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寸許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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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紅日已落,天色開始暗淡下來,萬物也漸漸趨於沉寂。
“現在走繞山大路的話,肯定很晚才能回去,如果直接翻越這大山,應該可以早一點到家。”夜孤影望著大山,微微想了想就往前走了去。
隻是山高林密,本就鮮有人跡,路自然不怎麽好走。夜孤影身單力薄,背著一背簍東西,累得是氣喘籲籲,也是沒快到哪裏去。
“呼……累死!”
夜孤影將背簍靠在一塊石頭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彼時,暮色降臨,星辰閃耀,明月東起,無盡月光灑落大地,給萬物披上了一層銀輝。
“吼……”
遠處的山林,傳來一聲虎嘯,震蕩在方圓之間,引起一陣陣的騷動。
夜孤影聽到後,不由得心頭一緊,雖然知道這大山有猛獸,但是此時聽見嘶吼聲,也是不禁有些後怕,自是顧不得歇息了,急忙背起背簍繼續趕路。
“吼……”
虎嘯再次響起,回蕩在整片山林,久久不能平靜……
夜孤影回頭望了望,感覺那嘶吼像是不遠,不覺地吞了吞口水,連大氣都不敢出,生怕驚擾到那家夥。
忽然,夜孤影餘光瞥見,那遠處的山崖下,似乎有一座小木屋,裏麵有火光閃動。
“過去問問能不能借宿一晚,等明天再趕回村子去算了。”
夜孤影心想著,慢慢走了過去,距離小屋還有三丈的時候,背後就響起了聲音:“小夥子,小心你的腳下,那裏埋藏著捕獸夾子。”
夜孤影一聽,心裏一陣後怕,急忙收回腳,往後退了幾步,再回過頭一看。隻見一個體型魁梧,蓄著濃密絡腮胡子,約莫四十來歲的男子。其背著鐵弓箭矢,腰間別著一把獵刀,手裏提著一隻野雞,慢慢朝著自己走過來。
夜孤影看著男子,心想應該就是屋主,抬手向其行禮道:“晚輩路過此地,眼見天色已晚,不知能否借宿一晚。”
男子走上前來,打量著夜孤影,說道:“我看你年紀不大,敢一個人走這山林,膽子也著實不小嘛?”
“晚輩本想翻越這大山,抄近路回到那邊的村子。隻是,這山高林密,一直到現在,也沒走出個所以然。”
夜孤影喘了口氣,說道:“這會兒聽見虎嘯聲,也不敢再趁夜趕路,看到這裏有座木屋,便想著來借宿一晚。”
“哦,原來是這樣,不過你放心,那隻大老虎不會吃你的,它是這一方的守護者。”
男子一邊朝木屋走去,一邊說道:“我設置這些捕獸夾子,是為了防止別的野獸來襲,你跟著我的腳步走就是了。”
夜孤影聞言,小心跟在後麵。
屋裏很簡陋,一張木頭床,還有一張鋪墊著獸皮的躺椅。屋子正中央,升著一個小火堆,上麵支著個鐵架,掛著一隻燒水壺。
夜孤影想了想,就問道:“大叔,你一個人在山上不怕嗎?”
“我本就是獵人,有什麽好害怕的。”
男子放下東西,點了一盞油燈,然後到火堆邊,處理起野山雞,忽然想起什麽,有些傷懷地說道:“不過,現在打不打獵,已經不重要了。”
夜孤影有些奇怪,問道:“大叔,為什麽這麽說?”
男子喃喃回憶道:“我叫楊勇當年,常年以打獵為生,就住在山下的村裏。一次我的妻子,給我送東西,結果不見蹤影。我尋了好幾天,隻在一山洞前,尋得了些碎布。接著,我進洞將那大蟒給宰了,把我妻子刨出來安葬。之後,我就留在了山上,這一待就是好幾年了。”
夜孤影微歉道:“大叔,不好意思。”
“沒事,這麽久了,我也習慣了。”
楊勇歎了口氣,說道:“隻是,我自己放不下那份執念而已……”
之後,夜孤影和男子一起食用野山雞。因為想起往事,楊勇有些感傷,就喝了一些酒,躺在木頭床上昏昏噩噩睡著了。
夜孤影合上門,躺在躺椅上麵,望著跳動火星,不知不覺也睡著了……
深夜時分,山林裏麵,出現個黑衣人,戴著一個鬥笠,遮住五官麵貌,搖搖晃晃走著。
突然,黑衣人的身上掉了一塊東西,若是借著月光細看,不難看出是一塊碎肉,還有幾隻蛆蟲不停蠕動。
男子停下身來,一把摘掉鬥笠,看著地上的碎肉,喃喃自語道:“看來,這具肉身也撐不住了。”
這是一個男子,臉上爛肉橫生,其間蛆蟲蠕動。那一雙眼睛,也如死寂般,混沌而灰白,整個人毫無生氣,仿佛就是一具行走的屍體。
“寄宿屍體終歸不是長久之計,我必須尋個生人奪舍才行。”男子重新戴好鬥笠,繼續往前慢慢走去。突然,他停下腳步,一把摘掉鬥笠,朝著那邊看去。
隻見那邊的懸崖下,正是楊勇的木屋,屋門不知為何開著,火堆上的火還在跳動著。
一陣清風吹過,躺椅上麵的夜孤影縮了縮身子,楊勇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著。
“哈哈……得來全部費工夫,真的是想啥就來啥。”
男子興奮不已,將鬥笠扔到一邊,搖搖晃晃走過去。結果,‘哢嚓’一聲,男子踩中捕獸夾,左腳被緊緊咬住。
然而,男子隻是低頭看了一眼,似乎完全感覺不到疼痛,彎下腰將捕獸夾掰開後,繼續往小木屋走了去。結果,還沒走出去幾步,腳下又踩中一個捕獸夾。
男子眉頭一皺,有些惱羞成怒,將捕獸夾掰開後,用力砸向一棵大樹。
夜孤影朦朧間,聽見了聲音,聞著腐臭味,迷迷糊糊睜開眼睛。
然後,‘噌’的一下坐了起來,瞬間睡意全無,目光緊緊盯著男子,警惕道:“你是什麽人?”
男子來到門口,說道:“我是黑暗中的一縷幽魂,哪裏算得上是一個人!”
夜孤影不明白他在說什麽,微微屏著呼吸,問道:“你想做什麽?”
“這上好的肉身,年紀也剛剛好,真是上天憫我啊!”男子看著夜孤影,像是在看藝術品,忍不住笑了起來,那臉上頓時皮開肉綻。
“你要殺我?”夜孤影站起來,隨手抓起一根棍子。
“一根破棍子,對我來說沒用的。”
男子嘿嘿一笑,說道:“放心,我不會殺你,我殺了你的話,得到的還是一具屍體。”
夜孤影故作冷靜,問道:“那你想做什麽?”
“雖然,我的元神可以寄宿於屍體,但是,屍體終究會腐爛,維持不了多長時間。我也不知道換了多少具屍體,我已經受夠了這樣的日子。”
男子自顧自道:“所以,我需要奪舍生人,我要活生生的人,像你這般年紀就剛好。”
夜孤影聽到奪舍,想起了先生的話,於是問道:“你是修煉者?”
“不錯,我確實是一名修煉者,當年元神出遊的時候,肉身被一群豺狼啃食。之後,元神沒有了肉身安放,我就借宿屍體到如今。這長久以來,我早已經厭倦了這樣的日子,我需要一個鮮活的肉身。”
男子看著夜孤影,掩飾不住內心的激動道:“好在,現在老天讓我遇見你,也算是待我不薄啊!”
夜孤影一邊後退,一邊思索應對辦法,如果真的被奪舍,那麽自己就完了。
“將來,我若修煉至巔峰境界,也算是有你一半的功勞。”男子說著話,就要跨進屋門。
“嗖……”
霎時間,一聲箭鳴響起,隻見一支箭矢,直逼男子麵門而去。
男子反應也算迅速,微微歪頭避過箭矢,剛想要說話的時候,就聽見箭鳴聲再起,第二支箭矢已經鑽進胸口,將其往後帶出去數米。
夜孤影轉頭一看,那出手的正是楊勇,連忙道:“大叔,你醒了?”
楊勇‘嗯’了一聲,已經彎弓滿月,搭好第三支箭矢,問道:“怎麽樣,你沒事吧?”
夜孤影點點頭,說道:“嗯,我沒事兒。”
男子一把抽出箭矢,看了一眼楊勇,戲虐道:“這一箭有點刁鑽,如果是常人的話,估計已經命喪黃泉了。”
楊勇看著男子,微微皺了皺眉,問出了夜孤影的問過的話:“看來,你是修煉者?”
男子沒有回答,而是說道:“我聽他稱呼你大叔,應該不是你的親人吧?”
“那又怎樣……”
楊勇看著他,說道:“今晚他借宿於此,我就理應護他周全。”
男子不理他,看向夜孤影,說道:“小子,你若跟我走,我就不殺他。不然的話,我就先殺了他,然後再奪舍你。雖然,我失去肉身,修為幾近潰散。但是,殺一個普通人,可是很容易做到。”
夜孤影聞言,一時不知所措,若是因為自己,害了楊勇性命,那確實說不過去。但是,自己如果被奪舍,此生也就終結了。
“孩子,別擔心,他敢亂來,我劈了他。”
楊勇雙手一鬆,箭矢離弦而去,直指男子眉心。緊接著,楊勇扔掉長弓,抓起牆上獵刀,緊緊盯著男子,說道:“管你是修煉者,還是什麽怪物,我手中的獵刀,也不是吃素的。”
“好,既然你要尋死,那我就成全你。”男子抓住箭矢,隨手扔到一邊,直接逼了上來。
楊勇爆喝,跨步上前,手上運勁,提起獵刀,當頭劈下。
然而,讓人疑惑的是,男子絲毫不懼,竟也不躲不閃,任由腦袋被斬落地上。
楊勇不愧是獵人,也算是眼疾手快,直接反手就是一腳,將男子的無頭屍踢飛,砸在不遠外的草地上,接著哈哈大笑道:“看來,修煉者也不過如此嘛!”
這時候,地上的頭顱,閃過一道白光,一個寸許小人飄出,對著楊勇掠了過去。
夜孤影一看,知道那就是元神,連忙大喊道:“大叔,小心……”
隻是他話還沒說完,寸許小人就鑽進楊勇眉心,然後,就看到楊勇直挺挺的仰麵倒在地上。
夜孤影跑上去,想要扶起楊勇,可因力量薄弱,根本扶不起來。
小片刻,那個寸許小人出來,靜靜懸浮在空中,說道:“我說過,你跟我走,就不殺他,你非不聽。這下好了,害死不相幹的人。”
此時此刻,就算想要逃跑,也是來不及了,夜孤影看著他,問道:“既然要奪舍我,總該讓我知道你的名字吧!”
“哼,即便告訴你能如何,小爺我叫陰厲……”寸許小人說著話,就鑽進了夜孤影的眉心。
頓時,夜孤影隻覺眉心一疼,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
“啊……”
然而,隻聽得一聲怪叫響起。接著,就見夜孤影眉心處白光一閃,那陰厲的元神像見了鬼一樣往夜空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