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逝者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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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山連綿,起伏不盡,青峰之下,有一村子,名叫尖峰嶺村。
村子西頭,有座小矮山,其上草木不豐,亂石橫生。
一棵梧桐樹上,幾隻烏鴉駐留在枯枝上,眼睛詭異的骨碌碌四下張望著,不時發出幾聲呱呱怪叫,聽著不免讓人背脊生涼。
梧桐樹下麵,有一座孤墳,泥土還很新,看起來剛立不久。邊上支著草席棚子,裏麵懸著一盞油燈,燈火隨著微風搖曳不定,給人孤零零的感覺。
彼時,黃昏時候,天色漸暗,小矮山下麵,出現兩個小家夥,各提一籃子東西慢慢走上來。
小男孩兒穿著粗布麻衣,相貌清平,麵黃肌瘦,正值幼學之年,眉宇間卻有道豎紋,看起來有些苦深仇長。
小女孩兒小臉白淨,模樣文靜乖巧,穿著青灰色衣裙,看著與男孩兒年齡相仿。
兩人來到墳前,雙雙跪在墳前,小女孩兒擺放貢品,小男孩兒則點燃黃紙錢,小心放在麵前地上,然後看著墳堆靜靜地說道:“爺爺,今天頭七,我們來看你了。”
小女孩兒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低著頭,往火堆裏添著黃紙錢。自爺爺過世後,她的情緒很低落,一直都悶悶不樂。
小男孩兒看了她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良久過後,小女孩兒忽然低聲問道:“孤影,爺爺走了,我們是不是也會死?”
兩個小家夥本就是孤兒,自幼被老人辛苦撫養著,現如今遭遇生死變故,饒是大人都不一定受得了,何況是兩個幼學年齡的孩子。
此時此刻,小家夥對於死亡,可能已經感到了深深的恐懼。
小男孩兒名叫夜孤影,隻見他愣了一愣,然後擠出個笑臉,說道:“梧桐,別瞎想,我不會讓你死的,我不是答應過爺爺,一定會照顧好你的嘛!”
小女孩兒叫梧桐,隻見她頓了頓,接著又追問道:“可是,書上麵都說:生滅乃世間之根本,誰都不能超脫出去。”
這下,夜孤影徹底被問得怔住了,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回答,隻得低頭往火堆裏添了幾張黃紙錢。
梧桐看著跳動的火焰,自顧自地喃喃道:“如果……我們能夠修行的話,成為一名修煉者就好了。我曾聽先生說,修煉者到了極致,就可以超脫生命,永生於天地之間。”
夜孤影看了一眼她,說道:“我們一介凡人,哪有機會成為修煉者?”
梧桐抿了抿嘴,也沒有再說話。
不一會兒,黃紙錢焚燒完畢,夜孤影對著墳頭磕了三下頭,對女孩兒說道:“梧桐,時候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爺爺,我們回去了。”
梧桐聽後,認真磕頭行禮,然後站起身來,準備跟著下山離開!
然而便是此時,隻見東方的夜空裏,一顆黃色星辰驟的亮了起來,拖著長長的尾巴自遠而近。
緊接著,周遭方圓間,那些蟄伏的,還有欲出的,都安靜了下來。
那棵梧桐樹上的幾隻烏鴉,隻‘呱’的一聲,便四下飛散而去。
“哇……孤影,你快看,一顆黃色的流星耶!”
梧桐抬頭,望著星空,一臉驚呼,愣了一愣,似感覺不對,又道:“咦……怎麽看起來,好像不是流星啊?”
夜孤影揚起頭,仔細一看發現,那確實不是流星,而是一隻神鳥鵷鶵,通體流動著黃色光輝,遠遠看起來看起來神異無比。
同時,那隻鵷鶵背上,還站立著一個人,一名絕妙的女子。
仿佛是聽到了梧桐的話,那名女子低頭看了一眼。接著,自空中飄然落下,站在一塊青石上,遠遠的打量著兩人。
夜孤影看到對方如此,則下意識將梧桐拉到背後,眼神警惕的盯著那女子。
眼見夜孤影如此警惕,女子不由得微微一笑,說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紀,倒是挺警惕的。”
女子聲音很清,如深澗的水潭,聽起來很舒服,遠遠看著,明豔絕世,肌如白雪,盈盈玉容,宛若謫仙,高高在上,不近人間煙火。
夜孤影看著她,有一些怯弱,不知該說什麽。
“鏘……”
鵷鶵收起翅膀,落在梧桐上麵,光輝內斂消失,尾巴垂落在地,高高的仰著頭,看也不看兩人。
梧桐探出腦袋,偷偷地打量道:“原來是一隻鵷鶵,我還以為是顆黃色流星呢!”
女子微笑著看著她,淩空款款走了過來。
夜孤影一看,連忙護著梧桐,不斷往後退去。
女子見此,看了眼墳頭,再看了看兩個人,像是知曉了什麽,也不再向前走來,輕輕的踩在地麵上,說道:“你們不用怕,我沒有惡意。”
然後,她看向梧桐,問道:“小姑娘,能不能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梧桐,梧桐樹的梧桐。”
梧桐說完後,指著夜孤影,又說道:“他叫夜孤影,我們兩個從小一起長大。”
“梧桐……真是個好名字。”
女子微笑著說道:“看來,給你們起名的人很不簡單啊!”
“嗯,是的,我們的名字,都是先生起的,先生很厲害。而且,他的學識很淵博,知道很多的事情。”
梧桐點了點頭,好奇地望著女子,說道:“你好美,請問你是仙子嗎?”
女子一笑,微微搖頭,說道:“我不是什麽仙子,我隻是一名修煉者。”
“修煉者,你真的是修煉者嗎?”
梧桐有些驚訝,想了一想,又說道:“我聽先生說過,修煉者到了極致,就可以超脫生死,永生於天地之間,請問是不是真的?”
女子愕然,而後一笑,說道:“這世間之事,哪有如此簡單。即便成為了修煉者,想要達到極致之境,也不是容易的事情。至於永生,就更是一場虛空大夢了。”
梧桐有些不解地問道:“為什麽呀?”
“因為生滅乃世間之基本定律,任誰都不可能超脫出去。“
女子看了看她,繼續說道:“而且,自古以來,凡修煉者,無不是與天地爭壽,同日月星辰奪輝,妄想以微弱毫芒,綻放無窮盡之光華。然,冥冥之中,自有主宰;天地之間,尚存定律。諸般神秘未知的力量,影響著眾生萬物的運轉。故,修煉者的道路,也並非一帆風順!”
梧桐‘哦’了一聲,有些似懂非懂。
“好吧,似乎講得有點遠了!”
女子蹲下身子,溫柔地看著梧桐,問道:“怎麽樣,你願意跟我一起走嗎?”
梧桐有些不明白地看著女子,問道:“跟你走,去哪裏?”
女子回答道:“跟我去七星峰,我可以讓你成為修煉者。”
“真的嗎?你願意收我為徒嗎?”
梧桐聽後,頓時一喜,忽然想到什麽,抬手指著夜孤影,問道:“那他也跟我們一起去嗎?”
夜孤影也是心懷期待地看向女子……
然而,女子卻搖了搖頭,說道:“我隻是需要一名女弟子,以便將來可以繼承我的衣缽,至於他……”
女子沒有說完,但是後麵的意思,已經是顯而易見了。
梧桐聞言,低聲道:“也就是說,他不能一起去了。”
夜孤影聞聽此言,心裏不免有些失落,隻是不顯於言表。
梧桐抬起頭,看了看夜孤影,對女子說道:“既然這樣的話,那我就不去了。”
女子微微一怔,有些不明白地問道:“為什麽,你知不知道,世間有多少人,想成為修煉者都沒有機會,你真的不要跟我一起離開?”
“這個,我當然知道……”
梧桐看向女子,認真地說道:“但是,我們自幼失去雙親,跟著爺爺相依為命。現在,爺爺去世了,剩下了我們兩個。如果,我再離開的話,就剩他一個人了。不管怎樣,我都不能丟下他,獨自一個人離開。”
“想不到……你小小年紀,倒有情有義。既然你不願意,我也不能強勉於你。”女子沉默了會兒,便起身準備離開。
夜孤影眼看女子要走,轉頭看了一眼梧桐,心裏細細想了一想,連忙問道:“前輩,請問,你真的願意收梧桐為徒嗎?”
女子低下頭,看向夜孤影,說道:“當然,她的資質不錯,若是修煉的話,將來成就不可限量!不然的話,我也不會下來。”
夜孤影聞言,轉頭對梧桐說道:“梧桐,你跟前輩一起走吧!”
梧桐有些不理解地問道:“孤影,你說什麽?”
夜孤影笑著說道:“我說,你跟前輩一起走吧!”
梧桐怔怔地說道:“可是,我走了的話,你怎麽辦?”
“沒事兒,放心吧!”
夜孤影笑了笑,拍了拍胸脯,說道:“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你跟前輩一起去吧!”
梧桐看了看他,搖頭說道:“如果你去不了的話,那我也不會去的。”
夜孤影聽後,雖然心裏一甜,但任苦苦勸道:“梧桐,剛剛你不是還在說,想要成為一名修煉者嗎?現在這麽好的機會,你難道想白白放棄嗎?”
梧桐扭過頭,說道:“總之,你不能去的話,我是一定不會去的。”
“我知道,你舍不得丟下我。”
夜孤影看著梧桐,說道:“但是,這麽好的機會,咱們不能白白放棄啊!”
女子看著兩人,思忖了一會兒,說道:“不如這樣,梧桐先你跟我走,將來學成之後,我就讓你下山。這樣一來,你也可以教他修煉,帶他進修煉之路了。”
“梧桐,就是啊!”
夜孤影跟著附和道:“將來你學成回來,也可以回來傳授給我啊!”
梧桐仍是不願意,口中嘟囔道:“總之,你不能去,我是不會去的。”
夜孤影見苦勸無果,隻得看向女子,抬手行了一禮,說道:“前輩,請你帶梧桐一起走吧!”
女子一聽,明白夜孤影的意思,梧桐不想跟著離開,隻能強行將其帶走。隻見玉手一揚,還不等梧桐反應,就攜著她騰空而起!
鵷鶵隻一聲清鳴,便帶著兩人向著遙遠之外而去……
夜孤影呆呆望著,低喃道:“爺爺,其實,我也不想梧桐離開。隻是,往後的日子裏,隻剩下我們兩個了,梧桐如果跟著我的話,肯定會吃很多苦。與其這樣,不如讓她拜進仙門,成為一名修煉者的好。”
可能是命苦的孩子懂事早,小小年紀,夜孤影的心智,比同齡孩子都成熟不少。
“爺爺,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夜孤影低頭看了眼墳堆,便提著籃子往山下走去。
小矮山下麵,有一條小河溝,流水潺潺而過,一截樹幹搭在上麵,便是可以通行的橋。
不遠之外,有著一片竹林,圍著一圈籬笆欄,深處有一座小屋。
夜孤影一路走過枯橋,穿過略顯幽暗的竹林,抬頭看了一眼月色,將籃子掛在牆上後,就推門獨自走了進去,連油燈都懶得給點上,靜靜地躺在木板床上,眼鏡透過窗戶望著外麵,竟不知不覺漸漸地睡著了。