎,朝這小奴張望了幾眼,都認出了他。
    “怪、怪……”一人結結巴巴地說道。
    邊上一人替這人把話補出:“怪了。”
    “對、對……,這、這不是賈、賈……”
    邊上之人再次替他把話補出:“這不是賈軍師心愛的小奴麽?”
    “心愛”兩字,帶著點戲謔之意,馬上的眾人都笑了起來。
    結巴的這人說道:“大、大、大……”
    仍是邊上此人將話給他補出:“大晚上的,出倉城作甚?”
    結巴這人連連點頭,說道:“奇、奇……”
    “奇怪得很!”
    又一人說道:“管他出倉城作甚!夜快深了,咱趕緊回營。”拍了拍馬邊掛著的幾隻野雞,笑道,“今天收獲不錯,好肥的野雞、野兔!不知二郎吃過沒有?咱挑兩隻好的,給二郎送去。”
    原來這幾人,不是別人,便就是李善道部的張伏生、焦彥郎、楊粉堆等。
    今日天氣甚好,自石子河還回駐地以今,張伏生等又都基本沒出過營,是以今日他們結伴,出營打獵去了。——打獵不僅是玩耍,也鍛煉騎術、箭術,李善道對此是不反對的。
    眾人便不再去瞧騎馬北去的賈雄的那小奴,紛紛策馬,還營而行。
    踏著月色,沿著蜿蜒小路,下到穀底,行不多遠,一座方形的規整營地出現眼前。
    銀沙也似的蒙蒙月光下,轅門處,豎著一麵“鳳凰衛李二郎”的紅色將旗。
    這裏,就是李善道部的營地了。
    李善道軍紀嚴明,凡出入營地者,不論是誰,都要出示令牌,因盡管今晚值守轅門的亦是元從十三人中之一,名叫馮金剛,與焦彥郎等自是熟得很,可焦彥郎等還是照例出示了下令牌。
    和馮金剛說笑了兩句,丟了一隻野兔給他,焦彥郎等下馬,牽著馬,進了營中。
    營地之內,為防無端地引起兵士們的猜疑、騷亂,禁止馳馬。
    先是把馬交給從卒牽走,焦彥郎幾人果選了兩隻最為肥美的野雞、野兔,便來李善道的住帳。
    到了住帳外頭,三四個親兵立在帳外。
    帳門開著,燭火灑出,一片淡紅的光亮映在帳前的地上。
    朝帳裏看去,見四五人正在帳中喝酒笑語。主位上坐著的,是李善道;其下兩邊作陪的是高延霸、秦敬嗣、陳敬兒等,賓位上坐著兩人,俱是黑黢黢的,各一身黃色的圓領袍,兩個人都身材健碩,主賓位上此人左邊臉上一道傷疤,是劉黑闥,另一人是他弟弟劉十善。
    “劉頭領咋又來了?”焦彥郎問親兵說道。
    一個親兵答道:“二郎今天不忙,傍晚時,請了他來的。”眼落在焦彥郎等提著的野雞、野兔上,笑道,“兄等出營打獵了?收獲不錯啊!這兔子,真是肥;這野雞,不但肥,羽毛也美。”
    “所以專門挑出,特來獻給二郎。”
    這親兵回臉,往帳裏瞅了下,說道:“十三郎,怕是要煩兄等稍等片刻了。”
    “怎麽?”
    這親兵說道:“兄等請聽帳中,二郎正在與劉頭領說甚麽?”
    焦彥郎等就止下話聲,望向帳中的李善道,側耳聽帳中說話。
    聽得不是很清楚,但隱隱約約,可以聽到個大概。
    聽未幾句,焦彥郎詫異地說道:“怎麽?二郎想要與劉頭領結為兄弟?”
    ……
    帳中說話,李善道正講到“結拜”之請。
    他端著酒杯,笑吟吟地看著劉黑闥,說道:“黑闥兄,老實說,我與兄相識的時間雖然還不算長,可有道是,‘傾蓋如故,白頭如新’,我卻是與兄一見,便深覺與兄投契!前幾天,石子河西一戰,我與兄又並肩殺敵,兄之勇武、義氣,更是令我心佩。不瞞賢兄,我自投到寨中以後,所見英雄多矣!而能如賢兄者,實少!故我今晚,借此酒力,鬥膽敢向賢兄提請,若賢兄不以我愚鈍為嫌,愚弟敢願攀附鳳尾,求與賢兄義結金蘭!不知賢兄意下何如?”
    此話,何止是出乎了帳外的焦彥郎等的意料,也出乎了劉黑闥的意料。
    正如李善道所言,他和李善道認識的時間並不長,盡管這些天來,尤其是石子河這一仗之後,李善道時不時地會給他送些東西示好,比如好刀、好弓、好馬,並邀請他來飲酒,可兩人的交情,公允地說,到現在為止,頂多也就是相熟了而已,好像還不到“結義”的程度。
    劉黑闥呆了一呆,反應很快,馬上也還以了笑容,趕忙將酒也端將起來,說道:“二郎智勇兼備,名聞軍中,是徐大郎帳下的愛將,就連翟公對二郎亦另眼相待,黑闥無名之輩,怎敢辱二郎之聲名,竟與二郎義結金蘭?二郎此令,委實使俺誠惶誠恐,不知該說甚麽好了!”
    李善道歎了口氣,故意作態,說道:“我知道了,此是賢兄瞧不上我,還是嫌我愚鈍!”
    劉黑闥將起身來,舉杯說道:“二郎者,人中之龍風也,黑闥何人?一頭草原上掘洞的小黑獺罷了!豈敢反嫌二郎愚鈍?二郎今既不以黑闥無名之輩,願折節下交,與黑闥結為兄弟,黑闥滿心歡喜,實是求之不得!二郎若竟真不棄,黑闥厚起臉皮,便敢願求與二郎結為兄弟!”
    ——“黑闥”、“黑獺”,兩個詞,用字不同,但這兩個詞實際上是同一個意思,“闥”即是“獺”。這個名字,本多胡人用之,後來,受胡風影響的底層的漢人,慢慢的亦有以此為名者。最有名的“黑獺”,當數關隴集團的建造者宇文泰了,他的鮮卑名便叫黑獺。
    李善道大喜,起身離坐,快步到劉黑闥身前,一手端著酒杯,一手握住了劉黑闥的手,大力地搖晃了幾下,顧視帳中諸人,說道:“黑闥兄不以我愚鈍,願意與我義結金蘭,此誠使我不勝欣喜!打贏了洛陽賊官兵這一仗,都沒有今晚讓我高興!”
    他抽出拍髀,刺掌心出血,將血滴到杯中,然後將拍髀倒持,遞給了劉黑闥。
    劉黑闥一樣的將掌心此出血,亦將血滴入杯中。
    兩人挽手,將杯中酒都一飲而盡。
    李善道歡喜地笑道:“賢兄,今晚你我先飲此酒,待卜下吉日良辰,你我再正式結拜,何如?”
    “一切恭從二郎之意。”
    結拜,看起來隻是個形式,但結拜的話一吐口,彼此兩人再看對方時,還真是覺得頓有不同!
    再看劉黑闥,李善道深覺賺到了,不提劉黑闥本人的武勇、智謀,隻說他河北人的出身,將來自己的出路,可能因此就能多出來一條。
    再看李善道,劉黑闥更覺得賺到了,他是什麽身份?跟著郝孝德來投翟讓的一個“盜賊小率”而已,李善道現是什麽身份?就像他說的,徐世績的老鄉、愛將,乃至翟讓都頗看重李善道,那麽現與李善道結為兄弟後,往後他在瓦崗義軍中的日子,豈不就將會越來越好過了?
    兩人卻都是,越看對方,越是歡喜。
    “醜奴、敬嗣,卜出結拜的日子後,到時,你們一起來觀禮!十善賢弟,到時你也來!”
    高延霸等俱皆應諾。
    哥哥機敏,弟弟也不會笨到哪兒去。
    劉十善剛在李善道過來時,就已起身,這會兒當即撩起衣拜,下拜在地,口中說道:“郎君既與俺阿兄結為兄弟,便亦是十善的兄長!十善叩見阿兄。”
    李善道哈哈大笑,把他攙起,親親熱熱地說道:“都已是自家兄弟,不必這般見外拘禮!你阿兄是知道我的,我這個人,最不好拘禮。大丈夫當不拘小節才是!黑闥賢兄,你說是不是?”
    是也好,不是也好,這話本是顯與劉黑闥的親熱之意,劉黑闥豈不知趣?笑著應道:“是呀!阿奴,你無須拘禮。你二郎哥哥,確是個最不好禮的好漢!”
    “今晚雖隻是先飲結義酒一杯,但黑闥賢兄,你我今晚已是結為兄弟,須當痛飲!”李善道一指高延霸等,豪氣地說道,“今晚,咱們痛飲達旦!誰不喝醉,不許走!”
    便傳令下去,重整酒席,再重開宴。
    焦彥郎在帳外等到此刻,找到了機會,通過傳稟,入到了帳中。
    幾人皆是下拜,恭賀李善道與劉黑闥結為了異姓兄弟。
    正好他們拿來的野雞、野兔,做了小小的賀禮。
    這三四隻野雞、野兔,就也被做成了佳肴,隨著再開的宴席,一並捧送上來。
    且不必多說。
    隻說這晚酒宴,沒喝到天亮,但也是到夜半才散。
    劉黑闥、劉十善兄弟喝了個酩酊大醉,兩人就在李善道帳中暫且住下。
    次日,李善道親自送他倆出營,又約定了一下,卜好日子後,就舉行正式的結義儀式。
    李善道酒量好,昨晚沒喝酒,自也就沒有宿醉之苦,送走了劉黑闥兄弟,他回到帳中,卻還能處理須當處理的軍務,到午後時,令人去將昨晚也喝醉了的焦彥郎等叫了來。
    不多時,焦彥郎等來至。
    “十三郎,昨晚席上,我聽你們說了一嘴,說是昨夜你們還營時,見軍師的小奴出倉城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