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失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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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榮三十八年三月三十日,雄武軍堅守雁門關已經二十九天了。十萬人的軍隊已經被打殘了。隻剩不到一萬人了。殘陽如血,灑在古老的雁門關城牆上,將那斑駁的磚石染得一片殷紅。城樓上,雄武軍指揮使吳建軍麵色冷峻,凝視著遠方如潮水般湧來的女真大軍。他身姿挺拔,猶如蒼鬆翠柏,一身戰甲在餘暉下閃爍著寒光,那是久經沙場磨礪出的肅殺之氣。身旁的副指揮使秦士傳緊緊握著手中的長刀,眼神中透著決然,而副指揮使盧奇武則略顯緊張地檢查著城防器械。監軍傅立文眉頭緊皺,心中深知此役的艱難。
    吳建軍看了看三位同仁,笑道:“那我們就這麽決定了。”三人點點頭。
    吳建軍大吼一聲,對傳令兵道:“命令蕭狂到城樓上來!”
    不一會兒,蕭狂走進城樓,向三位上官施禮道:“末將蕭狂拜見傅監軍,吳帥、秦帥、盧帥。”
    吳建軍看向蕭狂,目光中滿是欣慰與不舍,他們二人雖無血緣,卻情若父子。蕭狂對女真人來說,就是一個殺神,將近三十天,被他親手射殺的女真官兵不下一千人。女真人用了很多方法想消滅蕭狂,偷襲、暗殺、火燒、石炮,派出幾十名神箭手和他對射,都慘敗而歸。
    “蕭狂,如今局勢危急,我等已深陷絕境。你的功勞,朝廷已經認可,任命狀已經發布,任命你為雄武軍副指揮使,傅監軍和我已經蓋上大印,即時生效。現在,我命令你率神弓營突圍而去,保存我雄武軍的精銳力量,以待來日再戰。”吳建軍的聲音低沉卻不容置疑。
    蕭狂雙目通紅,他跨前一步,急切地說道:“吳帥,我怎能拋下大家獨自逃生?這麽多年來,您對我悉心栽培,於我而言,您亦師亦父。要死,咱們便一起死戰到底!沒有您在,我即便突圍出去,又有何意義?”
    吳建軍微微搖頭,臉上露出一絲欣慰與決然:“傻孩子,若我們都死於此地,雄武軍的希望就徹底破滅了。你有著絕世箭術,隻要你能突圍出去,日後必能重振我軍威名,為死去的兄弟們報仇雪恨。不必多言,這是命令!”
    蕭狂的嘴唇微微顫抖,淚水在眼眶中打轉,他“撲通”一聲跪下,雙手抱拳:“吳帥,可這命令,我如何能接受?”
    吳建軍蹲下身子,凝視著他的眼睛:“蕭狂,你聽我說。你肩負的責任重大,雄武軍不能沒有你。我已年老,今日戰死沙場,也算死得其所。但你不同,你有著無限的潛力與未來。隻要你活著,雄武軍就有希望重新崛起。”
    蕭狂哽咽著說:“可是,吳帥,我心裏實在難受,這一走,我便是背信棄義之人啊。”
    吳建軍重重地歎了口氣:“這並非背信棄義,而是為了大局著想。你若真的把我當作長輩,就聽從我的話,不要讓我們的犧牲變得毫無價值。另外,你走的時候,帶上傅監軍。”
    傅立文很驚訝,“老吳,不是說好了,我和你們一起堅守嗎?”
    吳建軍笑道:“老傅,咱倆也是老搭檔了,我也知道你忠君報國的心,但是你實在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幫不上什麽忙。還是和蕭狂一起突圍吧!另外,你走也可以幫蕭狂證明不是臨陣脫逃。”
    傅立文看著吳建軍真誠的眼睛,點點頭:“好吧,這孩子倔強,還隻有我能壓住他。”
    蕭狂緩緩站起,他知道吳建軍的決定已無法更改。他緩緩單膝跪地,抱拳行禮:“吳帥,您的教誨,蕭狂銘記於心。今日領命,定當拚死突圍。”
    吳建軍輕輕拍了拍蕭狂的肩膀,從懷中掏出指揮使金印,鄭重地放到蕭狂的手裏,“去吧,記住,雄武軍的榮耀就托付於你了。保護好傅監軍大人。”
    蕭狂強忍著悲痛,站起身來。秦士傳緊緊握住蕭狂的手,“蕭老弟,一定要突圍出去,多殺幾個蠻夷,為我們報仇。”
    盧奇武大大咧咧,道:“蕭老弟,來不及慶祝你升職了。你也知道我愛喝酒,每年清明的時候,別忘了給我帶幾壺好酒。要不然,老哥在天上都會罵你的。臭小子!”
    眾人哈哈大笑。
    四月一日,殘陽如血,雁門關,女真大軍鋪天蓋地而來,喊殺聲震得大地顫抖。
    城已破,吳建軍,這位雄武軍指揮使,宛如戰神臨世,傲立在死亡與榮耀的交界。他帶著最後的三百人堅守在城牆上。
    無數女真人衝上了城牆,吳建軍哈哈大笑:“兄弟們,今日便是我等報國之時,死戰不退!”
    吳建軍是武道八段下,這已經是大華國、女真國、西夏國三國中頂尖的存在,三國八段的高手加起來不會超過一百人。
    吳建軍毫無懼色,長刀一揮,率先衝入敵陣。他的身姿矯健如獵豹,每一步都帶著千鈞之力,每一次揮刀都似雷霆萬鈞。
    一名女真巨漢揮舞著巨斧,朝著吳建軍狠狠劈下,一斧,似能開天辟地。吳建軍側身一閃,斧刃砍在地上,濺起無數碎石,他順勢一個反手,長刀直刺那巨漢咽喉,速度之快,猶如鬼魅,那巨漢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倒下。
    女真萬夫長武道七段哈利虎揮舞著狼牙棒砸來,就像一陣狂風刮過,吳建軍不慌不忙,待到狼牙棒近前,身形陡然一轉,如一陣旋風掠過,手中長刀順勢沿著棒子手柄削去。電光石火之間,隻聽一聲慘叫,哈利虎的大拇指連著棒子一同落地,鮮血噴湧。不巧的是,哈利虎急退,卻被腳下一具屍體絆了一跤,仰麵跌倒,吳建軍一個箭步上前,長刀直直刺入其腹部,用力一攪,哈利虎瞪大雙眼,瞬間沒了氣息。可歎女真軍萬人敵哈利虎一個照麵就被殺,也怪他運氣不好。
    此時,三名女真人呈三角之勢包抄過來,吳建軍冷哼一聲,腳尖輕點地麵,整個人如蒼鷹展翅般騰空而起,在空中,他的身體靈活翻轉,長刀在陽光下閃爍出奪命的寒光,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這淩厲的一擊,重重地斬在左邊女真人的兵器上,那人隻覺雙臂一麻,手中長刀竟被硬生生斬斷,虎口也被震裂,右腳踢中那人胸口,胸骨凹陷,眼見是不活了。吳建軍落地瞬間,腰身一擰,長刀帶著呼嘯的風聲橫掃而出,右邊的女真人躲避不及,被斬斷一條腿,哀嚎著倒在血泊之中。中間的女真人見狀,麵露驚惶,想要後退,吳建軍哪會給他機會,一個箭步衝上前去,長刀如蛟龍出海,直刺其胸口,瞬間結果了他的性命。
    武道八段,豈是等閑武夫所能抗?吳建軍抹了抹臉上的血跡,傲然站立在城牆上,看看周圍,身邊的雄武軍士兵隻剩不到一百人了。
    城牆的東邊,吳建軍看見秦士傳身先士卒,帶領幾名士兵在城垛邊與爬上城牆的女真士兵展開激烈拚殺,長刀揮舞,血濺四方。但敵軍源源不斷,他雖奮力抵抗,終是寡不敵眾,被數把長刀同時刺中,緩緩倒下。
    城牆的西邊,吳建軍看見盧奇武被一群女真士兵圍住,大殺四方,最後抱著一名女真士兵跳下城牆,同歸於盡。
    吳建軍仰天長嘯,揮刀衝進女真兵中,所過之處,血霧彌漫,殘肢斷臂橫飛。他身上的戰甲已被鮮血浸透,分不清是敵人的還是自己的,但他的氣勢卻愈發勇猛,仿佛不知疲倦,不懼傷痛。那堅毅的麵容,那決絕的眼神,讓每一個女真士兵都心生恐懼,不自覺地想要避開他的鋒芒。
    在這激烈的廝殺中,危險悄然降臨。女真神箭手托雷趁著混亂,悄然繞至吳建軍的背後,彎弓搭箭,瞄準了他的背心。此時的吳建軍正與數名女真人酣戰,舊力已竭,新力未生。托雷瞅準時機,利箭離弦,帶著死亡的呼嘯,直直地射向吳建軍。吳建軍雖有所察覺,但已來不及完全躲避,隻能微微側身。利箭瞬間貫入他的肋部,一陣劇痛傳遍全身,但他隻是悶哼一聲,強忍著傷痛,揮刀斬殺了一名女真千夫長。
    受傷的吳建軍愈發勇猛,他像是被激怒的雄獅,不顧傷口湧出的鮮血,繼續在敵陣中衝殺。但女真士兵們見他受傷,又紛紛圍攏上來,企圖將他徹底擊垮。在重重圍困之中,吳建軍每一次揮刀都帶著必死的決心,每一次閃避都拚盡了全力。吳建軍殺進殺出,回頭再看,城牆上就隻剩下他最後一個華國軍人。他氣喘籲籲,身上傷痕累累,血流如注,以刀撐地,快要不行了,孤身奮戰,和他對峙的是上百名女真兵。
    突然,女真兵歡呼起來,自動讓開一條路,東路軍元帥完顏宗翰走上了城牆。完顏宗翰穿著厚重戰甲,在一群護衛的簇擁下登上城牆。他看著滿身鮮血、孤身一人卻依然挺立的吳建軍,眼中閃過一絲敬佩。
    完顏宗翰開口道:“吳建軍,你已戰至最後一人,何必再做無謂抵抗?本帥惜你是條好漢,隻要你歸降於我,榮華富貴自不必說,本帥還可保你在我女真國做統兵大將。”
    吳建軍仰天長笑,笑聲中滿是不屑:“完顏宗翰,你莫要在此癡心妄想。我吳建軍生是華國人,死是華國鬼。我大好男兒,怎會與你等蠻夷同流合汙!”
    完顏宗翰皺了皺眉,繼續說道:“你且莫要執迷不悟。你們華國皇帝昏庸,奸臣當道,已無力回天。你這般拚死抵抗,又能為這搖搖欲墜的王朝換來什麽?”
    吳建軍怒目圓睜,吼道:“我守的不是那朝堂,而是我身後萬千百姓,是這大好山河。”
    完顏宗翰臉色一沉,冷哼道:“今日你若不降,唯有死路一條。”
    吳建軍握緊手中長刀,決絕道:“那就來吧!我吳建軍不懼死亡,你若想勸降我,除非這城牆崩塌,黃河倒流!今日便要讓你知道,我中華兒郎的熱血與骨氣!”
    完顏宗翰歎息:“我敬佩你是一條好漢,有什麽遺言說說吧。”
    吳建軍挺直了身軀,眼中透露出堅定的光芒,大聲說道:“我華國雖有諸多弊病,但我等深受皇恩,食君之祿,自當忠君之事。今日之戰,我吳建軍的兄弟雖已死傷殆盡,但他們皆是為了華國的尊嚴與國土而戰,死得其所。我又豈能因一己之私,貪圖你那榮華富貴,而置國家大義於不顧,讓我死去的兄弟寒心,讓天下人唾棄!”他的聲音在城牆上回蕩,帶著一種視死如歸的決然。
    你說我華國皇帝昏庸、奸臣當道,可你金國又何嚐不是?你等恃強淩弱,侵略我國土,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致使我百姓流離失所,家破人亡。如此殘暴之行徑,與那豺狼虎豹何異?我吳建軍就算拚盡最後一口氣,也決不會向你這等惡賊屈服,定要讓你知道我華國子民的骨氣!”
    吳建軍緊握手中的長刀,微微顫抖的手臂彰顯著他內心的激動與憤怒,環顧四周的城牆,看著那被鮮血染紅的磚石,深情地說道:“這片城牆,是我華國的國土,是我等用生命守護的地方。我吳建軍以身報國,唯死而已。來吧,我們倆決戰。”
    完顏宗翰搖搖頭,遺憾地說道:“你是武道八段,我也是武道八段,你現在傷痕累累,我勝之不武,我成全你的忠義吧。”
    吳建軍坦然一笑:“謝謝。”他已經是強弩之末,搖搖欲墜,全靠頑強的毅力支撐,別說和完顏宗翰比拚,就是一個普通女真兵都能殺了他。
    完顏宗翰手一揮,兩名女真高手猛地撲來,雙刀齊下,刀光閃爍間,吳建軍奮力抵擋。他的長刀與敵刀相交,濺起一串串火星,但終因傷勢過重,體力不支,被其中一刀劃破了咽喉。鮮血如噴泉般湧出,他高大的身軀搖晃了幾下,卻依然倔強地挺立著。他的雙眼圓睜,目光中滿是不甘與決絕,仿佛即使死亡也無法讓他屈服。最終,他緩緩地倒下,那把染滿鮮血的長刀,依然緊緊地握在他的手中。
    狂風呼嘯,飛沙走石,昏黃的天空仿佛也在為這慘烈的戰事而悲歎。此時,蕭狂率領神弓營的精銳將士,彎弓搭箭,正從後山向著敵軍包圍圈的薄弱之處突圍而去。喊殺聲震耳欲聾,女真軍如洶湧的黑色浪潮,從四麵八方圍攏過來。神弓營的將士們全部都是騎兵,有的甚至是一騎雙馬,他們搭箭拉弓,箭頭在黯淡的光線下閃爍著寒芒。蕭狂大喊:“放箭!”利箭如暴雨般射出,前方的敵軍倒下一片,但更多的敵人踩著同伴的屍體繼續衝鋒。
    神弓營邊戰邊衝,腳下的土地已被鮮血浸透,變得泥濘不堪。突然,一支冷箭從側麵飛來,蕭狂眼疾手快,側身一閃,那箭擦著他的臉頰飛過,“不要停,繼續衝!”蕭狂高聲呼喊。
    說時遲那時快,蕭狂瞅見敵軍陣中有一員猛將,氣勢洶洶,揮舞著大刀,指揮著士兵衝鋒,給神弓營的突圍造成極大阻礙。蕭狂迅速搭箭拉弓,隻見他雙臂肌肉緊繃,如同一尊雕塑,眼神中透著冷峻與專注。那弓被他拉成滿月之形,弓弦嗡嗡作響,仿佛不堪重負。他深吸一口氣,鎖定目標,然後猛地鬆開弓弦,那箭如一道閃電般射出,在空中劃過一道筆直的黑線,利箭精準地穿過重重人群,“噗”的一聲,正中那員女真猛將的眉心,那人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倒下,敵軍頓時亂了陣腳。
    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刻,後方又有一隊女真騎兵包抄過來,馬蹄聲如雷鳴般響起,震得大地顫抖。蕭狂迅速指揮神弓營變換陣型,一部分將士轉身抵擋騎兵,一部分繼續向前突圍。刀光劍影交錯,喊殺聲與慘叫聲交織在一起,整個戰場如同人間煉獄。蕭狂的心中隻有一個信念,完成大帥的囑托,衝出去。
    蕭狂遠遠地看見巍峨的雁門關已經升起了女真的黃旗,頓時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他要帶著雄武軍的種子,衝破這死亡的籠罩。
    ……
    景榮三十八年四月十五日,長安附近洪慶山以北,春寒料峭,天空中有一絲絲毛毛雨。山嶺之中,三千多名殘兵敗將稀稀拉拉,或坐或站,一種悲觀的情緒的在官兵中蔓延。
    “打了以後才知道,女真人多厲害,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
    “你看,我們被打得丟盔卸甲,要不是蕭將軍帶著我們打遊擊戰,我們更要一敗塗地。”
    “唉,我們現在是撤退還是逃跑啊?我們是不是可以散夥啊?”
    “跟著蕭將軍幹吧,你就是跑回了家,還不是是死,女真人到哪裏都是屠城。”
    “不知道我那兄弟怎麽樣了,聽說在守雁門關的時候被箭射瞎了一隻眼,我估計是凶多吉少了。”
    士兵們議論紛紛,看不見自己的前途命運。大家密切關注著不遠處一個小山洞,那裏或許決定眾人的命運。
    在小小的山洞裏,蕭狂召開了臨時會議,參加的人有雄武軍神弓營千總黃飛虎、副千總高強、百總劉槍、總旗長楊大榮,鷹武軍神刀營千總簡洪運、百總葛文禾,鷹武軍神槍營千總浦誌高,還有奄奄一息的兵部右侍郎、監軍傅立文。在突圍中,傅立文是文官,馬術不精,背上又中了一箭,好幾次都險些被活捉,蕭狂把他綁在背上,騎著風影逃出來了。
    “大家有什麽想法可以說一說?集思廣益。”
    “我們盡快趕回長安,協助守城。”
    “我們不應該進長安城,可以在外圍協助,打遊擊。”
    “我們進城,就是自投羅網,朝廷誤認為我們是逃兵怎麽辦,要審查的。”
    “我們不進長安城,就沒有補給。”
    眾軍官議論紛紛,無外乎是兩種結論,進城或不進城。進城,按照朝廷的尿性,從雁門關一路潰敗到長安,是要先被繳械審查的,可能有戴罪立功的機會;不進城,依托秦嶺山脈,打擊女真人,也可以將功贖罪,但是沒有糧草支援,終究孤掌難鳴。
    蕭狂道:“現在長安城危在旦夕,女真人再過兩天就可到達,我們可以在外牽製女真人,讓女真人投鼠忌器,我們現在不能進城,糧草補給我有辦法,現在最關鍵的是鼓舞士氣,讓士兵們增強保家衛國的勇氣和希望。”
    蕭狂看看躺在擔架上的傅立文,他目前是這些殘軍的最高首領,他不僅是雄武軍的監軍,他還是兵部右侍郎,隻要是華國的軍隊,他都可以節製。蕭狂問道:“監軍大人,我們聽您的命令。”
    傅立文背上受傷,傷了肺葉,此時臉上已經煞白,皺著眉頭深深地看了蕭狂一眼,點了點頭。他斷斷續續說道:“……大家聽好了,我授權蕭副指揮使,就按他說的辦,軍令如山,違令者斬,咳咳!”
    蕭狂雖然經曆了無數次次拚殺,可是依舊神采奕奕,除了大帥吳建軍,他已經是雄武軍的主心骨了,看見他,士兵們就有了依靠有了動力。雄武軍已經被打爛,現在神弓營有一千五百人左右,鷹武軍神刀營三百人,其他就是潰散被收容的士兵,有鷹武軍的,有龍武軍的,散兵遊勇加起來有一千五百人左右。
    士兵們聚集在空地上,那是一片坡地,此時看起來,已經像是一個小小的校場,蕭狂特意跳到了一塊巨大的山石上。他舌綻春雷,每一句話每個字,士兵們都聽得清清楚楚。
    “……各位兄弟!華國雖大,前無去路,後有追兵,但我們已經無路可退——我們身後就是就是長安,女真人打下長安,就會繼續南下,占領整個中原!我們現在失敗了,但黑暗是暫時的,隻有經過失敗的英雄,才是真正的英雄。我們繼續和女真人幹。路,可以別人指,但命得自己掙!還有血性的,就給我拿起刀,殺出一條血路來——除了置之死地而後生,我們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
    陡然有人在空地上大喊:“女真人太厲害了,我們打不過,還是逃吧。”這是一個鷹武軍的百總,姓田,名叫田七。他已經被女真人嚇破了膽。
    蕭狂道:“不想打,我不強求,可以走,但是必須留下刀和馬。”
    田七道:“這是我們鷹武軍的刀和馬,憑什麽給你們?”
    高強一瞪眼,“就憑我們還要和女真人打,不死不休,你一個孬種。還是軍人嗎?”
    田七愣了愣,不屑地道,“打不過還不是去送死……”話音未落,蕭狂手腕一翻,一把小刀脫手而出。這家夥是找死,正好殺他立威。
    嘭的一下,田七脖頸間血光飆射。這人睜著眼睛,一隻手捂著脖子,一隻手指著蕭狂,說不出話來,然後轟然倒地。蕭狂道:“妖言惑眾!亂我軍心!唧唧歪歪!罪不容赦!”
    蕭狂的話全場皆聞,一時間,下方的士兵心下驚怵。蕭狂的武功他們都知道,那可是驚世駭俗,在多次戰鬥中,射殺了上千名女真兵,讓人聞風喪膽。
    “路隻有兩條!往前衝!往後退!你們選好了,要麽跟我走,要麽現在離開。”
    “蕭將軍,我們神弓營跟您走。”黃飛虎喊道。
    “蕭將軍,我們神刀營跟您走。”簡洪運表態。
    蕭狂點點頭,雄武軍是他的基本盤,不會背叛他,“現在是特殊時期,本來作為軍人,我們必須為國家打仗,但是我不想勉強,不想戰的人自由離去。”
    下麵的士兵一陣騷動,有四五十個軍人走出來,離開了,嘴裏嘟囔著,“我不是怕死啊,好久沒見家人了,回去看看。”
    “我的傷還沒好。打不過女真人,不想打了。”
    “想家了,想孩子了。”
    ……
    蕭狂並沒有為難他們,放他們離開。意誌不堅定的人對部隊隻會造成破壞。
    一名看護傅立文的士兵焦急的跑過來,“蕭將軍,監軍大人快不行了,喚你過去。”
    山洞內,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死寂。監軍傅立文臉色蒼白如紙,氣息微弱卻強撐著精神,蕭狂跪在擔架邊,眼神中滿是悲痛與決絕。
    “蕭狂,……你是奉命突圍,絕不是逃兵,那些流言蜚語……絕不能汙了你。”傅立文顫抖著聲音說道,每一個字都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傅立文臉上黑氣籠罩,眼窩深陷,瘦骨嶙峋的手從懷中摸出一顆金印和一張紙遞到蕭狂手中,“拿……拿著,不會被人冤枉……”傅立文的聲音幾不可聞,眼睛盯著蕭狂,似要將所有的信任與期望都傳遞給他。
    蕭狂緊緊地握住傅立文的手。傅立文還想說什麽,卻已經無力說話,勉強對蕭狂笑了笑,眨了眨眼睛,周圍的黑暗包圍過來了,他感覺身體冰涼,視野漸漸模糊,吸不進氣,意識消失……
    蕭狂把金印放在懷裏,打開證明,紙上蓋有監軍金印,寫著:“今有蕭狂,乃我軍副指揮使,忠勇之士。值敵軍圍困,形勢危急,我以監軍之職,親授蕭狂突圍之令,使其率部尋機突出敵圍,以圖保存我軍有生力量,再謀破敵之策。其所為係遵令行事,絕非臨陣脫逃之輩。特此證明,以昭其冤,明其節。監軍:傅立文”
    蕭狂淚水奪眶而出,他緊緊握著那張紙,仿佛握住了自己的命運與清白,也握住了監軍傅立文最後的信任與托付。在這戰火紛飛的亂世,這一張薄紙,承載著無盡的關懷與希望。傅立文在雄武軍處處支持自己,提拔自己,對自己有知遇之恩,現在也離他而去。
    半刻鍾後,一座新墳矗起,蕭狂帶著三千軍士敬禮告別,這三千軍士都是騎兵,有的人還是一騎雙馬,在前期的戰鬥中,沒有馬的士兵很難逃出生天,向洪慶山水泉莊狂奔而去。
    水泉莊裏原來熱鬧的景象已經不複存在,三千多猛虎團的少年兵和兩千多家屬已經陸陸續續離開,隻剩下不到兩百人,大部分是不願意遷徙的人、行動不便的老人和三十來名留守的莊兵。莊兵隊長叫韓平,他們留守的目的是看住山上埋藏的幾個糧庫及物資,也做好了隨時上山的準備。
    夜裏,繁星點點,韓平站在水泉莊瞭望塔上,心中波瀾起伏。過了年以後,女真人已經打過來了,聽說潼關也快堅持不住了,各地逃難的人越來越多,在水泉莊附近餓死凍死的人不計其數,易少爺要求水泉莊每天煮點粥給難民,可是人越聚越多,米都快不夠了。易少爺真是厲害,早就預判女真人會打過來,作坊都遷到山裏麵去了,還埋了大量的糧食和生活物資在山洞裏,一般人根本找不到,機關重重,有的地方還埋了轟天雷,亂闖是要被炸死的。
    突然,由遠及近,遠處傳來雷鳴般的響聲,像是千軍萬馬馳騁而來,韓平心裏一驚,不會是女真人打過來了吧?
    一隊隊騎兵來到了水泉莊。一位身材高大的青年軍官騎馬到莊門口,後麵跟著一位騎馬的士兵,高擎著一麵軍旗。兩位莊兵看著軍官,歡喜地大叫:“蕭將軍回來了!”
    韓平快速地跑過來,看著後麵風塵仆仆的幾千騎兵,心中也很驚訝,立刻打開大門,騎兵們魚貫而入。
    看著熟悉的水泉莊,蕭狂心裏也很激動,哈哈,這就是我的根據地啊。當年師弟為什麽這麽有先見之明呢,在這裏挖了地道,存了糧草,修了工事,山後也探明了多條小道,特別狹窄的地方還拓寬了。
    蕭狂帶著三千軍士進入水泉莊後,立即召了韓平來問話,他對自己在山中打遊擊還是有信心的。
    “韓平,怎麽莊子裏的人都走了?”
    “將軍,二十多天前,易少爺就命令莊子裏所有的人都轉移到南方大別山和井岡山去了,能帶的都帶走了,作坊裏人也都轉移了。”
    “那糧草、轟天雷還有嗎?”
    “有一部分,都在老地方。易少爺說,如果您回來,一定會帶著大部隊回來,讓我們留一部分糧草和轟天雷,我們三十幾個人就是留在這裏看守這些物資的。”
    “那我師弟他們還在長安嗎?”
    “在的,易少爺三天前還來了一趟。”
    “信鴿還在嗎?”
    “在的,給我師弟發個信息,就說我回來了。”
    “奶奶的,我有轟天雷,我要在這裏和女真人幹一仗。”
    蕭狂心想,在水泉莊可以對攻打長安城的女真人進行側擊,讓他們心中有忌憚,也可以營救被困城中的李易蕭詩雯等人。他立即命令一部分士兵上山砍伐樹木,搬運巨石,在山坡上構建起一道道防線,工事之間相互呼應,在山腳下挖陷阱,形成了一個嚴密的防禦體係。在山頂的高處,設立了觀察點,一旦發現女真人的蹤跡,便能及時發出警報。
    蕭狂站在莊牆上,望著遠方,心中暗暗發誓:“這一次,一定要讓女真人損兵折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