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別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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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顧雪儀這才起身,換到了副駕駛座上。
    她漫不經心地想。
    都已經是這個年紀了,還小孩子脾氣。想她盛家子,這個年紀已經跟著父親叔伯上戰場了。不過,小孩子脾氣倒也更好拿捏調教。現在掰回正道,還不晚。
    江靖冷嗤一聲:“宴文柏,你搞什麽?”
    “你再廢話,信不信我把你腦袋塞車輪底下?”宴文柏冷著臉說。
    兩個人又互相罵了幾句,不過到底沒在車裏打起來。
    車很快就開回到了宴家別墅。
    別墅內,蔣夢剛請了家庭醫生看過了,王月這回也醒過神了,感情這蔣小姐全是裝的呢?這手段……可比顧雪儀厲害多了啊!這要攪合進宴家,還不得鬧出更多事?
    王月放了一杯咖啡在蔣夢的手邊。
    蔣夢又撩了撩頭發,柔弱地說:“不好意思,我懷了寶寶,怎麽能喝咖啡呢?”
    王月正準備委婉地說點什麽,就聽見門外傳來了汽車聲。
    很快,顧雪儀和宴文柏先後進了門,後麵還跟了個江靖。
    蔣夢一愣。
    顧雪儀還真把宴家四少帶回來了?
    蔣夢連忙站起了身。
    宴文柏也注意到了這邊,轉頭冷聲問:“她是誰?”
    “四少好,我是蔣夢。”
    江靖插了句嘴:“哦,電視上看過,幾年前不是演了個挺傻逼的電視劇嗎?還挺火的。還有那個內衣廣告拍得不錯。”
    蔣夢的表情僵住了。
    總覺得這位江少像是在拐著彎罵她傻逼一樣。
    “宴家的大門,什麽東西都能進得了了嗎?”宴文柏今天憋了不少氣,當即把火撒在這兒了。
    蔣夢的表情更僵了。
    她仔細回憶了一下,自己沒有哪裏得罪過宴四少啊。別說得罪了,她過去連見都沒見過宴四少!
    “四少,我是來……”
    “上樓。”顧雪儀簡潔地截斷了話。
    江靖倒是積極,先一步跨上了樓梯。他接觸過的女性裏,還從來沒有過像顧雪儀這樣的。何況顧雪儀完全不像外界傳聞的那樣啊。江靖還真有點好奇,這位宴太太打算幹什麽。給宴文柏出氣?還是替宴文柏道歉?嘿,新鮮!
    宴文柏見狀,也沉著臉大步上了樓。
    不能讓顧雪儀亂來!
    而顧雪儀這才走在後麵,不緊不慢地上了樓。
    王月又一次驚住了。
    太太真的打四少了?
    怎麽……怎麽突然就都聽太太的話了呢?讓上樓就上樓?
    江靖走在前麵,剛上了二樓。
    二樓有個會客廳,但還沒等他踏上會客廳的地磚,顧雪儀突然一鞭子抽在了他的腳邊,擋住了他前進的路。
    顧雪儀出身將門,年紀尚小時,就跟著父親學射箭、揮鞭還有馬上功夫了。
    後頭因為女子力氣畢竟有限,射箭就學得少了,但揮鞭的本事卻是日漸爐火純青。她一鞭抽下去,咻聲破空,挾著一道氣勁。光是擦著人而過,就足夠讓對方感受到其中蘊含的力道和氣勢了。
    於是江靖哪怕早有了準備,也還是被驚得往後跳了兩步,臉色也又一次生生嚇白了。
    竟然是真要給宴文柏出氣!
    “既然江少家裏人不管,那今日我就受累,替江少的家裏人教一教何為禮貌、規矩。”顧雪儀麵上神色不動,反手又是一鞭抽了過去。
    那一鞭正抽在江靖的背上。
    江靖疼得“嗷”了一聲,刹那間仿佛整個人都被這一鞭給抽得裂開了。他連忙往旁邊躲,一邊躲一邊怒聲大喊:“你瘋了嗎?你敢打我!”
    宴文柏也驚住了,連忙往後麵退了兩步,免得自己跟著遭殃。
    這不會……這不會就是顧雪儀要先帶他們離開警局的原因吧?為了更好地下手抽人?
    江靖是家中幺子,不如上頭幾個哥哥能幹出彩,家裏對他忽視頗多,管教也很少。再加上有個叔叔從過軍,他沒少從叔叔那裏學拳腳,於是他從小就在他的社交圈子裏打遍天下無敵手。
    這還真是江靖頭一回挨打。
    而且頭一回,就好他媽疼……疼疼疼疼!
    江靖拚命躲閃,卻發現,他竟然躲不開!
    他一咬牙,豁出去了!老子今天就打女人了……臥槽疼疼疼!
    顧雪儀根本沒留給江靖反擊的機會。
    江靖的那點花拳繡腿還真不夠她看的,她要收拾他綽綽有餘了。
    宴文柏在一邊越看眼皮跳得越快,……他眼睜睜地看著江靖躲也躲不開,反抗也反抗不過……光看著,都覺得痛。
    過去他都不知道,顧雪儀竟然這麽厲害!
    “好了好了,艸,別打了,痛,我得進醫院了……”
    “宴太太!”
    “顧……顧姐,顧姐!”
    “不是,大嫂,我也叫你大嫂行了吧?”
    “你再打我我就……”
    “告家長?”顧雪儀不冷不熱地接了後半句。
    江靖一下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那他要這麽幹了,他還有麵子嗎?那不是又挨打又丟臉!
    “我道歉,我道歉行嗎?”江靖咬牙切齒地說。
    好男兒,能屈能伸,不能讓人給打死在宴家啊!他過去是真不知道皮帶抽身上那麽疼啊……皮肉火燎燎的,一鞭帶過去,好像要把骨肉都分離開一樣……滿清十大酷刑也就這樣吧。
    真不是他抗不過啊!
    顧雪儀住了手。
    再看江靖,他已經抱頭躬背,縮一團蹲地上了。
    宴文柏嘴角抽了抽。
    他還真沒見過江靖這麽慫的樣子。
    “道歉吧。”顧雪儀低頭垂眸,慢吞吞地卷起了手裏的皮帶。
    皮帶是棕黑色的,她的手指卻是纖長又白皙的,挨在一塊兒,反襯得她那雙手更像是昂貴無價的奢侈品。漂亮極了。
    江靖抬頭看了一眼,怔了一秒,然後才恢複了自然的神色。
    “我……我道什麽歉?”
    顧雪儀攥著皮帶的手一頓。
    江靖連忙說:“不,不是,我不是反悔啊,我就是、就是……真沒道歉的經驗啊!您……提示一下?”
    顧雪儀也不生氣,淡淡道:“想想你今天說過什麽話。”
    江靖這下來了思路,馬上說:“對不起,我不該冒犯宴總,不該冒犯你,不,不該冒犯您。我嘴上沒把門慣了,就……就這不習慣性的嗎,就開了個嘲諷。但那真不是真心的。真的,您相信我。”
    “好、好了嗎?”江靖小聲問。
    宴文柏臉上仍舊是黑沉的,但心底那口氣卻是出了不少。
    他是真沒想到,一頓打就讓江靖服了軟。
    顧雪儀這時候卻突然轉頭看向了宴文柏。
    宴文柏心頭一跳。
    她還想幹什麽?
    顧雪儀抬手指了下他,對江靖說:“他呢?”
    江靖傻眼:“我,我還得給他道歉?”
    “你打了他。”
    “他也打我了啊。”
    顧雪儀的手指輕一用力,捏住了皮帶。
    “好,一碼歸一碼,對,得道歉。我這不得講禮貌嗎?我講禮貌了現在。”江靖看向宴文柏,擠出了一個僵硬的笑容:“宴四少,對不起,我不該和你打架。下次宴會上,我不提宴家了。”
    宴文柏壓根不在乎江靖道不道歉。
    他就算道歉也不是誠心的。
    但宴文柏卻忍不住再次看向了顧雪儀,她竟然還會記著,讓江靖再給他道歉?宴文柏心底的感覺一時間有些複雜。
    “我可以走了吧?”江靖齜牙咧嘴地問。
    難怪外頭的人都說顧雪儀刁蠻,要他看,那哪兒是刁蠻啊,那是剽悍啊!顧雪儀要把他弄死在這兒埋地下室,他都不意外。
    “你走吧。”顧雪儀看也不看他一眼。
    江靖心底還有點不是滋味兒了。
    這宴太太眼界這麽高的嗎?
    他挨了頓打,還得不到她正眼相看?
    江靖抿著唇,一瘸一拐地下樓去了,再也不敢想在宴家要什麽撫慰了。
    樓下。
    別墅的隔音雖好,但畢竟會客廳的門是大開著的,劈啪聲她們聽了個一清二楚。
    連蔣夢的臉色都白了。
    她本能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總有種一會兒自己就要被顧雪儀收拾了的錯覺……
    顧雪儀這一定是在殺雞儆猴!
    就是故意嚇她的!
    可……可她連宴四少……不,現在連江少都打了……蔣夢目瞪口呆地看著江靖,心底的慌亂慢慢擴散開來。
    “江、江少沒事吧?”雖然江靖前麵沒給她好臉子,但蔣夢這會兒卻殷勤地迎了上去。
    江靖本來姿勢還有點別扭,這下立馬就挺直了背脊,咬牙切齒:“我沒事兒啊,我挺好的啊。”
    “宴太太她對人也太無禮了……”蔣夢憂愁地皺起眉。
    “沒有啊,挺好的啊,宴太太挺有禮的。”
    蔣夢:“……”
    江靖懶得跟這麽個路人甲廢話,也不再看她,趕緊先出了宴家大門。
    樓上,氣氛有些尷尬。
    宴文柏從來沒有和顧雪儀同處一個空間這麽長的時間,顧雪儀總是處在一種快要跳腳或者正在跳腳的狀態中,沒有人能和她和平共處。
    可今天……
    宴文柏這才又看了看顧雪儀的麵容。
    她打了江靖來維護他?
    不。
    這太可笑了。
    這根本就不可能!
    就在宴文柏的大腦裏思緒亂飛的時候,顧雪儀突然舒展開了皮帶,抬起了手。
    “咻”的一聲。
    皮帶飛到了宴文柏的身上。
    艸!
    真他媽疼啊!
    宴文柏這下終於感受到了剛才江靖挨打的滋味兒了,這換誰都得服軟啊……
    宴文柏恨恨咬牙:“顧雪儀!你幹什麽?”
    “我打他,是因為他欺負了你,嘴上不尊重宴家。”
    “我打你,是因為你選擇了打架這樣低劣的方式去解決麻煩,絲毫不顧宴家的臉麵。”顧雪儀頓了頓:“選了也就罷了,還打輸了。”
    “……”
    宴文柏臉上頓時燒了起來。
    顧雪儀張嘴剛想說,我盛家沒有你這樣的,連打架都能打輸的兒郎。等話到了嘴邊,才驀地想起來,她如今已經不是盛家主母了。
    顧雪儀皺了下眉,抬手又抽了宴文柏一鞭子:“這一下,打的是你不懂得什麽叫做長幼有序,目無尊卑。”
    宴文柏死死咬住唇,才沒有叫出來。
    他瞪著顧雪儀,有點憎意,有點憤怒,反而又沒以前那麽嫌惡了。
    他的內心複雜極了,腦子裏也是亂糟糟的……
    顧雪儀住了手,這次她沒有再慢條斯理地去卷皮帶,而是順手就扔到了一旁。
    宴文柏這才慢慢鬆開了緊咬的唇,因為要忍著疼痛,他一開口,音調都降了不少……
    “你不打了?”
    挾裹著一點怨氣,語調又低軟,倒有點像是在和親近的人撒嬌了。
    宴文柏暗暗咬牙,立馬後悔開了這個口。
    顧雪儀卻壓根沒注意到他的種種反應,她分外坦然地道:“嗯,不打了。打外人,需要重鞭,才能起到震懾之效。打自己家的人,不一樣。”
    自己家的人?
    宴文柏愣住了,他張了張嘴,又閉上,又張了張嘴,最後到底還是沒有再說她不是宴家人。
    顧雪儀緩緩朝前走去,微微俯身、低頭,對樓下說:“醫生。”
    家庭醫生還沒走呢,正好這時候一提醫藥箱,噔噔噔趕緊就跑上來了。
    顧雪儀轉過身,倚著身後的欄杆,指了指宴文柏的額頭:“給他瞧瞧。”
    “連同他身上抽出來的傷。”
    她神色依舊淡漠冷靜,眉眼卻漂亮得驚人。
    紅色風衣套在她的身上,像是化作了一捧火,牢牢印在旁人的眼底,帶著灼熱的溫度。
    宴文柏低下了頭。
    心底翻湧起了更複雜的情緒,裏麵夾雜著那麽一點不易察覺的又酸澀又溫暖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