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臣服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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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航殿。
占地三十丈,殿頂鋪著晶瑩剔透的瓦片,高低起伏的屋簷將雨水傾瀉而下,化為道道水柱,落至慈航殿四周的水渠內,化為滾滾水流,向外排泄出去。
當楊拓與白衣女子,來至慈航殿時,本應空無一人的慈航殿大門敞開,於供奉在最中央的慈航觀音之金身下,安置著數枚蒲團。兩側各有其四,其上分別盤坐著一名女尼,年紀最輕之輩,也有四旬出頭。
正對著慈航觀音金身之神龕下,端坐著兩名青衣女尼,外表皆三旬上下,清麗脫俗,聖潔動人,嬌靨掛著慈悲悲憫,兩雙瑩瑩美眸注視著自外界走進來的楊拓,眼中全無一絲敵意,隱含三分慈祥。
仿佛楊拓並不是魔門邪帝,而是一個迷途的可憐人。
以魔門邪帝之身份,大搖大擺的來至慈航靜齋,楊拓心底升起一絲得意,跨步而入的刹那,楊拓就感知到了殿內的濃鬱敵意。但,這等敵意,楊拓渾然不放在心上。
楊拓的注意力,被上首之人吸引。
兩名青衣女尼雖同處於神龕下,隱然卻是一前一後,居於前方者,眉清目秀乍看似沒甚麽特別,可與她目光相觸,就像接觸到一個廣闊至無邊無際、神聖而莫可量度的心靈天地。她看來在三十許歲間,可素淡的玉容卻予人看盡世俗,再沒有和不可能有任何事物令她動心的滄桑感覺。
青絲盡去的光頭特別強調她臉部清楚分明、如靈秀山川起伏般的清麗輪廓,使人渾忘凡俗,似若再想起世俗事物,對她是一種大不敬的行為。
慈航靜齋齋主,梵清惠!
居於後方的那名青衣女尼,明明與梵清惠並無血緣關係,可與梵清惠一起出現,卻如一對並蒂蓮花,聖潔動人。
慈航靜齋副齋主,言靜庵!
有些人,隻需你聽過他們的名字,那在見麵後,馬上就會知道他是誰。無疑,梵清惠、言靜庵就是這樣的人!
“師伯、師尊。”
帶著楊拓與白衣女子進入慈航殿的秦夢瑤,來至言靜庵身後,螓首低垂,絕美仙顏浮起發自內心的恭敬神色,輕聲喚道。
隨著秦夢瑤此言,聽得楊拓的那一聲大喝,第一時間趕到此處的慈航靜齋高層,齊刷刷目光投向楊拓。道道目光內,敵視、憤怒、殺意等情感交織,然而這些摻雜不同情感的目光,落在楊拓身上的刹那,盡數一暖。
於包括梵清惠、言靜庵在內的慈航靜齋高層眼中,出現在她們視野中的這位魔門新任邪帝,如一尊降臨至紅塵濁世的謫仙,整個人充滿超凡入聖的魅力。一刹那,這些閱盡千帆的女尼,更不約而同的升起一念:
【卿本佳人,奈何為賊!】
“臨!”
一眾慈航靜齋高層,被楊拓那滲入骨髓,如黑太陽般的魅力所動時,慈航殿陡然響徹當頭棒喝,明明隻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字眼,卻如佛門傳說中擁有降妖除魔之威的六字真言般,一掃殿中陰氛。
隨即,梵清惠、言靜庵等人盡數蘇醒,張張臉龐泛起由衷後怕。
【好厲害的魔功!這,莫非就是傳聞中,從無人練成的道心種魔大法?】
靜齋高層自楊拓的懾人魅力中蘇醒的刹那,不敢再看楊拓。梵清惠與言靜庵二女,第一時間對視了一眼,眼中皆浮起一言。
【慈航靜齋的山門護法——真言大師嗎?】
見梵清惠、言靜庵等人因殿外傳入的一聲暴喝,盡數蘇醒過來,楊拓心中暗道可惜,微微側頭,向殿外望了望。殿外的蒙蒙細雨中,不知何時多出一顆鋥光瓦亮的大光頭。外穿朱紅袈裟,頭顱點著的香疤分外耀眼,雖沐浴在濛濛細雨中,麵上卻沒有半點不適。
“聖門新任聖帝——楊拓!”
“李滄海!”
楊拓神色悠然,立於慈航殿最中央,自我介紹道。亦步亦趨隨在楊拓身邊,眼波流轉間注視楊拓時,蘊著毫不掩飾之脈脈溫情的白衣女子,也說出自己的姓名。
“邪帝你此番前來,所為何事?”通過剛剛發生的事,梵清惠認定,楊拓這位魔門新任邪帝,一身修為之強,絕不在邪王陰後之下,甚至很可能練成了魔門至高武學——道心種魔大法。再度將目光投至楊拓身上時,溫潤眸光隱現淩厲。
“很簡單,代老頭子討要你們欠下的人情!”品出梵清惠語氣內的敵意,楊拓絲毫不放在心上,輕然道,“五十年前,侯景之亂中,一支羯人兵馬來至帝踏峰附近。當時,慈航靜齋內部空虛,又來不及邀請那些與你們交好的高手助拳。關鍵時刻,老頭子恰好路過,出手滅了那統共三千九百六十四人的羯人兵馬!”
楊拓所言之事,乃是慈航靜齋的一樁密辛。侯景之亂中,作為羯人餘孽的侯景縱兵為禍,將原本經濟發達,肥沃膏腴的南梁禍害的一片狼藉。即便篡位稱帝後,侯景麾下兵馬仍四處劫掠,搞得天怒人怨。
五十年前,慈航靜齋前任山門護法坐化,當時的慈航靜齋齋主,還是梵清惠、言靜庵、碧秀心的師尊,獨木難支,下一代傳人,梵清惠、言靜庵、碧秀心武藝尚未大成。如楊拓所言,事發突然,慈航靜齋更來不及邀請那些與她們交好的勢力前來助拳。
傳承數百年的慈航靜齋,危在旦夕之際,若非邪帝向雨田恰好路過,滅了那支羯人兵馬。慈航靜齋這四個字,在五十年前,就已不複存在。
然而,受了最抵觸的魔門中人,還是公認的魔門第一高手——邪帝·向雨田的恩惠,在大部分慈航靜齋中人看來,無異於奇恥大辱。故而,慈航靜齋上下,心照不宣的封殺了這一段往事。
時至今日,除了梵清惠、言靜庵這樣的當事人,已無人知曉這段過往。如今,楊拓以邪帝·向雨田傳人,當代邪帝的身份,將這樁恩情提出,令慈航殿內,一眾當事人神色驟變。
“邪帝,你……”
秦夢瑤,侍立於恩師言靜庵身後,在梵清惠的身後,同樣侍立一人。
一襲淡青長衫拂揚,說不盡的閑適飄逸,從容自若。背上掛著造型典雅的古劍,平添了她叁分英凜之氣,亦似在提醒別人她具有天下無雙的劍術。殿中的昏暗光澤,反分外強調了她有若種天地靈氣而生,如川嶽般起伏分明的秀麗輪廓,一種“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那麽自然的、無與倫比的天生麗質。
師妃暄!
麵對楊拓所言之事,師妃暄單薄櫻唇輕抿,下意識就待出言反駁。然則,一抹水晶般純澈的眸光落在梵清惠麵上,窺到恩師那難看的神情,已湧到嘴裏的話語一頓。
“所以,邪帝想讓我慈航靜齋,如何償還虧欠尊Φ畝髑椋俊?
偌大的慈航殿,原本莊嚴神聖,卻因楊拓之言,陷入無言凝滯。許久後,梵清惠散去麵上難堪,反問道。
楊拓在大庭廣眾之下揭破此事,就是為了讓梵清惠等人無法否認,聽得梵清惠之言,楊拓直截了當道:“很簡單,臣服於我!若非老頭子出手,五十年前,慈航靜齋就已覆滅。三個月前,老頭子去見聖門的列祖列宗了,臨走時告訴了我這件事。說我要是有意爭霸天下的話,不妨一用!”
‘臣服於我!’
此四字,如山穀中滾動不息的回聲般,回蕩在在場的一眾慈航靜齋高層耳中,令她們神情大變,上至梵清惠、言靜庵,下至師妃暄、秦夢瑤,每個人的麵色都變得分外陰沉,注視楊拓的眼神,亦染上一抹毫不掩飾的殺機。
伴隨而來的,原本還存有數分暖意的慈航殿氣溫驟降,刺骨殺氣自每一個慈航靜齋弟子身上釋出,匯聚至一處,形成跌宕起伏之波濤般的無形怒海,向楊拓與李滄海碾壓而去。
“阿彌陀佛!”
慈航殿門戶大開,楊拓更未壓抑自身,這不可一世的話語,傳至外界,落入慈航靜齋山門護法——真言大師耳中。楊拓那欲讓慈航靜齋臣服於自己的狂妄野心,令這名得道高僧也動了無明業火。
一聲佛號,真言大師雙手結印,化作無畏獅子印,遙遙對準楊拓的背心要害。
一時間,慈航殿內外殺機激蕩,驚天大戰,一觸即發。
“嗬嗬。”
雖置身於狂風暴雨般的滾滾殺氣內,一眾慈航靜齋高手釋出的殺氣匯聚至一處,足堪將邊不負之流的魔門高手活活嚇死。但,承受這無儔壓力的人,偏偏是楊拓。一個擁有前世記憶,今生在出生之後,又因為奇異境遇,擁有了非同一般之體質。
三個月前,更因恩師邪帝·向雨田的一番作為,獲得驚天造化。以致於,雖是初出茅廬,但一身武功之強,已然當世絕頂的可怕存在。承受著一前一後兩股,似要前後夾擊,將自己化為肉醬的磅礴殺氣,楊拓視為清風拂麵。
意味深長的笑聲中,楊拓運轉魔功,自身頓成黑洞,將前後夾擊的無儔殺氣化消,不存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