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還玩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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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宴文嘉喝夠了好幾口鹹澀的海水,才被撈起來。
    “咳,咳咳咳……”他捂著胸口,一手撐著地,半坐半躺,渾身都濕透了,頭發濕漉漉地貼著臉頰,連視線都是模糊的。
    他抬眼看向不遠處。
    對方還在打電話。
    周圍的人一擁而上,遞上了寬大的浴巾、熱水。對方抬手,輕輕攏住了浴巾。
    剛才將他按進水裏的人,年紀很輕,身影纖細,……是個女人。
    她的身上也濕透了,白色的衣服緊緊裹著身軀,曲線玲瓏;連發絲也都緊緊黏住了臉頰;眉眼也跟著蒙上了一層水意,帶出一種朦朧的美。
    ……有點眼熟,但也有點陌生。
    宴文嘉眨了下眼,眨去了眼睫上承載的水珠。
    這時候旁邊才有人送上了毛巾和紙,他接過來隨意抹了把臉。不遠處女人的身影,在他的眼中也逐漸變得清晰了起來。
    眉如遠山,發如浮雲。
    宴文嘉聽見旁邊有人小心地喊了聲:“宴太太。”
    宴太太?
    誰的太太?
    宴朝之下,他們誰都沒有娶妻。
    那就隻能是一個身份了……
    顧雪儀。
    這個名字從他舌尖滾過,但聲音都堵在了喉嚨裏。宴文嘉再度抬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甚至懷疑自己不是眼花了,極有可能是眼瞎了。
    不然他怎麽會覺得眼前的女人是顧雪儀呢?
    “您還好嗎?”旁邊傳來了詢問的聲音。
    宴文嘉分了點注意力過去。問話的好像是劇組的某個工作人員,看上去有那麽一點眼熟……宴文嘉冷淡地挪開了眼,隨意應了聲:“嗯。”
    工作人員有點尷尬,但還是紅著臉伸出手,想要去扶宴文嘉。
    宴文嘉徑直避開,自己撐著站了起來。
    他渾身濕透了之後,身形有些落拓,但依舊挺拔修長,現場有不少人都忍不住一邊臉紅又一邊小心翼翼地望向他。
    顧雪儀低頭喝完了杯子裏的溫水,然後再抬起頭,宴文嘉就站在她的麵前了。
    宴文嘉微眯起眼,盯著她的目光帶著一絲審視的味道,他說:“我的網破了。”
    “嗯。”顧雪儀不冷不熱地應了一聲。
    宴文嘉有種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覺。
    “你差點淹死我。”宴文嘉隻得再次開口。
    “你不是想跳海嗎?”顧雪儀眨了下眼:“我是在幫你。”
    她長長的睫毛上也盛著一點水珠,眨眼的時候,水珠欲落不落,水意又朦朧了她的雙眼,不由讓人生出一點溫柔的錯覺。
    但宴文嘉卻覺得胸口一哽。
    他行事隨心所欲,宴家沒有人管束他,離開宴家就更沒有人管束他。他也從來不向任何人為自己的行為作解釋。直到這一刻——
    海風吹來,濕透了的身體立刻就感覺到更冷了。
    顧雪儀將身上的浴巾攏得更緊,往前一步,靠得宴文嘉更近。她伸出手,纖細白皙的手指格外引人注目。
    她問:“如果你覺得不夠的話,我可以再幫你一次……”
    這句話,一下勾起了宴文嘉剛才瀕死般的記憶。
    纖細的手指,卻帶著極強的爆發力。
    細滑柔軟的皮膚,緊貼著他的脖頸,將他牢牢壓在水裏……窒息感撲麵而來。
    一種異樣的感覺緊緊裹住了他的脖頸。
    宴文嘉不自覺地挪了挪步子,想要後退,但又生生忍住了。他僵著臉,這才終於從喉嚨裏擠出了一句話:“……極限運動,沒聽過嗎?”
    他有股直覺。
    如果他不說清楚的話,也許她真的會把他摁死在水裏頭。
    極限運動?
    “沒聽過。”
    “……”宴文嘉哽了哽,都不知道她是裝的,還是真的沒聽過了。
    宴文嘉不得不摸出了自己的手機,正準備點開ogle搜索引擎。結果晃一晃,先淋了一手的水。
    宴文嘉:“……”
    宴文嘉舔了下唇。
    一嘴的鹹澀。
    宴文嘉頭一次放下了他那我行我素的孤傲,做起了一個人形百科詞典:“極限運動,是指一些難度較高的、危險性較大的,極具挑戰性的項目的統稱。”
    “簡稱找死?”顧雪儀歪頭。
    宴文嘉:“……”他竟無力反駁。
    主要也從來沒人敢這麽質疑他。
    眼看著現場氣氛越來越緊張,有人出來打了圓場:“不如咱們……坐下來慢慢說?”
    “原哥要不要先到醫院檢查一下?”剛才經紀人小方都被顧雪儀的動作嚇木了,這會兒靈魂才歸了位,也問出了今天宴文嘉被打撈起來以後一句像樣的人話。
    “不用了。”
    死不了。
    後半句話到了宴文嘉的嘴邊,又被他吞了下去。
    這句話他以前沒少說。
    但這會兒,宴文嘉突然就說不出口了。
    他覺得麵前的女人很可能來一句:“那我幫你,一秒升天。”
    “給劇組回電話。”顧雪儀一邊說,一邊掉頭往船的方向走。
    “是。”這位宴太太行事太過雷厲風行,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不自覺按照她的吩咐去做了。
    顧雪儀翻身上了船。
    其餘人也跟著上了船,但動作愣是被她襯得笨拙了許多。
    她要是像白天鵝。
    後麵就像是跟了一群大笨企鵝。
    等在船上重新坐好,頗有點眾星拱月味道的顧雪儀,抬手衝宴文嘉勾了勾:“上船,等什麽?”
    宴文嘉沒動。
    顧雪儀:“你還想玩兒?”
    宴文嘉邁動長腿,沒幾步就跨上了船。
    小方發誓,他就沒見過原哥這麽好說話的時候!
    他都快哭了。
    原哥在營業的時候要是能這麽好說話,那他們還不得賺個盆滿缽滿,早日稱霸內娛,一舉登上流量1啊!
    宴文嘉安全回到了劇組。
    “怎麽回事?”劇組上下連忙圍上去。
    “沒事,掉水裏了。”
    “掉水裏了?天哪。原哥沒事吧?”
    “沒事,到得及時……原哥得去換身衣服……”
    李導跟著迎上來,壓著心底的震驚,對顧雪儀叫了聲:“宴太太。”
    宴文嘉又一次聽到這個稱呼,他不著痕跡地皺了下眉。盡管他再不想承認,但女人的身份已然呼之欲出了……
    “顧雪儀?”他看向她。
    顧雪儀正從工作人員接過了一杯殷勤的咖啡,她喝了一口。苦。顧雪儀皺了皺眉,卻沒有削減絲毫她五官的美麗。
    單看這一幕,就仿佛吃到一塊壞了的糖的少女。
    把咖啡還了回去,她才抬起頭,這會兒卻又變成了氣質冷銳的成熟女性,她說:“叫大嫂。”
    “噗通”。
    像是有一顆石頭,重重砸進了宴文嘉的心室。
    雖然很荒謬……但眼前的人的的確確就是顧雪儀。
    他竟然在顧雪儀麵前顏麵無存?
    宴文嘉沉下臉,沒有叫“大嫂”,隻是飛快地轉身去換衣服了。
    前後也就十多分鍾的功夫。
    宴文嘉出來了,跟換了個人似的。
    他換上了一身煙灰色西裝,西裝剪裁得體,將他的身形襯托得更加挺拔優雅,仿佛化身舊社會現身舞池的翩翩紳士,一垂目一抬眸,都能吸引無數的女人。
    宴文嘉直接走到了李導的麵前:“你不是一直打算要先拍第三十三場戲嗎?”
    第三十三場戲的主角,是宴文嘉飾演的角色。
    但因為宴文嘉的長期放縱不羈,李導把嘴皮子都快說破了,他也沒拍,轉頭甚至還飛國外去度了個假。
    “拍吧,就現在。”宴文嘉轉頭環視一圈兒:“場景不是早就搭好了嗎?”
    李導輕吸了口氣。
    他不知道顧雪儀是上哪兒把人找回來的。
    他更不知道今天這位大少爺是吃了什麽藥,怎麽突然就轉了性了……
    反正……拍!是得拍!可不趕緊得拍了嗎?
    李導重新拿起了自己的擴音器:“劇組人員準備各就各位……”
    “整個劇組上下都為他折騰。等他一回來,就又立刻投入開工。他說是什麽就是什麽……”蔣夢吸了口氣:“這就是宴家的力量啊。”
    一點羨慕又向往,甚至是瘋狂的念頭,湧現在了蔣夢的腦海中。
    “什麽?”她的經紀人沒太聽清她說了什麽。
    蔣夢目光閃了閃,含糊道:“我說顧雪儀挺厲害。”
    經紀人也不由咋舌:“是有點厲害。”
    “您怎麽知道他在哪兒的?”保鏢納悶地問。
    顧雪儀回答得漫不經心:“世家子弟都這副德行。”總想玩兒點刺激的。
    保鏢:?
    說得怎麽好像這樣的,她一口氣整治過十個八個似的。
    “那您堅持報警是為了……”
    “如果等你和各家談好了條件,借用了他們的勢力,調齊了人手,最後發現他是在玩兒跳海……”
    保鏢想象了一下,扯了扯嘴角。
    那可真他媽夠尷尬的。
    宴先生失蹤,宴家現在的一舉一動本來就受到外界的監控,多的是想趁火打劫的人……
    可報警就不一樣了。
    報警是以防正常情況以外的萬一。
    其次,報警是每個公民遇到危險時的正當權益。並不需要拿出任何利益去交換。宴家不會和任何一方勢力扯上關係。也不會引起宴氏和股民恐慌,以為宴家沒了宴先生真就要不行了……
    倒是他們先亂了分寸了。
    還真以為二少失蹤這事,和宴先生失蹤有關係……差點就鬧出笑話。
    顧雪儀這時候,突然回頭問:“你們宴家就沒一個人知道,宴文嘉是這麽個玩意兒嗎?”
    玩意兒……?
    保鏢張了張嘴,又訕訕地閉上了。
    那誰知道呢?
    而且宴先生是真的忙。
    忙到很少回家。
    他和宴家的少爺小姐,關係也並不密切,感情也談不上多深。宴先生不會去管,他們這些底下人又怎麽會去注意呢?
    更何況二少其實也常年不見人啊。
    “真是奇怪……”顧雪儀低低感歎了一聲。
    一個會因為她送去的一點食物就感覺到驚奇;一個完全如同放養,行事肆意放縱,親手把自己的命懸在懸崖邊上不管不顧……
    這個宴家,挺奇怪的。
    沒有規矩,可也沒有親情。
    那頭劇組工作人員都已經回到自己的崗位上。
    導演一聲大喝:“開機!”
    宴文嘉站在鏡頭下,模樣俊美、氣質華貴,所有人都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他仿佛已經化身為劇本中的那個角色——
    成了身世坎坷而拚命想要躋身上遊,將自己包裝得紳士優雅、俊美無雙,實則冷血無情的軍閥。
    總要挽回麵子的。
    宴文嘉想。
    五分鍾過去。
    導演喊了卡。
    片場爆出一陣掌聲。
    “好!”李導也激動地大喊。
    宴文嘉果然很貼近這個角色。
    這時候,宴文嘉往場外看了過去。
    那裏空空如也。
    宴文嘉麵色一滯。
    “顧雪儀呢?”
    劇組工作人員並不知道宴文嘉的真實身份,又聽他直呼顧雪儀的名字,那人腦袋暈乎乎地想,臥槽!剛才原哥急著表演這麽一段……不會、不會是為了特地給顧雪儀看吧?
    臥槽……他們倆……
    他們倆……
    “走、走了,好像說是要去商場選購一身新衣服。”
    宴文嘉一哽。
    敢情她連一秒鍾也沒看見?
    顧雪儀的動作很快,為了不再穿著濕衣服,她迅速挑好了一套。
    然後刷了宴朝的副卡。
    在遙遠的另一半地球。
    手機震動,一條短信湧入。
    “您尾號卡10月12日15:11快捷支付支出(朵朵服裝公司)33500元……”
    這並不是顧雪儀第一次刷這張副卡。
    但作為一個從小享用慣了奢侈品,尤其忿忿於宴家生活不如意時,每次刷卡都得一次刷掉幾萬甚至十幾萬幾十萬的刁蠻大小姐。
    頭一次刷掉了335元。
    3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